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三尺定山河 > 第6章 第六章

第6章 第六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长道幽深静谧,石壁油灯高悬。昏暗的光影与沉寂重叠,淋漓的寒意在衣摆盈盈作亮,似是镀上了一层银边。砂石砾砾,在鞋跟滚落,溅起回响袅袅。二人一路缄默,诡异得难辨其声。

“对了,不知贺侯爷可有吩咐过你的人清理残局?”沈晦顿在一处灰烬处,摸索着石壁淡淡开口道,“想来太子并不知晓侯爷竟埋亲兵于自己府中,侯爷可要藏严实了。”

“心肝这是何意?”

沈晦这才瞥向贺缄吾,高挑剑眉:“侯爷跟我装傻作什么?”

贺缄吾也停下看他,神情好不无辜,“心肝总疑心我。难道我在你眼里竟是这般欺君罔上?”

“是吗?”沈晦冷笑一声,“太子卫队用箭从来都是御前亲制。箭头为铤式,箭杆为桦木,箭尾为鹿角。”

他平静地看着贺缄吾,将袖中的折箭碎成两段,又抬脚狠狠踩了上去,发出一声脆响:

“我可不知,何时用过玄铁雕翎,贺小侯爷。”

油灯跳动的火芯在沈晦触手可及的脸庞投下一片斑驳,贺缄吾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沈晦。他温和的眼睑内有一点黑痣,宛若鲛人落下的泪珠。

“你们如何联手唱戏,我并不在乎。”

“只是,侯爷如今受制于我,得好好听话才是。”

贺缄吾回过神,抿直了唇线,刚想以扇掩面,才记起骨扇早就被沈晦夺去丢火里了,便只能干涩道:“心肝果然心细如发。”

原来那后院走水,太子卫兵早已被尽数引至后院。然而书房埋伏之人竟不计百数,也有几十,令沈晦心生疑虑。果然,袭兵所用之箭并非一行,守株待兔也确有此事。

沈晦不再看他,抬步往前继续说道:“这是衔尾环。我们方才来过这里。”

四周静的可怕,连丝缕穿堂之风也未扬起。石壁上赫然印着先前留下的□□,不曾挪动半分。

“我可从未说过我熟知这里。”贺缄吾低低笑了两声,向一旁走去,“不过......”

他抬手将其中一盏油灯沿着极为不起眼的痕道降下,轰鸣声顿时从身后传来。方才坚硬的石壁竟龟裂出条条裂缝,在泥灰纷扬之中骤然轰塌。

沈晦皱眉,忙以袖掩鼻:“你在拖延时间?贺缄吾,我身上可没带第二瓶解药。“

那人已行至关口,闻言却是话锋急转,莞尔一笑:“不过嘛,我果然更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失礼了。”沈晦甩袖,快步从他身侧走过。

·

忽地,一声轻响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炮口从石壁之后显现,黑漆漆的洞眼如成千上万只鹰眼盯着二人。

“小心!”贺缄吾单手执剑,残影间数箭已被击落。那箭头泛着乌紫的不详光泽,必然是淬了剧毒。

沈晦沉声道:“不必分心我。”

他如轻雁般踏剑而过,手起箭落。在无数支箭簇擦过掌心的刹那,沈晦顺势将其握于手中,反手将箭支向洞眼射去。

“簌簌簌——”

沈晦在箭雨中惊若游蝶,衣袂翻飞。眨眼间数只炮口已被他用箭竿堵死,只剩闷声不断从洞眼中响起,却无法再射穿分毫。

然而,下一秒头顶石壁却发出猛兽般的沉沉低吼,轰鸣之声随着石板扩开如雷贯耳。

约五米宽的巨石伴随着密不透风的沉石降落,两侧石壁顿时被击垮,似有坍塌之势。愈发纷扬的尘土在眼前如密不透风的屏障,将生与死彻底断绝在触手可及的平地。

锁链折射出狠戾的寒光,重击在巨石之上,刺耳的磨损声紧随其后。

前方气流涌动之处几乎被堵死,沈晦不断以掌代剑将身前迎面而来的飞石击碎,向那尚且残存一丝光亮的出口飞去。

忽然,一大块石板伴随着水泥轰然坠落,沈晦喘着粗气,侧身一避,左手触石的瞬间青筋暴起,以寸拳破势,巨大的冲击波带着恐怖的威压和滚滚瓦砾向四周爆开。

不多时,宽敞的地道霎时间已只容一人狭身而过。塌陷方位呈几何增长,沈晦仅靠单手制衡愈发乏力,素来骄矜的左手上鲜血淋漓,隐约可见白骨。

沈晦叹了口气,他未曾料到太子发起疯来竟是连贺缄吾也敢动。贺家尚且手握重军,下至驻边将士皆为其号令,连皇帝也要卖他三分薄面。

这番拂了贺老将军的脸,对沈晦而言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只是从这出去仍需费一番力气罢了。

他不得不向已是颤栗的右手强行运功,攀住不断下陷的石壁。

断筋之痛犹在昨日。

疲软的右掌指间皆破,肉眼可见之处遍布血痕。万蚁啃噬之痛从断裂的经脉直冲心肺,仿佛要硬生生折下他的右臂。丝丝鲜血不断从上臂渗透,顺着衣裳滴滴溅落。

“咚隆——”

忽而方才被堵死的洞口传来巨石挪动之声,急促纷乱的脚步也随之渐渐清晰。

沈晦回首下望,才发现来时的碎石泥泞之路竟成了步步石梯,向幽深之处蜿蜒蛰伏,难辨其终。

他嗤笑一声,松开了右手。

·

追兵在遥远的岔道口涌来,阴冷的地风吹起沈晦散落的长发,让人看不清眼前。

一截有力的小臂却在此时强硬地将他往怀里一带。

“是我。”贺缄吾贴在沈晦耳边轻语,酥酥麻麻的气息随着那人低沉的嗓音从他耳畔传来。

他们闪身进一道侧门,一抬眼却见追兵垂绳已至。沈晦刚想开口,只听贺缄吾在急风刀鸣中遗憾道:“总是赶着来送死。”

话说的有几分惋惜,抬脚却是猛地一踹,夺过长矛将四五人捅了个对穿。呼啸之间他反手劈碎了几人的头骨,向后一仰躲过矛头横扫,又在下步落实之际拦腰斩落数人。招招致命,不可谓不利落。

虽追兵如千军万马般合围贺缄吾一人,他却丝毫不落下风,面上甚至染着嗜血般的兴奋,大有一战到底之勇。得空之时,他还似笑非笑地望了沈晦一眼。

却见沈晦拽住他翻飞的衣袖,带他往密道深处疾退数步,轰隆之间石壁迅速地闭合。

沈晦深觉好笑,张口便道:“怎么,侯爷英勇神武至此。非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贺缄吾一脸无所谓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带你杀出去确实是小事一桩。”

“别忘了你身中噬毒。”沈晦凝神望向四周,冷声道,“一旦过了毒发时刻,又碰援兵前来,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心肝果然疼我。”

沈晦微微凝噎,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转而仔细看向石壁。这里的油灯并无大量积灰,想必是有人会定期前来查看。然而此处却氧气稀薄,仿佛是一条绝路。

贺缄吾刚把目光从石壁上收回,抬手便将一盏油灯取下,自然地仿佛先前挪动壁灯以致诱发机关的并不是他。

沈晦颇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贺缄吾却坦然笑之:“放心。这里有人常来,说明机关甚少。”

末了,又听他难得正色道:“只怕真正夺命的在洞穴深处。”

此言不假。他们顺着石阶已走多时,身后却一片寂静,熙熙攘攘的追兵好似凭空蒸发,再也不见。太子绝不可能放弃追捕。除非,他们知道二人只要继续往下便是必死无疑。

浓烈的不安从沈晦心底腾起,他用力将箭掷出,箭羽破空而过,扎入对岸石壁之内:“石阶是悬空的。”

贺缄吾脚步一顿。他面上森冷,倏尔开口道:“何止,下面全是腐尸。”伸手便拦住了沈晦。

沈晦闻言脸色骤变,迅速将贺缄吾掌中的油灯打落。他蹙眉望向贺缄吾,“我有个猜测。侯爷,敢陪我赌一把么?”

那双波湛横眸在长睫细密的阴影下沉静地如同皓月当空的洞庭湖畔。贺缄吾愣了一瞬,不知为何幽幽地笑道:“那自然是愿意舍命陪心肝的。”

沈晦已经逐渐免疫了那些放浪形骸之语,只听他低声道:“我曾听过如何炼制死士。炼士者需将活人半颅以下生生淹在巫血之中,以七七四十九针通经开穴,承受断骨再生之痛。再用药物以毒攻毒,吊住一□□气。如此往复,以血换血,重铸骨肉,直至那人失去自我神智。”

他顿了顿,微不可闻地叹了一息:“此后,炼士者便可用巫蛊啃食那人的内脏,以心头之血为饲,驯化其誓死忠己。一旦背叛主人,必将百针穿心、万刃切肤,血尽而死。”

“......你是说,这底下冲天的尸腐之气是太子炼制的大片死士?”贺缄吾目光如炬地扫过沈晦,神色晦暗不明,却见沈晦已默不作声地走下了台阶,他忙一把箍住沈晦的手腕,拉至眼前厉声问道,“你去干什么?”

沈晦平静地抬眼,嘴边噬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去验证我的猜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