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末世来到的第五天，月明星稀，
大家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凌晨的时候，停电了。
守夜的常昕看着瞬间熄灭的夜灯，心中有种终于来了的宿命感。
外面的路灯是太阳能灯，在乌漆嘛黑的夜里亮着，竟成了这一片唯一有光的地方。
没有电的夜晚似乎格外漫长，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到了6点，外面却没有像前几天一样传来鸟叫声。
季乐安是第一个醒来的，但是由于窗帘的遮光性太好，屋子里漆黑一片，
她愣了愣：“怎么把夜灯关了？”
“停电了。”常昕靠着墙静坐了一夜，太久没有说话，一开口声音有些喑哑。
手机屏幕上的微光映在他精致的脸上，“网也没了。”
季乐安拉窗帘的手一顿，才轻轻拉开一条缝，往楼下看去，
这里是三楼，看楼下的景色更加清晰。
丧尸在朦胧的晨色中漫无目的地游荡，整个城市似乎除了这里，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还亮着。
她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津川已经彻底沦陷在黑夜中了。
太阳自东方缓缓升起，正好对着大楼的正面，季乐安轻声道：“今天至少是个好天气。”
常昕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也跟着季乐安的动作看向外面。
季乐安微侧头，看着他下巴上新长出的胡茬，常昕的长相太过清秀，薄薄的一层胡茬与他格格不入，减淡了他身上的少年气，意外给他增添了几分攻击性。
窗边只有他们两人，借着半亮不亮的晨光，季乐安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常昕的模样，
由于熬夜，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鼻梁高挺，睫毛像是蝶翅般轻颤，
朦胧的光线柔和了常昕的五官，好看得像是一幅画般。
许久，久到常昕捏着窗帘的手指都感受到玻璃上的凉意，喉结几不可查地吞咽滑动，
终于没忍住看向季乐安，“你在看什么？”
季乐安指着他身后的一柄黑伞，靠在柱子后面，不怎么显眼，
“你怎么还带着这把黑伞？”
这正是末世来临前夕的雨夜，季乐安借给常昕的黑柄长伞。
“这伞的质量挺好，”
常昕的手松开了窗帘，神色隐在黑暗中，季乐安只看见他的侧脸轮廓，
“可以当一个武器，兴许后面用得到也说不定。”
季乐安没有拆穿他，“嗯，确实。”
刚刚窗帘滑落的瞬间，她分明看见了对方微微发红的耳垂，
这让她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对面学校里。
当时季乐安去这所学校谈项目，因为他们公司总经理是这所学校毕业的，给了校方很大的优惠，校方热情地请一行人去食堂餐厅吃饭。
吃完饭总经理便让他们下班了。
因为住处就在学校对面，季乐安闲着也闲着，在学校里四处逛了逛。
然后就在湖边看到了常昕，那时季乐安没有看到他的脸，只觉得他拿着火腿肠喂猫的手，骨节分明，细腻修长。
大学里的猫很多，有的是学生养的，有的是跑来的流浪猫，好看的猫总是长得油光水滑，
少年面前的猫却又丑又瘦，正狼吞虎咽地啃着火腿肠。
他没有看猫，默默吃着另外半截火腿肠，
猫儿很快吃完巴巴地看着少年，少年摇摇头，将最后一口火腿肠咽下，然后小跑到不远处的猫群里偷了一把猫粮摆在它面前，“吃这个。”
看了许久的季乐安没忍住笑了出来，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转头，只是红着耳尖摸了把猫头便走了。
第二次见面，就是她和董雨薇某次点宵夜，送外卖的人居然是他。
当时他站在门口，清秀的少年站在那里，眼眶不知为何红着，季乐安接过宵夜，认出来他的手，
“那只猫怎么样了？”
“嗯？”常昕似乎没想到季乐安在和自己说话，直到她重复一遍才看向她。
季乐安形容了那只猫的模样，常昕看着她，缓声道，“有人领养了它。”
这以后，也不知是不是缘分，季乐安在家点外卖，十次中总有那么六七次是常昕在送。
后来二人逐渐相熟，互相交换了名字，偶尔说上几句话。
末世到来后，二人的相处时间反而是最长的。
“你们这么早就醒了？”李靓倒了杯水喝，见二人站在窗边，不由问了一嘴。
季乐安说：“没呢，看看外面的情况，等会儿再睡个回笼觉。”
“哦。”
李靓兴许看出些什么，没有再说话，回到徐在荣旁边继续睡了。
天光大亮，所有人聚在一起吃了今天的第一餐。
尽管之前有所准备，但是真正面临停电断网的情况，大家心里还是很难过。
停电，意味着晚上失去了光亮，冰箱也无法再使用。
断网，意味着他们无法再获得外界的消息，无论是丧尸的最新消息，还是救援的最新情况。
“往好的地方想，我们都还活着，就是最好的情况了。”李靓拍了拍徐在荣的脑袋，
“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宋承宇从洗手间刮了胡须出来，示意常昕和徐在荣也去收拾一下。
“我们现在要整理出一个相对安全的避难所出来。”宋承宇说，
“把这栋楼里的丧尸解决掉，至少待在这栋楼里要更安全些。”
“这楼里的丧尸也不知道有多少，怎么解决？”董雨薇半靠在床上，也参与进大家的讨论中。
“像昨天一样扫楼。”常昕拿出之前画的简易图，“一个单元一个单元来。”
“六单元是因为之前差不多摸熟了，才敢这样扫楼，其余单元不知情况的话，太危险了。”李靓面色凝重。
季乐安说：“没有办法，虽然现在六单元的丧尸清理了，但是若是不去清理其他单元里的，他们很可能还会跑到六单元来。”
“所以今天我去和宋承宇一起去。”常昕平静地说。
“不行，你昨晚才守了夜。”徐在荣上前一步，“我去吧，那天近距离和丧尸接触之后，反而没那么怕了。”
“我也去，还是一样的理由，我去开锁。”季乐安跟在后面说。
李靓和季乐康接着说：“我也想去。”
“不行，去的人太多了，反而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季乐安看着她，“你在这里照顾雨薇他们。”
常昕抿嘴，看着与宋承宇等人讨论方案的季乐安，开口：“季乐安。”
“嗯？”
“你教我们开锁吧。”
“……好。”
学会开锁也好，至少在遇见危险的时候，还可以撬开别人的门进去躲躲。
季乐安也没有私藏，当即带着几人去拿为卫生间门练手，“所有锁的原理大同小异，触类旁通，”
“你们先这样……再这样……很容易就打开了。”
就在大家围在那里学开锁时，万子阳突然问道：“小宝去哪儿了？”
众人顿时一惊，果然，一目了然的客厅里并没有见到小宝的身影。
“啊！”
“遭了！”
宋承宇几个快步冲到门口，果然在那里看见了已经吓得面色惨白的小宝。
小宝站在自家门前，那扇门昨天没有关，黑漆漆的客厅就像是只张着巨口的怪兽，
而他面前正是那具丧尸的尸体。
昨晚宋承宇为了掩盖屋子里的人气，就没有将它藏起来，
万万没想到，小宝今天居然跑出来看到了。
“小宝，你先过来。”宋承宇一边注意着楼上的情况，一边尽可能地露出和善的表情，“叔叔知道妈妈在哪儿，你过来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
就在宋承宇要靠近小宝之时，他居然一边喊着“妈妈”，一边冲进了那间屋子。
宋承宇无奈跟上去，在客厅里抱住呆呆站着流泪的小宝，在往外走的时候，小宝突然抱住宋承宇的脖子，
“小宋叔叔，妈妈是不是也变成那样了？”
“……”
“妈妈是不是再也回不到小宝身边了？”
“……”
宋承宇看着小宝又惊又惧的表情，实在无法说出真相，只憋出三个字，“怎么会呢？”
李靓上前接过小宝，小心翼翼地擦着他的眼泪。
小宝年纪虽然小，但是他特别敏感，似乎已经从外面的情况和大家的态度之中知道了真相。
他的妈妈，他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眼泪愈发止不住，小宝扑到李靓的怀里，哭到抽噎。
小孩子的悲伤太过纯粹，很容易感染别人。
看着小宝的模样，李靓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在前天晚上就已经没了消息，那时候还没有断网，她一直安慰自己不要往那个方向想，
但是啊，但是……
李靓不禁哭了出来，更多的人也哭了出来。
最终小宝哭着沉睡过去，还发了高烧。
宋承宇给他喂了半颗退烧药，对着整理好东西的季乐安和徐在荣说：“我们出去吧。”
季乐安跨过昨天宋承宇安在楼梯上的门板，看着透过顶楼小门投在楼梯上的阳光，
这是末世以来，她第二次踏上顶楼，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也不知道后面的情况如何，
可以的话，希望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