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序一句磕磕绊绊的话不仅让自己羞窘，孟许欢也不知所措。

两人呆愣愣的对视，吴长序掩在长袖中手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始终没开口。

孟许欢回神后，低下了头，掩饰般左右看了看，挠了挠脖子，像是怕惊动了谁一样轻轻开口：“你这是在······表白吗？”

“嗯······是。”吴长序总算不磕绊了，直截了当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其实······我从高中时就喜欢上你了，高考结束那天，我一直后悔没有告诉你。在国外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怎么联系，不是我不想联系，是······实在太远了。”

“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不知道还能跟你说些什么，又担心你身边已经有人陪伴，我······没有资格。”

“昨天同学聚会，是我专门问了冉姐，知道你还······单身，才想着无论如何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本想慢慢来，怕你觉得突兀，但是今天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到了这里。我······很后悔，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到这里，吴长序眉头微蹙，有些懊悔后怕的意思，不过很快又扬起笑。

“你不知道我在宴席上看见你进来的时候有多惊喜，我实在等不了了，所以才出了风头，与你相认，也实在等不及徐徐图之，慢慢让你知道我喜欢你了。”

喜欢······这两个字砸进了孟许欢心里，让她一颗心乱糟糟的，咬了咬唇，又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站在后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碧风和绿绦，拉着吴长序的衣袖便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碧风和绿绦虽然听不清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但是看情形猜也是谈情说爱。

眼见自家殿下拉着吴郎君上了马车，也立马跟上，但没进马车，只在车外候着。

绿绦坐在马车外，瞪了眼作怪的碧风，询问马车内两人：“殿下，先将吴郎君送回将军府再回宫吗？”

孟许欢上了马车就冷静了下来，同意了绿绦的提议，先送吴长序回府。

在马车上摸索一阵，拿出箱匣里的点心和茶水，给吴长序和自己分别倒了杯茶，孟许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稍微润了润喉，才缓慢说道：“你说你喜欢我，如今又正好皇帝为你我赐婚，那你有没有想过回去的事？”

孟许欢声音不算大，外面的人应当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是保险起见，孟许欢也没有提现实世界的事。

吴长序自然懂得孟许欢的意思，也含糊其辞：“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但是总不能因此荒废现在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孟许欢点了点头，还是放不下自己连累吴长序的心理负担。

“我回不回去无所谓，我在那里没什么在意的人，除了方染冉这个朋友，但方染冉也不需我担心，闻尤博会照顾好她，但是你······”

孟许欢放下茶杯，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吴长序温和的笑了笑，迟疑着把手放在孟许欢的肩上，拍了拍，安抚着说：“我知道你在意什么，我确实牵挂父母亲人，但是我也并不太担心他们，我父母感情很好，他们互相扶持，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开玩笑说，他俩才是真爱，我和妹妹就是意外而已。”

“再说，我还有个妹妹，她会代替我陪着爸妈的，而且······我们也不一定就回不去了。”

孟许欢忧心忡忡，但在吴长序的宽慰之下还是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孟许欢知道，吴长序一定好奇自己为什么不提父母，但······这件事，孟许欢不想提起，也不知该怎么提起，幸好吴长序没有追问。

此时天色渐晚，霞光透过窗，打在人身上，映衬着人暖烘烘的，孟许欢掀开帘，街道上行人渐少，行人匆匆忙忙，应是赶着回家吃饭，但街上的摊贩已经开始准备夜市。

玉京没有宵禁，晚间无事时才热闹，孟许欢突发奇想，自己创造了这个世界，还没仔细看过万家灯火呢！

兴冲冲的放下帘子，便对吴长序提议：“你想不想看看这里的夜市？”

吴长序自无不可，看孟许欢兴奋期待的模样，笑着点头：“好啊。”

孟许欢掀开车帘，对绿绦说道：“本宫要和吴郎君在城中逛逛，你和碧风先回宫吧。”

碧风一听便急了，“那怎么行，殿下千金贵体，哪能无人跟随？”

孟许欢皱起了眉，正要反驳城中守卫森严，不会出事，绿绦便也开口劝道：“碧风说的是，城中守卫虽森严，但是您是太女，哪能如此不顾自己安危？”

绿绦见孟许欢迟疑，继续劝说：“再者说，玉京没有宵禁，皇宫可是有的，殿下还得在宫门关闭之前回宫啊！”

孟许欢一愣，倒是忘了这茬。

孟许欢失望而归，吴长序安慰她：“无妨，日后总有机会。”

孟许欢撇着嘴点头敷衍，哪有什么机会，她日日都得回皇宫，皇宫每日都得按时关宫门，没有诏令或紧急军情，宫门根本不会开。

哎，看来这个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吴长序见孟许欢蔫头耷脑的样子，微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

孟许欢回宫后，还未来得及歇一口气，便被皇帝派长使传唤。

孟许欢只好整理着装，又跟着来人去了甘泉宫。

“儿臣拜见陛下，不知陛下这么晚传唤儿臣是由何事？”

孟许欢对着皇帝行礼问安。

皇帝走下塌来，将跪在地上的孟许欢扶起，拉着她坐在榻上，又将她散落的发拢在耳后，摸了摸孟许欢因生病而瘦削了的脸庞，眼中满是心疼。

“你昏迷多日，一醒转就去参加琼林宴，身体可还守得住？”

“回陛下，儿臣身体尚好，太医也说了无碍，儿臣这才去的，陛下放心。”

孟许欢恭恭敬敬地回答。

皇帝轻微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欢儿怎么好像与娘亲生疏了？你以前就是在外人面前也唤朕娘亲的。”

孟许欢眼尾一跳，心中慌了一瞬，又连忙镇静下来，扑到皇帝怀里埋怨道：“娘亲莫打趣孩儿了，以前是孩儿不懂规矩，惹人笑话，儿臣毕竟是太女，哪能一直这么没规矩啊？”

皇帝欣慰地笑了笑，抱紧了怀中撒娇的女儿，拍着后背哄道：“是啊，一转眼，欢儿都要成亲了，是该长大了，可是娘亲永远是娘亲，在外人面前讲求礼节便罢了，私下里，欢儿要是与娘亲只论君臣，娘亲可是要伤心的。”

孟许欢点头称是，从皇帝怀里抬起头来，说：“女儿知道了，女儿不会给娘亲丢脸的。”

甘泉宫这边一片母女温馨，桂宫鸿宁殿内却凝重非常。

殿中一男子一身素衣坐在榻上，身旁一长使端茶侍奉，下方跪着一身着青色深衣的女子，俨然便是刚从琼林宴下来的孟同约。

榻上的男子端起长使手中的茶碗，喝了一口，才对着跪了至少一炷香的孟同约缓缓开口：“从小你的老师就夸你聪慧，今日怎么让那蠢材在琼林宴上出尽了风头！”

孟同约抬起头来，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却被男人打断，“你前几日与她争执，将她推入水中，惹得陛下不快，倒也罢了，毕竟陛下的心从来就是偏的，但是你不可以让人觉得孟许欢比你强！”

孟同约抿了抿唇，第一次质疑自己的父亲，“阿爷，为什么从小到大，您一定要我超过孟许欢，她是太女，陛下违背祖训也要在她一出生的时候就立她为太女，我怎么争得过她！”

男人便是孟同约的父亲，司寇初鸿，丞相司寇蔚唯一的儿子。

司寇初鸿显然对自己女儿反对自己十分不满，手中的茶碗被握的紧紧的，让人怀疑下一秒就要被捏碎。

“为什么？就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你的祖母是当朝宰相，你必须比那个贱人的孩子强！”司寇初鸿吼道。

孟同约皱眉，实在觉得父亲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可理喻，按捺下心情，不与他争论，规规矩矩的行礼告退。

“天色已晚，儿臣告退，父亲早些歇息吧。”

司寇初鸿脸上神色变换莫测，一旁的长使接过他手中的茶碗，用锦帕仔细地擦拭他被茶水打湿的手，却突然挨了一巴掌。

“滚！”司寇初鸿吼道。

长使莫名挨了一巴掌也没有什么反应，安静退下了。

司寇初鸿心中情绪激荡，孟同约问他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堂堂丞相之子，与皇帝两情相悦进入宫中，却只是个侍君，生生低了那个贱人一头，太女还是那个贱人的女儿。

明明都死了那么久，皇帝却还是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不仅偏宠他的女儿，连正君之位也不肯给司寇初鸿！

他不甘心，那个贱人家世才华哪点比得过他，只有那一张脸，始终让陛下念念不忘。

陛下的后宫除了他就只有侍奉的宫人，连这也是为了那个贱人！

司寇初鸿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一个身份低微空有美貌的人，奈何人都死了，他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希望孟同约比孟许欢强，那样也算自己打败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