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在包厢那一回知道江时和人打赌玩弄人感情,如果不是知道陆州到底是个怎样单纯又良善的品性,对江时这个少时的邻居,年纪又小,李定原对这人的感激和靠近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加好友就加好友,偶尔聊个天聚个会,也会给两三分面子。
人本身就是社会性动物,江时是单纯的感激还是借机攀附,李定原不在乎。
但想起江时对陆州的欺骗和戏弄,想起那天陆州冷漠苍白的面容,李定原就对江时这个人腻歪极了。
几乎毫不犹豫的道:“不方便。”
没有抱歉,没有留余地,摆明了不想和江时有瓜葛。
猝不及防的冷待甚至是厌恶,让江时一时愣住,控制不住的难堪:“原.......”
李定原不想在江时面前提陆州,想起陆州一腔热忱,他酸的要命,捏死江时的心都有了。
尤其那天陆州明摆着,再也不想和江时有半点关系。
毫不留情的打断江时的话:“原哥也是你叫的?该干嘛干嘛去!”
说罢大步走开了。
江时拎着水果袋子的手指攥了又攥,又气又羞。
一定是陆州!
一定是陆州在李定原面前说了什么,看上去一副老实相,背地里这么阴毒!
江时心里恨的要命,恨不能马上去找陆州。
但一想到李定原也在这,没准就是来找陆州,江时只得暂时离开。
李定原走了几步,某种直觉让他脚步拐了个弯直接去了物业,借口钱包丢了要求调监控。
这小区是普通住宅,江时来干什么?
他记忆力惊人,回溯刚才的情形,江时拎着一塑料袋平价水果,是去看什么人?
以江时的背景,拎这东西未免太寒酸,看望的人大概率是不被他放在心上,或者能随意敷衍的那种。
或者,这东西只是个借口。
偏偏陆州住在这里,由不得李定原不多想,尤其陆州那样好,江时怕不是后悔了。
物业小区的监控一整面墙好几十个屏幕,普通人一眼看过去眼睛都要花,但对李定原来说,从这里挑出想要的画面只是基本功。
画面中,江时进小区后不久就遇到了李定原,李定原离开后,江时将水果扔进了垃圾桶,直接走了。
也许是兴致被打扰,所以江时索性离开。
但李定原直觉江时是来找陆州的。
这不是破案,他重视的只有陆州,但凡江时有来找陆州的意向,就足够李定原防备的。
倏然间李定原目光一凝:“师傅,麻烦你将刚才的画面放大......那个树丛,再放大......”
工作人员诧异的看了眼李定原:“您眼睛真厉害,这儿居然有个人,是他拿了您的钱包?我看看......”
他麻利的将画面继续推进。
小区一年前新换的高清摄像头,放大后清楚的看到白色衣服的人的脸。
工作人员有些诧异,又一个帅哥!
画面里这帅哥也不知在干嘛,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
这人正是陆州。
李定原对监控画面的方位了然于胸,结合监控的时间还有陆州看的方向,确定陆州看到的是他。
所以,陆州看到了他和江时说话?
画面里陆州面无表情,但李定原几乎能想象到陆州当时的心理活动,他八成已经被归为和江时一丘之貉......
出了监控室李定原就直奔陆州家,当走到半道又停住了。
这件事没法说。
说他去查监控,说他早就认出陆州是那个在包厢里和江时分手的人?
还要说些什么?
有些东西好说不好听。
李定原像个没什么阅历的小年轻一样冲了出去,但他毕竟不是个小年轻,即使年纪尚轻但已经被工作历练的老辣深沉。
再等等,还不是时候,他想。
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但李定原回来本来就是想看看陆州。
早上他急匆匆去局里,原来误会一场,那案子已经交给下属的派出所,不到李定原上心的程度。
昨天冲动了,一晚上过去,他想知道陆州对他现在什么态度。
李定原去小区外的超市买了水果,直接提了最好的,知道陆州不会收贵重的,又让人将礼品盒换成普通的塑料袋。
他的人,用不着别人用一般货色敷衍。
十来分钟后,陆州家门铃响起。
陆州情绪不好的时候会有点暴食暴饮的毛病,点了一份虾,还要了因为胖已经自我戒除的可乐。
心说今天的外卖送的好快。
开门见是李定原,眼睫就垂下来了,免得被看出什么。
没想着问不久前看到的事,想藏着当不知道,倒给自己弄出一种心虚劲儿了,尽量平和的问:“你怎么来了?”
李定原双臂展开伸了个懒腰,长手长脚,像一只才睡醒的大猫:“被晃了,局里虚惊一场,回来补觉。”
说着将手里的水果往前一递。
车厘子、杨梅、人参果还有半个西瓜。
前三样是陆州的,后半个是他自己的:“今天水果不错。”
说着就要往里进。
都进习惯了,往前一看,他的拖鞋就放在门口,只此一双,那双周薄贺穿过的早收起来了,很少人来么。
陆州没让开:“我买水果了,你吃吧。这么累,上楼睡觉去。”
他不是个好演员,情绪上了脸,声音也比平常要冷淡,兴致不高,蔫蔫的,有种懒怠疏冷的感觉。
心里叹口气,李定原面色如常:“行么,就是能借个刀吗?我刀坏了,西瓜想切成块吃。”
如果是个性格再强势一些的人,大概会直接将人轰走,或者去厨房拿了刀给对方,然后让人离开。
但陆州毕竟拉不下来脸。
他这人更擅长记住别人的好,比如前段时间李定原做的饭,比如昨天的陪跑还有好长一段路被抱回来。
电梯响,外卖员冲过来。
陆州接了外卖,对外卖员说了谢谢,拎着外卖往里走:“刀在厨房。”他说。
李定原进来,关上门。
西瓜切了块直接找了盘子装好,插了几个牙签,还洗了水果,杨梅暂时用盐水泡着,这东西虫子多,得等一等再吃。
熟门熟路的放在茶几上,还往陆州那边推了推。
陆州心里烦躁,将盘子推回去:“不想吃。”
忽然想起江时和李定原说话的时候,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好像是水果,所以这东西......
更气了。
可提起江时就是提起他被人戏耍的事。
脸色不受控制的难看,剥虾都用了极大的劲儿,一不留神油汁溅到了脸上,还有眼睛里。
李定原:“别动!”
喊了一声,抽了纸巾给陆州擦脸和眼睛。
陆州一只眼睛又辣又疼,但两只眼睛都红了,推开李定原的手:“我自己来!”
李定原看他眼睛红,像是要哭,心头像被人攥了一把,酸疼酸疼的,灵魂有一瞬像要从天灵盖钻出去。
攥着陆州推他的手,小心的给他擦:“你看不到,别动,越动越难受......”
陆州另外一只手戴了沾着油的一次性手套,怕脏了李定原的衣服,下意识就往后放,脸偏到一边躲着。
下颌被半握半托的掰回去。
动不了。
只能看到李定原黑色的衣服前襟,太近了,能闻到一点味道,洗衣液,还有淡淡的汗味儿,不难闻。
再就是这人流畅有力的下颌线。
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跟江时是朋友呢?
气的很,反倒放开了,照顾就照顾吧,反正不用白不用。
直到下颌被放开。
李定原:“好了......这下成个兔子眼了。发这么大火,谁惹你不高兴了?说说?”
他想,如果陆州主动提,他就坦诚一切。
眼前人眼圈儿红着,因为眼睛难受的缘故还漾出点泪花,睫毛湿漉漉的,像一只淋了雨的小动物。
李定原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这是真的栽了。
栽的不能再栽。
以前网上看那酸唧唧的情话,什么宁可自己流血也不要爱的人流泪,只觉得中二。
现在他真有这感觉。
陆州抬眼看了李定原一眼,闷闷的道:“没什么,卡文了。”
坐不住。
脱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索性起身去卧室了:“我睡会儿,你随便!”
如果是江时在这儿,陆州能直接撵人出去,但对李定原,他能做的最无礼的事就是把人晾在那儿了。
关上卧室门,关的声音还不小,充分的表达了自己不待见对方的态度。
过了十来分钟,一点动静都没有。
人走了吧?
没听到关门声.......
陆州想东想西,心道他这么不客气,回头李定原该不再来了,或者下次下下次,总之多来几次,关系也就淡了。
又竖着耳朵听动静。
天这么热,就是开着空调那虾放那儿也容易坏,花钱买的呢,放坏了太浪费了。
再等五分钟,五分钟出去看看。
假装去洗手间,路过......
两分钟后,门把手转动的动静传来,陆州迅速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假装睡着。
门打开,有东西放在床头柜的动静。
李定原:“起来吃点儿再睡,剩下的水果我放冰箱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你在我这儿是很重要的朋友,别让我心里总挂着。”
门又关上。
片刻后,陆州听到玄关那儿的门关上的声音。
他坐起来。
床头柜上放着剥好的虾,还有一盘切好的西瓜。
到客厅,茶几上干干净净,只有淡淡的虾的香味漂浮着。
到玄关,什么都没有,装虾的外卖盒比较大,放不到垃圾桶,应当是李定原将外卖垃圾都一并拎走了。
陆州反锁上门,他家以前被贼撬过,这习惯打那时候就有了。
锁扣咔哒声响。
门外,等在门口的李定原放了心,拎垃圾袋直接上了楼,天太热,懒得下去,等晚上和家里的垃圾一块儿扔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