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来快马加鞭总算赶到了王城中，偏偏在半柱香后便可赶到王宫的节骨眼上出了意外！
在差点撞到人时吕昭眼疾手快地勒紧缰绳。
周围人群一片惊呼，那高抬的马蹄实在危险。老人吓得跌坐在地，无一人敢靠近。
吕昭当即下马去搀扶老人，忙问：“您可有受伤？”
“我，我……”只瞥了眼来人老人便低下头不敢看也不敢开口。
“您不能说话？”
老人满脸惧色，反被吕昭误认为说话结巴是个哑巴。“您放心，我会带您去看太医。”
众下属接连下马围在吕昭身侧，其中一人环顾四周，边下令让其余人遣散了周围看客，边观察了附近。
“王爷，正好街边有间药铺。不如属下先带老人去药铺找大夫瞧瞧，王爷赶路要紧。”
点了点头，吕昭说：“若是大夫看不了，就带老人去王府传唤太医。”
“是。”
吕昭侧身要上马，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年轻男子。
对方神情淡漠地扫视了他这边，面露不悦。却在面对老人的那刻脸色换成了担忧。
“您可有摔伤？”
“林大夫！”见到林希的老人顿时有了主心骨。
缓过神来解释：“我没事，只是刚才出来得太急，没看清路这才挡了将军们的道。”
吕昭注意到被称为林大夫的年轻男子，在听完老人的话之后，眼神冰冷地瞟了一眼自己这方。
视线相撞的瞬间，吕昭心头为之一震，心中多年来空缺的某处，开始萌芽。
不等他开口，林希淡漠道：“我是大夫，先为老人检查。若是有伤势需要医治，你们之中必须有人留下作见证提供医治的花销。”
“我留下。”
“王爷，你--”
“后面的事你来安排，我留下。”吕昭不顾下属的惊讶留了命令。
后脚跟上那位林大夫进入药铺。
被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后发问：“可是要等王爷？”
“不必，你们先回去休息。王爷与我的马也带回去安置好。”下属说完，最后一个进入药铺。
径直到了吕昭身边站定，瞅了眼那年轻大夫小声问：“王爷不是急着进宫吗？”
有些胆子大的百姓跟进药铺凑热闹，声音不大不小。“是睿王爷！”
“怎么才回来，先王病逝小半月愣是在新王登基前一日才下葬。”
“错过了啊。”
“这大热的天气还是尽早入土为安的好。”
……
林希检查得仔细，最终老人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外伤。“没事了，您回去注意腿伤。”
“好，好。谢谢林大夫。”说着老人一边抬手擦额上莫须有的汗一边就要走。
“您的药。”
“哦，好，多谢。”从伙计手里接过药包，老人这回是瞪大了眼睛才往外走。
原来这位老人能说话。
吕昭不解，自己有那么令人惧怕到无法开口的程度？
对上林大夫冷冰冰的目光，吕昭心里又出现了先前的异样。
“有劳二位，老人家没有受伤，二位请回。”
林大夫说完自顾自地坐在桌后整理桌面散开的纸张。
吕昭的双脚不知为何像绑了铁球似的半步也挪不动。
在一旁的下属也愣神，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睿王竟会在差点撞到人之后犯傻了？
“王爷近日只顾着赶路没能好好休息，属下护送王爷回府吧。”下属出声提醒。
在老人拿药离开后，其余凑热闹的也紧随其后。
眼下药铺中除了林希、吕昭主从二人，就只有铺中伙计，但只有林希一人镇定。
“王爷？”属下再次出声。
“我身体不适，可否劳烦大夫为我诊治？”
林希闻声从书案中抬眼，对上那直勾勾看他的双眼。
沉默了片刻，林希才开口：“若王爷不嫌弃草民医术不精，就请入座。”
吕昭从来不是爱笑的人，脸上自然不会带笑。可他此时却眼角有了笑意，下属看得惊呆了！
在他坐下时浑身重甲随之一响。
“王爷何处感到不适？”
“眼中胀痛，有劳大夫瞧瞧。”
想不到堂堂睿王，居然会让他一介平民大夫医治，林希不懂。
在注意到对方通红的双眼，与憔悴的面色便不再多想。
绕出桌近身查看睿王双眼，满眼的红血丝也不知多久未休息。“王爷需注意用眼，也要好好休息。”
“是意外。”吕昭急忙解释：“原本是想尽快赶回来见……”话到这里顿住了。又补充说：“没什么。”
“王爷的双眼并无大碍，休息两日便可恢复。”
见他转身吕昭张口又说不出什么。
在长街初见时便有察觉，对方明显不待见自己。吕昭不明白其中缘由。
下属眼中，吕昭的双眼黯然失色。可那年轻大夫重新返回后，吕昭的眼里又出现了光。
在温热的水中浸湿毛巾后，林希面对吕昭冷冷道：“王爷请闭眼片刻，容草民为王爷敷眼按摩穴位。”
“好。”乖乖闭上眼，瞬间感觉到对方靠近的身体。
吕昭鼻息间尽是草药的气味，但不浓烈。他不排斥。
眼周力道偏轻的触感起初令他浑身一怔，又在片刻后觉得舒适。
太久了，没有这般全身心地放松。
只一刻钟，林希取下了冷却的毛巾。“王爷这几日可用热毛巾敷眼。”
吕昭重新睁眼后酸痛感确实减少，模糊的视线也在片刻后恢复清晰。
而他还在眼前，似在观察自己的双眼。
这样近的距离使得吕昭眼中只有对方。微弱的草药气味也变得好闻起来。
许是少见光的缘故，他肤色很白，是健康的白。
一双眼乌黑明亮，专注且只有自己的倒影。
确认睿王并无其余外伤，林希欲回到桌后写个安神助眠的方子。
他不知对方视线始终追随着他。
下属只在意吕昭的症状，那大夫居然无表示。
忙问：“不知王爷双眼的状况如何？”
只见林希头也不抬，冷冷开口：“王爷只需注意休息，两日内必有见效。”
话音刚落也放下手中的笔，递出写好的药方。
“若王爷入睡困难，可按照此药方服用。不可过量。”
接过纸张，吕昭回以一笑。“好。”
可下属注意到，那位大夫对待吕昭是全程冷漠。倒也未多想，“王爷手臂上的伤口也该换药了，不如请大夫看看。”
林希闻声视线便落在了吕昭手臂上，在想是哪只手臂。
“可否劳烦大夫替我看看伤势？”
目光接触后林希毫不犹豫地点头，转身去准备药品等物。
追随对方忙碌的身影，吕昭原本干涸的内心逐渐有了暖意。
心想他是面冷心热之人。
见他端了不少物品回来，又忍不住盯住那清冷的面容挪不动眼。
“不知王爷受伤的手臂是哪一边？”
吕昭听完抬起左手，右手欲去取下护甲。
一只手就这么覆盖在了他的右手之上，听他说：“我来就好。”
慌张地抽出右手，一边点头。
他动作很轻，解开护甲的过程吕昭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
方才的触感令吕昭心生异样，有些不自在。
林希取下护甲后一旁的下属立即接过，原来藏在厚重护甲下的伤势透过几层布料染红了几乎半只衣袖。
用剪子小心翼翼地剪开，最终露出的纱布已然鲜红。
待林希仔细取了纱布，暴露的伤口还在出血，极其狰狞。
“还是我自己来吧。小伤而已。”吕昭一把按住伤口。
下属看得皱眉，不等他劝说。
林希抢先道：“伤口已经出了脓血，恐已感染。再按照王爷的处理方式，伤口不仅无法愈合，王爷的这条手臂也难说。”
“是啊是啊，还是请大夫为王爷医治吧。”下属连忙帮腔。
“那，有劳大夫。”
面对骇人的伤势他面色不改，更细心地清洗伤口，去除脓血腐肉。
细细的针线时不时被他牵动。
吕昭的心仿佛也被那一次次的牵动所影响了。
林希为睿王的手臂缠上干净的纱布后，额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回到桌后再次提笔写下一张单子。
这回他交到那下属手中，边嘱咐：“王爷的伤口每两日需换药，饮食更需注意。我已经写下了，请留意。”
“我记下了。有劳大夫。”
眼看睿王又要戴上护甲，林希急忙阻止。“伤口压不得！”
手背上的温热触感以及他那一贯清冷的脸上出现的担忧令吕昭心弦为之所颤。
下属尚未察觉出什么只是从吕昭手中取走了护甲。
“请王爷务必保护好手臂免受二次伤害。”
“多谢。”吕昭木讷地点了点头。
不知何时天色暗了下来，药铺内光线也昏暗不少。
林希去取了蜡烛点燃放置在屋中各处，将睿王二人忽视。
见吕昭目不转睛，下属提醒：“王爷，照外面天色今日怕是会下雨。伤势已经处理好，还是回王府早些沐浴歇息吧。”
“有劳林大夫为我治伤，多谢！”
在药柜后忙碌的背影一顿，缓缓转过身。
吕昭见到的又是那张平静如水的面容，听他说。
“草民能为王爷出力是求不来的。王爷慢走。”
听到下属一声咳嗽，吕昭无声叹气。
出了药铺长街上空无一人，下属还在催促赶路。
可没走几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吕昭当即转身。
下属想到什么，大声道：“大夫尽管放心，会有王府的人送来诊金。”
“若是下雨，还请王爷不要嫌弃这旧伞。”
下属接过两把伞，“原来--”
吕昭欲言又止。
林希莞尔一笑，“睿王爷常年在外征战守护国土，便是永久的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