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石田铁第一次站在正式比赛的赛场上。

准确来讲，除了橘桔平，对于不动峰的所有人来讲，这都是第一次。

在被学长和教练欺辱殴打的一年级时，是橘部长带领他们重新创立了网球部。他们一起背负着暴力事件的骂名，被禁赛的这漫长一年里的训练中，支撑他们的是对前辈、教练、学校的怒火和不甘，就像是被狠狠晃匀过的碳酸汽水，即使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一旦打开瓶盖，积压在内的无数冲动都将喷涌而出。

黑马？新秀？区区一个地区预选赛，哪里才够，他们的目标当然是，全国！

“ace！”

开场一个发球直接得分，震得赛场周围的观众都议论纷纷。

这是一支新生的队伍向全世界的宣战，他们将无所畏惧。

……

能打进全国大赛的队伍，果然比想象还要中难缠，远不是之前对战的柿木之流可比。

不愧是天才不二周助……见识到传闻中三重回击之一的飞燕还巢，石田既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厉害，又止不住地焦虑起来，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他已经失去了必胜的把握。

第一场比赛对士气的作用毋庸置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难道还要留下遗憾吗？

对胜利的渴求烧得他如饥似渴，根本无暇去理会其他。艰难的比赛中，石田铁抓紧时机，近乎哀求地看向观众席上的橘桔平，部长，我要用那一招。

如果不让他用，假如赢了还好，要是输了，恐怕会成为心里的一道坎……身旁还有青学的人在场，橘桔平很好地遮掩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让人察觉到异状。

他退步地竖起了一根手指，意思是“只能用一次”。

部长同意了！

石田心中一喜，调整了握拍的姿势，将全身的力量汇集都在一处，骨骼和球拍的手柄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以压榨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网球裹挟着少年怒吼着的执着，呼啸着冲来！

“波动球？！”

看台上的记者脱口而出。

这一分是关键，绝对不能让他们拿下……谁都知道第一场比赛胜负的重要性，即使输，也不能让大家的士气落败！

湛蓝的眼眸骤然睁开，电光火石之间不二已经有了决断，他往前踏出一步，握紧了球拍，竟然是要准备正面接下这颗球！

没用的不二！我用全身力量打出来的波动球，不是你这样瘦弱的身材可以接住的！手腕传来剧烈的疼痛，过度使用的肌肉绷得发烫，石田咬住牙，紧紧地盯住对面球场上的不二周助。

“住手！不二！”

看台上大石已经急得大喊。

可既然站在球场之上，又有谁会甘心认输？

短短一刹那根本不够去思考接下这颗球的后果，不二周助没有丝毫要后退的迹象，握住球拍的手臂已经挥出，要螳臂当车般去挡住这颗饱含了百分之一百二力量的发球。

另一支球拍忽然自前方伸来，挡在了他的面前。同伴的呼喝声像是惊雷，猛地吸引了他的注意：“不二——”

高高隆起的肌肉因为充血而肿胀，毕现的青筋证明着主人已经损耗了所有的力气，是河村！

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后槽牙，太重了，真的是太重了，手臂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汗水像被拧开了水龙头一样顺着往下淌，从球拍上传来的巨大冲击几乎能把他整个人都带着往后倒去，河村把牙关咬得死紧，周身的肌肉同时发力，强忍着剧痛，他逼迫着自己不许后退，大喝一声将这颗球打了回去：“great！”

打回来了！

石田顾不得部长的指令，再次摆出了波动球的架势，还未松懈下来的肌肉被他再次强行压榨，场边橘桔平的脸色顿时一变：“住手！石田！你的手！”

他的声音一字不漏地穿进了石田的耳朵里，他当然知道部长是在为他的身体着想，但是……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石田心一横，拼尽全力，再次打出了波动球。

“啪。”

预想之中朝着对方奔袭而去的球路却并没有出现，球拍比他本身更先地被打坏，无助地崩断了。

荒色的小球自球拍的破洞中跌下，不算大的声响传入耳中，却终于让他发烫的大脑得到了一丝冷静。

青学再次拿下一分，刚才还大气不敢喘的众人终于找回了呼吸的感觉，在看台上欢呼起来。

唯有夏悠面沉如水，没有人，甚至连她本人都没注意，她的目光忽然冷冽了几分，不自主地摩挲起了自己的手腕。

……他们只是国中生运动员，不是铁打又经历过专业训练的黑手党。

汗水已经淌过了河村的下巴，他维持着亢奋的状态准备发球，拿着球拍的时候他像变了个人一样：“放马过来吧小猴子……怎么了？不二？”

不二的脸色却并没有因为暂时领先得到好转，相反，他的表情比刚刚更严肃了。他注视着队友的脸，沉默着忽然伸手，不用多大力气地捏了捏河村的手腕。

难以形容的剧痛立刻扭曲了河村的表情：“好痛好痛！！！”

“阿隆。”

湛蓝色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平时总是微笑着的不二前辈收敛了所有笑意，眉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这一球，是你帮我挡的。”

不再解释，他转头看向裁判：“裁判，这一局我们弃权。”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同砸入湖面的石头，激得看台上顿时炸开了锅“怎么会？！”“为什么要弃权？！”

乾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向身旁的后援团吩咐：“快去拿冷却喷雾……”

“拿来了。”近战人均莽夫，都有基础的急救知识，夏悠面无表情地递过去。

“诶？”场上，河村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像是不可置信般地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不二呢？我还可以再打！这一场比赛有多重要你也知道的！”

不二甚至没有用力，就将球拍从队友的手中拿了过来，刚刚还斗志昂扬的少年一下子恢复成平时那副憨厚老实的样子。他像平时那样弯起眉眼，冲着队友笑了笑：“没关系。”

“可是……”河村还想说点什么，他手足无措地抬起头，在观众席上看到了一张张微笑而肯定的脸。

“对不起，大家……”半晌后，他颓然地低下了头。

看台上，夏悠换了个姿势撑住下巴。过去太多年，很多剧情都记不清楚了，但这一瞬间，她好像又想起了当年喜欢这部作品的原因。

比赛骤然终止，紧张的气氛一下便松懈了下来。裁判和教练商讨着弃权的有关事宜，手伤的河村前辈乖乖地回到了看台上，让乾前辈给他进行基础的处理。

夏悠两步挪过去，掏遍全身什么都没掏出来，最终只能讪讪地从袋子里摸出一个已经冷掉的包子，自己也觉得不太合适，愣是硬着头皮递了过去：“送给你，河村前辈。”

她没穿校服，看不出是不是青学的学生。憨厚的河村前辈是个老好人，虽然觉得怪怪的，还是用另一只手接过了她的包子：“谢谢你。你是……”

夏悠老气横秋地背着手，仰头说道：“夏悠，我和越前是同学。叫我名字就好，我是外国人，不太会说敬语。”

乾推了推眼镜：“我见过你，开学的时候，你来看过越前的训练。”

你们记忆力都这么好的吗？

夏悠微微有点诧异，点了点头：“嗯。”

她将目光落到河村前辈红肿的手腕上，万幸应该还没伤到骨头。夏悠自告奋勇接过了差事：“我来吧，我学过基础的急救。”

尽管不知道这个神出鬼没的学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乾还是习惯性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了和她相关的讯息。

比赛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下一场是双打二号，青学靠黄金组合扳回一局，比分变成了1-1。

再之后便是一场忽如其来的雨，将单打三号的比赛暂时搁置了下来。

无人注意的角落，越前龙马悄悄地脱离了大部队，几个一年级生本来就一向以他为主心骨，发觉他消失，急匆匆地一道去找他。夏悠百无聊赖地跟着他们打转，最后在自动贩卖机附近的凉亭里找到了他和井上记者。

雨珠顺着屋檐滚落，一时半会看不出变小的趋势。一行七人把长桌周围占得满满当当，坐在她旁边的井上记者显得心事重重，似乎是有意想告诉他们什么，他踌躇了一下忽然说：“你们也应该感受到了，不动峰有着，这一切都来源于他们的意志力。”

小雨淅淅沥沥，雨幕将这座小小的凉亭隔绝成另一个世界。夏悠把三明治里的生菜尽数扯出来丢掉，边往嘴里塞她已经凉了的午饭，边听井上记者讲不动峰的故事。

外面的雨声像是没有尽头，记者先生的语调低沉：“现在的不动峰网球部，是由部长橘桔平重新成立的。在他二年级的时候，不动峰曾经发生过暴力事件，那是由于……”

夏悠很多年前就听过这个故事，大家都说不动峰才是真正的黑马。在这一届神仙打架的三年级生毕业后，主力都是二年级生的不动峰很有可能成为下一届冠军。

正是因为经历过少年时代，所以才更明白十四五岁的时候要担负起这些责任，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想到那位既是部长又是教练的不动峰部长，已经是成年人的井上记者也不禁为此唏嘘：“不动峰和青学之前遇到的所有对手都不一样，他们对胜利有着执着的渴望。”

凉亭里迎来了片刻的宁静。

别的不说，夏悠很赞同橘桔平是个天生的领袖，日后他要是求职，可以考虑一下当黑手党。

同学们都还是些半大孩子，没想过光是参加比赛这么简单的事情，对于某些人来讲都需要克服千难万险，听完这个充满苦涩的故事，脑袋不约而同地垂了下去。

在黑手党摸爬滚打多年，夏悠的心比大润发仰泳三天的带鱼都要冷。她藏在三明治后面，用眼神偷瞄了一眼四周，察觉到几个小同学的情绪都低落下来，正盘算着要不要配合点别吃了，桌子对面，一直沉默着的越前龙马忽然开口说：

“网球就只是网球，接到球然后打回去。”

他用陈述的语气说道，平静得不带任何感情。在为此而心情低落的同学们当中，他显露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眼眸有着金属似的光泽。

似乎不想在这件事上多作纠缠，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幕里。

夏悠盯着他的背影，哑然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01-10 23:34:17~2023-01-12 22: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浣熊~~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