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临近五一假期，校园里洋溢着快要放假的喜悦气息。
即使是学术氛围浓厚的泽森，不少学生五一留校继续学业研究，也有很多人选择利用小假期出去游玩。
午后微风轻拂过花间树梢，艳阳洒下星星碎碎的荫影，下午的第一堂大课结束，宽阔平坦的柏油路人来人往，自行车、小电动交织其中，川流不息。
江怀宴任教的课程在二号楼，离行政楼不远，两人步行去上课。
从来没有上过大学，虽然一下子面对这么多的人，林听社恐所以有些不适应，但是还是很好奇，环顾四周打量环境。
无论是现实中，亦或是小说里，泽森大学都是国内院校的TOP，硬件环境和软件设施一应俱全。
现代化高楼鳞次栉比，久经岁月洗礼的古迹小楼完整地保存至今，历史与当下在泽森校园的画卷里展现得淋漓尽致，两厢和谐共处，演绎着一代又一代的变革与传承。
现实世界里，林听没有去过泽森，只是在传闻中听过，它是一所很厉害的院校。
此时站在拥有数百年悠久底蕴的学校里，林听不由得肃然起敬，向往地观赏着优美风景与熙攘人群。
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与走在前面的江怀宴，拉开一小段距离。
“诶，同学，你知道四号教学楼在哪吗？”
一个高大的男生挡住他去路，旁边站的两个似乎是他同伴，在偷偷地望着他们，窃窃私语。
林听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啊，你也不知道。”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这样吧，咱两加个微信，我知道了告诉你。”
林听蹙眉，他又不是泽森的学生，知道了干什么，就想绕道走。
然而男生不依不饶，同伴也帮忙过来堵路：“小弟弟，来一边聊一下嘛。”
性子社恐，但不代表林听软弱可欺，不然他一个人也成长不到现在。
他冷淡地说了句“让开”，然后用书本拍开对方拽拉他的手--那是江怀宴让他拿着的上课资料。
“泽森每栋楼，随便哪个导航，都能精确方位。”
一道男声冷冽而又压迫地自身后响起：“怎么，脑子蠢，手断了，眼睛也瞎？”江怀宴走了过来，冷冷道。
“江……江教授。”三个男声立马变得乖顺，弱弱地问好。
虽然江怀宴不是他们的直系老师，但是他的名声，响彻全国，泽森更是无人不晓。
出了办公室的江怀宴，又是西装革履，清冷矜贵，让人望而生却，心生敬畏。
他们挣扎着解释：“我们……我们只是找人问个路而已……没别的意思……”
“锂金属电池的界面稳定性研究……原来是研二的找学弟问路。”江怀宴根本不吃他们这套，极为冷淡地瞥了一眼他们手中皱皱巴巴的论文稿纸：“看来我得给张教授建议一下，你们的能力，不适合继续做他的课题。”
霎时，三人变了脸色，没想到生物系的老师竟然能对材化学院知根知底，真心求饶：“别啊，江教授，我们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男生们灰溜溜地离去，林听默默地跟在江怀宴身后，他感觉江怀宴心情不太好。
良久，快步走了一下，与他并肩，小声说：“谢谢。”
江怀宴没说话，林听思考片刻，询问：“那……你真的会跟他们的老师说吗？”
“你觉得不用？”江怀宴平静道。
林听摇头：“那倒不是，我没什么想法，本来就是你帮了我，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的。”
“怎么做都会支持。”江怀宴没什么情绪地重复了一遍，他忽然侧眸，看向林听：“谁帮了你，都会这样吗？”
逆着光，江怀宴的漆黑眼瞳愈发深沉，令人看不透。
这次林听答得很快，显得在他心里不算会纠结的两难选择：“那当然不是啊。”
他坦然地回望过去，阳光洒在清澈眼眸，漂亮而率真，不似作伪。
“当然啊，就算帮了我，太过分的要求，我也是不会答应的。”林听想想，补充说。
江怀宴应了声，情绪依然很淡，但林听觉得，他身边的气压稍稍升了些，心情似乎好转了一点点。
“都是人，不用太谨小慎微。”两人并肩走了一段，江怀宴缓缓开口。
林听：“嗯？”
“纵然泽森多杰出才子，道貌岸然的败类也不少。”江怀宴：“无论哪一类，都是人罢了，不用害怕。”
林听明白过来，他是在阐述刚刚的事情，让他不用过于胆怯。
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害怕嘛。面对突如其来的安慰，林听有些哭笑不得。
话说回来，自己三岁的时候，一个人，早就习惯了未知的恐惧。
不过如他所言，自己没受过太多的学术教育，面对高等学府，心里难免怯场、自惭形秽，但江怀宴这番话，紧张情绪，顿时踏实安心很多。
“而且，还有我。”江怀宴深深地看向他，定定道。声线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平静的口吻不似嘱托，像是和缓地娓娓道来。
“嗯嗯，我知道。”林听点点头：“你放心，不会给你丢脸的。”
说着，比划了一个封口的动作：“我会当好一个称职的哑巴。”
反正在福利院的时候，大家都叫他哑巴，因为自己不爱说话，这个称谓，习惯了。
林听以为现在他是顶着江怀宴的名头，所以他才会跟自己交代细节。
毕竟，原主的生活轨迹，就是一个在不断丢脸的过程，带给世人的心理阴影太大，包括江怀宴。
不然，第一次见面，江怀宴在学校好好的，也不会被他拽到乌烟瘴气里，弄得狼狈不堪。
江怀宴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复又停止。
“你不是小哑巴。”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只道：“也并不称职，刚刚就没有叫我。”
林听耐心说：“小事一桩，不用麻烦。”
“这可不是小事。”江怀宴闲闲地开口：“你现在是说不了话的，小助教。”
经他提醒，林听想起来，自己现在应该“身体不适，不方便开口”。
林听懊恼地说：“好吧，这也太难了。”
“不难。”江怀宴撩了下眼睑：“你第一次见我，不就是一句话都没说。”
那是情况紧急，说不出话啊……
林听陷入尴尬的沉默，难以解释，眼尾开始泛粉。
偏偏江怀宴不放过他，故意似的揭他羞耻：“我怎么感觉你像在骂我。”
林听摆手：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没事，不要紧，我向来是个很开明的老师。”江怀宴很大方道，然后指尖拨弄了下手机：“写下来，不用谢。”
林听：？
“像你上次那样。”江怀宴稍稍欠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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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插科打诨，走到了教室的走廊。
一路上，林听收到了许多人的目光，他想，江怀宴可真是个受欢迎的教授。
并没有发现，其实有不少人的视线，是在偷瞄他的。
阶梯教室的大门敞开着，嘴上说不紧张，心里着实忐忑，林听脚步顿了一下，相较江怀宴落后了一步。
乌泱泱的人群，偌大教室里坐满了人。
快放假了，江怀宴的课，没有学生逃。
有的是为了学术过来旁听，有的则是为了江怀宴这个人，一睹教授的英姿。
“喔哦，江教授来了！”
“是的哈哈哈，真的好帅啊~”
“金丝眼镜，太戳我了，嘻嘻。”
……
尚未正式开课，教室里叽叽喳喳炸开了锅，林听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过来把u盘插上。”
江怀宴将公文包放在讲台上，朝林听招手，自然地仿佛每天的日常。
听闻声响，教室里的学生们，伸长脖子望向门口：
什么情况，哪里来的漂亮小学弟？
不对，江教授喊他干什么呢？
四下窃窃私语，有胆子大的学生，已经上前好奇询问：“江教授，他是谁啊？”
江怀宴没有立刻回答，双手撑在讲台上，偏过头看向门口的林听。
林听无法，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一咬牙，快步上前，接过江怀宴放在公文包最上方的U盘，插到电脑上。
幸好口罩遮住了他悲怆神情，那架势恍若不是把u盘插到电脑，而是临行前的壮士断腕。
顶着众人灼灼的审视，林听愈加脸红心跳，强自镇定，将U盘对准设备孔洞。
然而由于过分紧张，这件小小的事情，竟然没弄进去。
林听心里愈发紧张，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他指尖：“抖什么，小助教。”
瞧着像极了一名温和指导的老师。
“卧槽，什么情况，这是新来的助教？”
尽管江怀宴声音不大，前排吃瓜的同学耳尖地捕捉到信息，一瞬间，教室里从前往后，立刻传开。
江怀宴恍若未闻，指点林听应该如何打开投影，操作设备。
两人隔得很近，呼吸、臂弯、指尖，总是蜻蜓点水、又一触即离。
待课前准备做好，林听往外挪了一步，与江怀宴悄悄拉开一点距离。整张脸红艳摄人，匆匆低下头，帽檐口罩堪堪遮住他的为难。
就在林听以为结束时，江怀宴拍了拍讲台上的话筒，缓缓出声：“在正式上课前，给大家介绍一下。”
“这是我们新来的临时助教。”顿了顿，眼角勾着微不可查的柔和笑意。
林听心里却陡然间狂跳了一下：坏了，我的名字。
戴着口罩，而且就是一个小主播，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很小。
现实与网络，总归隔着一道无形的壁垒，林听还没有出名到线下观众能一眼认出他的地步，否则刚刚一路过来的行人更多，没有人觉得他出现在校园有什么不妥。
可要是一说姓名，互联网如此发达，随便一搜，那岂不是……
默默蜷缩起手指，掌心用力到发疼。这是他一不安，下意识的动作。
万众瞩目里，他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地勾了一下，似是安抚。
讲台格挡，台下看不见的视野盲区，江怀宴面上若无其事，角落里却是用纤长指节绕在他手背，将他包裹紧紧的掌心一点点摊开放松。
“助教是，小雅同学。”江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