“小雨，辛苦你了，要你来回跑这么多趟。”

张主任的办公室里，张主任一边整理材料，一边跟靳雨说着话。

靳雨也站在张主任的办公桌前，帮张主任收拾着桌上的材料。

他笑了笑，应道，“您客气了，而且这也没有很远，只是走几趟而已，我不觉得累。”

张主任看着靳雨，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便感慨了一句，“哎呀……你可真是长大了。想当初，你刚来的时候，我一跟你说话呀，你就低下头，也不看我，也不回话。哪像现在，现在你就好多了，也愿意跟人说话了，也开朗了……说起来，也是多亏了你哥，你哥真的把你照顾的很好。”

靳雨闻言，扬起嘴角，点了点头，“我哥特别好。”

“那你就要记得你哥对你的好啊……”说着，张主任一脸认真地看向靳雨，“说起这个，我就想要跟你说积聚了……你也不要嫌我话多啊……”

靳雨立刻摇了摇头，“不会。”

张主任笑了笑，眼中写满欣慰，“我就知道。也是因为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才想跟你多唠叨几句……我们之前也接过像你这样的孩子到社区来……我这个说，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靳雨又摇了摇头，“不会，您说就好。”

张主任点点头，“接到人之后，我们就会分配给社区里的人照顾。这毕竟不是照顾自己家孩子，大家就算再用心，也不可能完全像养自家孩子那么养，多少还是会有疏忽的时候……”

“你们已经很好了……”

张主任叹了口气，“要是所有的孩子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一般把孩子接过来之后，我们都是把孩子安顿在社区宿舍的……就是你之前住的地方。好多孩子，长大一些，要离开社区了，就开始对社区里有意见，有些孩子走了，就再也不肯回来看看了……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念着社区的好，就是想说，我们之前照顾那些孩子，多少是有保留的，孩子心里不平衡，不愿意再来看我们，我们也都认了。但是你哥对你好，那可真是毫无保留的，你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念着他的好，哪怕以后离开了，也要再回来看看他。”

靳雨闻言，狠狠地点了点头，“我会记得我哥对我的好，也会对我哥好的。”

张主任轻轻笑了笑，说，“我也知道，你是好孩子，这些根本不用我说……我就是年纪大了，心里有事，想起来了就想多唠叨几句……”

“没有，你说的话都是对的，你想到什么，就跟我说。”

张主任又笑了笑，“哎，对了，后天除夕，你是跟你哥一起过吧？”

靳雨点了点头，“嗯。我哥带我去大哥家里吃年夜饭。”

“挺好。这也是你到我们社区这里的第一个年，过了年，该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以后你呀，也会一年比一年好的。”

靳雨闻言，微微低着头，抿了下嘴，应了一声，“嗯。”

靳雨帮张主任收拾完材料之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从刚刚张主任的话说完之后，靳雨的心情就有些微妙。

最近这段时间，靳雨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跟季眠寒的相处模式。

季眠寒对他好，他知道，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季眠寒为什么对他好。

今天张主任忽然提起这件事，靳雨便突然有一阵恍惚。

他有些疑惑，如果需要季眠寒照顾的这个人不是他，季眠寒也会像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吗？

但靳雨也只疑惑了一秒，便将这些想法都收了回去。

现在站在季眠寒身边的人就是他，受到季眠寒关心与照顾的也只是他。

他再去设想那些并不存在的情况，其实根本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靳雨便加快脚步往季眠寒的办公室去。

他走过庭院的时候，突然有一点白从他的眼角飘过。

靳雨愣了一下，抬起头，就发现雪花晃晃悠悠地从天上落下。

靳雨眨了眨眼，快步跑向季眠寒的办公室。

季眠寒原本正盯着电脑处理文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朝门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靳雨一脸兴奋地看着他，“哥！下雪了。”

季眠寒抬起头，愣了一下，随后扬起嘴角，一脸宠溺地看着靳雨，“是吗？”

……

“再往上一点……左边再高一点……好了就这样，贴吧。”

除夕这天，季眠寒跟靳雨早早就到了季惊寒家里。

才刚进门没多久，两个人就被季惊寒拉到门口贴春联。

季惊寒站在门外，看着季眠寒跟靳雨一起贴着春联，“对了，眠寒，你们家的春联贴了吗？”

“贴了。我跟小雨昨天从社区回来之后就贴了。”

季惊寒点了点头，“行……你还是初六正式开始上班吗？”

“嗯。”季眠寒贴好了春联之后就从台子上跳下来，“但是初三要去社区值班。”

“那今年还好一点，好歹只排了一天。”

季眠寒轻轻笑了笑，“嗯。”

季惊寒看看靳雨，又看向季眠寒，“那明天不用值班的话，你跟小雨今天晚上就在这边住，明天吃了中午饭再走。这大除夕，又是大晚上的，回去也不安全。”

季眠寒闻言，转头看了靳雨一眼，然后看向季惊寒，点了点头，应道，“嗯。好。”

大部分的家庭，除夕时的安排似乎都是一致的。

都是除夕这天下午，大家一起凑在厨房包饺子，然后晚饭再一边吃饺子，一边看春晚。

过去这十几年，靳雨几乎从没有过过一个正经的年，也没有跟着亲人一起包过饺子。

秦楚楚包饺子的时候，季惊寒跟季眠寒在客厅收拾，靳雨就守在秦楚楚边上，跟着她学包饺子。

秦楚楚看着靳雨的动作逐渐娴熟，轻轻笑了笑，说，“你学得蛮快的。这个馅是按着你哥的喜好调的，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说，我帮你弄。”

靳雨闻言点了点头，又说，“这些就很好……我不挑的。”

秦楚楚轻笑一声，“你哥去年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就这种陷的饺子，他吃得最多。”

靳雨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哥之前……”

秦楚楚看了靳雨一眼，扬着嘴角，“你是想问你哥之前过年的时候是不是跟我们一起？”

靳雨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我哥跟我说，他在国外待了好多年……”

“嗯，是啊。我认识惊寒的时候，眠寒就已经在国外了，后来我们结婚，他也没回来……”

听到秦楚楚说起“结婚”，靳雨的眉头下意识地跳了一下，但面上依然让自己保持平静。

秦楚楚没有注意到靳雨有什么异样，继续道，“眠寒在国外的那时候，惊寒也有跟我提过眠寒不回来的原因，我也能理解。那些年，眠寒从没有回来过，自然不可能回来过年。”说到这里，秦楚楚笑着看向靳雨，“所以说，去年也是我第一次跟你哥过年。去年家里多了你哥，今年家里又多了你，人越来越多，家里也越来越热闹，挺好的。”

听着秦楚楚的话，靳雨微微垂下头。

秦楚楚看着靳雨的表情，想了想，问，“怎么了，心疼你哥？”

靳雨抿了抿嘴，又点了点头，“他一个人在国外……一定很辛苦吧。”

秦楚楚轻笑一声，“一个人，在哪里都会辛苦……就说惊寒，惊寒之前也算是一个人在国内，你一个人长这么大，不是也很辛苦。不过惊寒要比你，比你哥好一些，他有朋友，后来还有我。”

靳雨微微沉思片刻，转过头，看着秦楚楚，问她，“大嫂，你有没有……有没有介意过我这个外人，来打扰你跟我大哥的生活？”

“打扰？怎么能说是打扰呢。眠寒是惊寒的弟弟，就是我的亲弟弟，他把你当弟弟，那你就也是我跟惊寒的弟弟。弟弟来哥哥家，算什么打扰呢。”

靳雨闻言，皱了皱眉，没有再开口。

秦楚楚看了他一眼，扬起嘴角，继续道，“而且，你们也并没有总来，不是吗？我看得明白，你也好，眠寒也好。你们两个人都不是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其实眠寒刚回国那段时间，也不是很常来我们家，即便来了，也从来都不肯留下住。后来，是因为他发现周唱跟祁风经常过来，才肯常来的。他在乎惊寒这个哥哥，可也正是因为在乎，才不愿影响我们的生活。你也因为这样，你不想影响我们的生活，不愿意给我们添麻烦……你愿意跟着你哥一起过来，也是为了你哥，为了你哥跟惊寒之间的关系。”

靳雨又抿了抿嘴，还是没有说话。

秦楚楚轻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哥跟惊寒相处时，两个人都很客气，连我都看得出来，但是我不说，因为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我能做的，就是在眠寒来这边的时候，不让他感到压力。我现在照顾你也一样——惊寒在意眠寒的心情，眠寒又对你好，那我就也对你好……你看，你跟我其实是一队的，我们都是为了让在乎的人开心，而努力亲近他们在乎的人。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

靳雨闻言，抬头看了秦楚楚一眼，又透过厨房的门，往客厅看了一眼，“我哥对我好，但我一直不知道我能为他做些什么……我知道他很在乎大哥，就希望，自己能帮上一点忙……”

秦楚楚轻轻笑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每次聚会的时候，你都在想办法让惊寒跟你哥能多交流一些，这些我能看得出来。你哥肯定也看得出来。”

靳雨抿了下嘴，“我不在意他看不看得出，我只希望他能开心。”

秦楚楚看着靳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小雨啊，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可又觉得不太合适……”

靳雨赶忙道，“您问。”

“你是不是……”说到这里，秦楚楚犹豫了一下，又换了问法，“在你心里，你哥究竟占据着怎样的地位呢？”

靳雨闻言，微微低头盯着桌面，一脸认真，“我哥……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人。再也没有人会比他更重要。”

秦楚楚看着靳雨，沉默片刻，才淡淡道，“我知道了。”她缓缓扬起嘴角，语带轻松，“可能是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你哥没什么机会吃饺子，去年过年的时候，你哥吃了蛮多的……你多包一些，我都给你哥。”

靳雨愣了一下，看了眼自己已经包完的饺子，又看了看还没包完的陷，下意识道，“我哥吃不完吧。”

秦楚楚闻言，笑出了声，“吃不完打包，你们带回去吃啊……”

靳雨又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啊。”

……

饺子煮好之后，秦楚楚便带着靳雨，端着饺子从厨房里走出来。

季惊寒跟季眠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两个人走出来，季惊寒笑了笑，站起身，一边往秦楚楚身边走，一边开口道，“哎呀，有小雨帮忙，感觉我都轻松了好多。”

秦楚楚闻言，瞪了季惊寒一眼，“哎呀，那之前让你帮我做饭，辛苦你了？”

季惊寒接过秦楚楚手上的盘子，脸上的笑容更深，“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能跟你一起，做什么我都不觉得辛苦。”

季眠寒看着季惊寒跟秦楚楚，轻轻笑了笑，揶揄道，“知道你们恩爱，就不用在我们两个面前秀了。”

秦楚楚闻言，看着季眠寒，扬起嘴角，一脸微妙地开口道，“你也可以秀啊。”

季眠寒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应该作出什么反应。

季惊寒看看季眠寒，又看向秦楚楚，“你就喜欢乱说话……今天的饺子是什么陷的啊。”

“就是眠寒喜欢吃的那个……眠寒你可要多吃一点啊。”

听到这句话，季眠寒才回了下神，扬起嘴角，“我一定多吃一点。”

季眠寒他们说话的时候，靳雨已经走到季眠寒身边，他将手中的一个盘子摆在季眠寒的面前。

季眠寒接过靳雨递过来的盘子，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饺子，然后抬头看向靳雨，“这一盘都是你包的？”

靳雨点了点头，“嗯……大嫂教我的……有些包的不好，刚刚煮的时候还破了好几个。”

季眠寒看了眼靳雨面前的另一个盘子里的饺子，轻轻笑了笑，“看来的确是破了几个。”

秦楚楚跟季惊寒在另一边的沙发坐下，听到季眠寒这句话，轻轻笑了笑，说，“我跟靳雨说，煮破了也不要紧，放边上就好。靳雨说不行，他一定要自己吃掉。”

季眠寒闻言，又低头看了看靳雨的盘子，然后将自己的盘子跟靳雨换了一下。

靳雨愣了一下，然后立刻伸手拉着自己的盘子，“别，哥，我……”

不等他说完，季眠寒便接话道，“一样的……你应该包了好多吧。我今晚想多吃点，这个先给我，待会儿我再去盛。”

不等靳雨开口，秦楚楚便接话道，“嗯。靳雨包了好多呢，眠寒你先吃，待会儿我再去煮。”

听着季眠寒跟秦楚楚的话，靳雨还想把自己的盘子拉回来。他看着季眠寒的表情，抿了下嘴，“可是……都破了……”

季眠寒冲靳雨笑了笑，轻声道，“乖。”

靳雨愣了下，心再一次漏跳了一拍。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此时已经差不多到了春晚的时间。

季惊寒将电视调到春晚的频道，四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聊天，一边等着春晚开始。

这是靳雨第一次安稳地坐在电视前看春晚。

——往年的除夕，靳雨都只能跟着那些人一起守在阴冷的屋子里，或者蹲坐在残破的屋顶，听着远处的欢声笑语，看着天边升起的烟火。

其实电视里的节目并没有靳雨想象的那么好看。

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氛围里，靳雨就是觉得，一切都分外美好。

屏幕上的节目一个个演。

前半场的节目结束，就见屏幕上，所有人主持人跟演员都站在了台上。

随着主持人倒计时的声音响起，屏幕上出现了一面钟表。

靳雨转头看向屏幕，心中也跟着屏幕里的声音一起倒数。

“五，四，……”

时针一下下走着，耳边响起烟火升空的声音。

秦楚楚正冲着客厅的落地窗。她抬头看着窗外，柔声道，“外面在放烟花啊。”

靳雨闻言，转头看向窗外。

在空中烟花爆开，电视屏幕里的人倒计时结束的瞬间，靳雨在心中默念：不知道新年的愿望能不能实现，但我还是想用我过去十几年没机会许出的愿望，换一个愿望。希望，我哥能永远开心。

新的一年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