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前,时空管理局出现差错,导致许多穿越事件发生。时管局紧急修复,却也只能带回一些没有与当世人留下太多羁绊的人。
剩下的只能由顾长雨等人一个个去定位,利用时管者的能力让他们在梦中得知只要不触碰历史,就可以安全回去。
而‘萧纪’,不知为何却执着于与那本该没有交集的少年日日相见,以至于触怒龙颜,下令将少年以身铸了剑。
回来之后,他多次恳求带出他的时管者,想要回去。只要让少年平安离去,他就再也不打扰时管局。
当时的时管者见他可怜,终是答应。
可他却还是没有忍住,再次将少年救下。只不过他们从每日相见,变成了每年一见。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终究还是以铸剑结束。而他自己,也在这一次的铸剑中,随着整座寺庙的僧人纵身跳入铸炉。
萧纪身死,萧衍大怒,整个轨迹随之改变。
为了不影响后世,最终还是以他的死亡填补了这一段变故,使其成了一段被封存的历史。
而现世的他,也就只剩下一具如同植物人般的躯壳。
“你带我们来,就是想警告我们不要随意乱动历史?”
“不错。”
谁知陈晚却道:“死便死吧!在这个世界我本就没有亲人,死了也无妨,但青珞绝对不能死。”
顾长雨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解终朝,“你也这么想?”
解终朝撇撇嘴,“你管我?”
“不允。”
……?
“你有病?”
“嗯。”
“……”
“萧纪在历史中并无多少笔墨,周瑜和孙策不一样。”顾长雨缓缓说道。
擅自更改了不怎么出名的历史人物结局,下场都如此凄惨,何况是他们两人。解终朝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
“你到底是谁?”明明心中已有答案,但解终朝还是执意问道。
“时管者,长雨。”
长雨,长雨,果然是他!
陈晚却道:“他不是你老板吗?怎么,你也是穿越的?!你骗我!”
“咳!”解终朝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他想,有些话,只能支走陈晚才好问出口。
最终还是顾长雨拿出手机让解终朝订的酒店。
陈晚沉默地看着两张房卡,皱着眉一顿一顿地开口:“我们三个人,怎么只有两间房?”
解终朝道:“因为没钱。”
开玩笑,别耽误他正事。
从陈晚手中抽出一张房卡,解终朝催促道:“睡觉去睡觉去。”
步入走廊尽头,解终朝先一步进了房间,待顾长雨进来时,他直接以迅雷之势锁了房门,将顾长雨抵至门边。
解终朝道:“谈谈?”
顾长雨面色淡然,显然不想回答他。
“让我穿回去。”
“张禄已死。”他道。
解终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没事儿,直接身穿就行。”
“想得倒美。”
顾长雨说完,解终朝只觉一瞬间天旋地转,再一回神,他竟成了被抵在门边的人。
顾长雨抓住解终朝戴着水链的那只手举至头顶,缓缓摩挲着那没有光泽的珠子。
解终朝这才看见,顾长雨抓着他的那只手上,也同样戴着那串九块九包邮的水链。
“你什么意思?”
“你欠我的,又该怎么补偿?”
“什么我欠你的?我都没有见过你好吧?”解终朝无语问苍天,“你就行行好大发慈悲让我穿越吧,发生的事情我一个人承担绝不拖你下水,别搞了。”
顾长雨神色暗了暗,缓缓松了手,“睡了。”
解终朝先行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无聊地调着电视,开始纠结怎么才能说服顾长雨,顾长雨那遵守规矩死板的样子,真是让人头疼。
然而,不知是因为太困还是什么,他很快睡了过去。
解终朝从未感受过这般凉意,从脚下直蹿心底,触之即僵。
他怔愣地看着眼前之景。
印象中,周瑜英姿风流,对天下之势自信在握,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虚弱的一刻?气若游丝,苍白如纸,这是周瑜吗?
他的箭,箭若流星贯穿大地,引起燎原烈火,此刻却断了弦,挂在墙上,比普通的弓箭还要破败不已,是再无续上的可能。
“周瑜……”解终朝张了张嘴,周瑜两个字像是被卡住了,只能一个音一个音的从喉中发出。
似是听到了有人在叫他,周瑜缓缓抬头。
周瑜愣了愣,随即又勉强扯出一个笑,眼中有光转瞬划过,“你终于回来了。”
桌案边的烛火因着这缕气息不由跳动了几下,明明灭灭中照映着周瑜已无生气的脸,显得是那么的无助和无望。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几天前,他还是那意气风发的青年,此刻却……倦意满满,随时都要睡过去了。
解终朝忍不住跨步向前,双手撑在桌案上,哽咽道:“回来了,我回来了,我们一起打天下……”
周瑜无力按着桌上的信纸,只道:“阿权,交给你了。”
“别……周瑜!”解终朝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周瑜缓缓垂下了手,他明明就在身前,只一个桌案之隔,却头一次发觉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周公瑾!”
一阵风从帘帐的缝隙中穿过,呼的一下吹熄了烛火,留下一缕青烟缓缓飘至空中,消散无踪。
他控制不住,大喊出声,回应他的,却只是周瑜平静的睡颜。
“周瑜——”
再无回应。
怎么会这样?
解终朝仓皇拿起桌案上的信纸,信上的内容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却完全看不进去。
他说:“瑜以凡才,昔受讨逆殊特之遇,委以腹心,遂荷荣任,统御兵马,志执鞭弭,自效戎行。规定巴蜀,次取襄阳,凭赖威灵,谓若在握……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代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傥或可采,瑜死不朽矣。”
他看得懂吗?怎么可能……看不懂呢?
瑜死不朽矣……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明晃晃在告诉解终朝:周瑜死了。
孙策呢……孙策也早就死了。
明明只是一个相距千年的人物,只因一段失误的穿越之旅,与他们短暂结下几个月的羁绊,就放不下了吗?
解终朝苦涩一笑,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亲眼见到这一切,哪怕他离开之前嘱咐了周瑜和孙策,也终究避不开这既定的结局吗?!
不——
他想将周瑜扶起来,却发现自己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唯有漫天悲伤,顷刻崩塌。
再一睁眼,只见一只箭矢破风而来,转眼穿过他的脸颊,下一秒,箭没骨肉。
解终朝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脸,却毫无伤口。
那么是谁?!
解终朝眨了眨眼,努力想撇去眼中泪珠,泪珠模糊了他的视线,教他看不清这一切。
周瑜死了,孙策也要死了。
他什么都没有改变。
解终朝呆呆地望着被箭矢贯穿双颊的孙策,已是青年模样的孙权几欲崩溃地紧紧抓住孙策的手,不住颤抖。
“阿兄……”
“阿兄,公瑾哥快到了,就快到了……”
“你看你看,张禄回来了,大家都回来了……”
孙策迷离着眼看向孙权所指的方向,解终朝觉得孙策是想笑的,可是伤口太深,只稍一动就血流不止,内里的嫩肉如丝般挂在空洞的脸上,滴答滴答地淌着血。
孙策面色惨白,又哪里有不久前枪指天下,笑容意气的模样。
箭上似乎淬了毒,那些血肉已然变黑,真的……好丑。
解终朝想,孙策是会在想自己被毁容了,还是在遗憾想见的人还未到呢?
解终朝勉强提起一抹笑,喉咙哽咽。
“十连……有保底……”孙策断断续续地说着,已经黯淡的双眸似乎在顷刻间有了光亮。
可因为俊郎的脸上破了洞的原因,此刻的孙策,哪怕是用尽力气开口,也依旧如同风箱呼啦灌气,听不真切。
解终朝移至榻前,却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触碰他,只能仓皇点头:“单抽,出奇迹,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公瑾……却……”孙策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向了那紧闭的屋门。
“等不到了。”孙策大张着嘴,努力汲取混合着血气的空气,似乎只要再等等,就会有人携风尘而来,见上,最后一面。
“孙策……”
孙策只是说了这么两句话,两颊边的伤却瞬间被带动撕裂,流出的血,却是黑的。
孙策似乎并不在意,强忍着痛,目光灼灼地盯着解终朝,“你回来了……公瑾和阿权,我便放心了……”
“阿兄!”孙权不停摇着头,根本不愿意相信孙策即将离他而去。
许多年前,那个最亲的人就这么离去了,难道上天还要再夺走他身边的亲人吗?
他不信,不愿信,也不敢信。
“阿权……江东,便……交给你了。”
“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外事不决问公瑾……好好待他……待解终朝……”
……
这便是,他们的结局吗?
孙策没有等到周瑜,周瑜星夜兼程,却什么也没有赶上……
而在周瑜死去时,甚至还在为江东的未来作打算。
他们两人之间,是否还有遗憾?
解终朝抹掉眼角的泪,望着天光大亮的窗外,缓缓开口:“你做的?”
身旁那人嗯了一声,也不掩饰。
“结局,便是如此。”
让他看见他们的结局,就是为了告诉他,历史本就如此,无法更改?
“如果,我非要改呢?”
“时管局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