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脸，声音、身高、体态、神情，全都和霍醒言一般无二。
我的精神状况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这不是普通的臆想症了，这是精神分裂吧……
该不会他真的就长这样吧？可是我从来都没见过他，怎么会梦到他？
沈总往会议桌这边看了过来，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我下意识把头低了下去，用手挡住前额，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他应该没看见我吧……？
虽然明知他不可能是霍醒言，我还是心虚得要命，保持着那个可疑的姿势僵坐着，开会的内容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等等，他刚刚穿的什么衣服来着……
我手指漏了一道缝，从缝隙中搜寻到了沈总的位置，他正专心地看着前方的投影屏，没有丝毫异常。
侧脸的棱角，嘴唇的弧度，眉眼的深浅，见鬼了，就是霍醒言本人来看了也难辨真假吧！
他身上那件白色卫衣……我好像在哪见过？
“叶莱。”
游乐园？对，像是带方瑶去游乐园那天霍醒言穿的衣服。
“叶莱？”
他怎么会有这件衣服……
“叶子！”苗思语拿胳膊肘用力顶了我一下。
“嗯？”我回过神，迷茫地看向她。
她歪过身子靠近我，小声说道：“到你了！”
“什么到我？”
说完我才注意到了其他同事锁定在我身上的目光。原来刚刚是欣姐在叫我。
听久了化名，对自己的真名反而不敏感了。
同事们的视线始终没移开，我茫然地杵着，直到看见屏幕上的PPT，我的心脏忽然重重跳了一拍：糟了，好像该我发言了。
现在这个情况我怎么可能当众出面，老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都还没弄清。
我依然半遮着脸，用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戳了戳苗思语：“苗苗，你帮我说。”
“啊？？”她比我还懵。
“我……”我灵机一动，摆出虚弱的样子，“我不舒服！”
“那我也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呀！”
“你照着PPT上念就行了！”
好在欣姐提前让我们每个人把自己要讲的部分都单独做成几页PPT提交上去，虽然让别人代讲会少点细节补充和临场发挥，但这已经是我此刻能想到的最优解了。
“呃……”苗思语犹豫了一下，窘迫地说道：“叶莱身体有点不舒服，我来替她说吧。线上推广的主流趋势目前仍然是短视频平台，我们可以在正式定档之前……”
她噼里啪啦念了一堆，我魂不守舍地坐着，听来跟念经没什么两样。
念完之后大家倒也没提出什么异议，会议照常推进，我稍微松了口气。
“你哪儿不舒服？”苗思语刚一发完言又靠过来关心我。
“肚子疼。”我随口说道。
她困惑地对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肚子疼你捂头干嘛？”
我被说得一怔，赶忙用手把肚子也捂住：“……头也疼！”
“是不是来那个了？”
……
她倒是挺会帮我想借口。
“对。”我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梦里要骗人，梦外还要骗人，我这一天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整体方向没什么大问题，线下这一块儿的话，尽量再多准备几个活动方案。时间还比较充裕，不急，慢慢来。”
“好的沈总。”
“Ok，辛苦大家，散会吧。”
没有突发状况，沈总稍加点评就结束了会议，一分钟内会议室已经荒无人烟了。
我刻意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离开会议室，结果还是在回座位的半道上被同事叫住了。
“哎小叶子，你哪儿不舒服啊？”
“我……”我一时不知道是该捂头还是捂肚子，“没什么事，不要紧。”
“那周末团建你来吗？”几双眼睛同时盯着我。
敢情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还没让他们忘记这回事。
“璐璐和小齐都来，你也来呗，人多热闹。”
“一顿饭抵一两天的工资呢，不来真的血亏我跟你说。”
“你直接给她看去年咱们拍的照片不就得了。”
“哦对！我还发了朋友圈来着，我找找。”
他们几个人一唱一和地企图说服我。
“找到了！”
在一声吆喝中我被强行拽过去审阅同事去年发布的朋友圈。
“就这个！他家鹅肝寿司巨好吃！”同事划动着屏幕，一张张切换照片，“烤牛肉也不错。”
“我想起来了！他家拉面也好吃，汤特别鲜。”
“要不然跟行政说我们今年还去这家吧？”
在他们自顾自讨论时，翻过去一张集体合照。尽管只看到一眼，我也能确定照片里有某个熟悉的面孔。
“刚刚那张……”
我一出声同事便往回划了一下，停在我所说的那张照片上。
我愕然皱紧眉头，指着照片里坐在最中间的人问道：“这是……沈总吗？”
“对啊，帅吧？我们之前还问他为什么不去当演员，他说他不喜欢被别人过度关注。”
“人家家里本来就有钱，哪犯得着出来干辛苦活。”
他们的话题从团建偏离到了沈总，而我只感觉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这张照片意味着我看到的不是幻觉——我的老板，沈总，沈未，确实和霍醒言长着同一张脸。
苗思语听到我们这边聊得火热，也凑了过来，用肩膀轻轻撞了我一下，笑道：“怎么，看上沈总了？”
“啊？”我惊出一身冷汗，旋即装作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怎么可能！谁会喜欢自己老板啊！哈哈……”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尴尬笑声。
“害什么羞啊，公司好多人都暗恋他呢。”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补了一句：“什么性别都有。”
……
“还真是，大林跟我说公司里好几个男生都在到处打听沈总的取向。”
“啧，他自己对沈总也没安好心吧。”
“不过沈总好像有女朋友。”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全然没发现我在听到这句话后的异样。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去年他生日那天我在公司楼下看到有个女的开车来接他，那女的前两天还来公司了呢，我正好去楼上送材料，在他办公室门口看到的。”
“长什么样啊？漂亮吗？”
“挺漂亮的，气质也好，一看就是有钱人的那种。”
“那不用说了，他俩肯定是门当户对，说不定都谈了好多年了。”
“但是怎么从来没听沈总提过？”
“想啥呢？他是老板你是老板？要不要他再写份简历给你？”
“唉！羡慕啊！有钱真好！”
我插不上话，也无话可说，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退了出去，闷着头往自己工位走。
也对，正常嘛，他只是长得跟霍醒言一样，但说到底他并不是霍醒言，有不同的生活是必然的。况且他是现实中真实的人，霍醒言只不过是我梦里的一个幻象，我怎么能把两个人作比较呢……别胡思乱想了……
我正恍惚地走着，冷不丁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我连忙先道歉，然后抬起头看向被我撞到的人，想着要是熟人就无所谓了，不熟的再多赔两句不是，结果脱口而出两个字：“小郑……？”
面前那人显然也愣了一下：“你是？”
“郑皓，我们家新人有魄力吧，头回见就敢管你叫‘小郑’了。”正聊着八卦的同事闻声来调侃我一嘴。
郑皓……他怎么会也在这儿……
光是梦到一个沈总就够离谱的了，为什么连沈总的助理都会被我梦到？这两个人我明明都没见过……
啊！怪不得在梦里第一次见到郑皓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名字在哪里听过……
可是那就更奇怪了，为什么梦里沈总不叫沈未，郑皓却还是叫郑皓？
“没事，叫什么都行。”郑皓似乎没把这桩小事放在心上，豁达地揭过了这页，转而十分平常地看着我：“你是新来的实习生是吧？刚好。”他四处望了望，又朝路过的欣姐喊道：“哎那个……孟欣，把你们组其他几个实习生都叫过来，沈总让他们去趟办公室。”
……去他办公室？？干什么？
我的心顿时拎了起来。
没等欣姐发话，齐卓和闫佳璐就主动来集合了。他俩也好奇沈总突然找我们有什么事，郑皓只是摇头说不知道，叮嘱我们尽快上楼就先走了。
以郑皓的反应来看，他好像并不认识我，照这么说，沈总应该也不认识我，或许就是普通地找新员工谈谈心？
分析是这么分析，可就算沈总不认识我，我只要一看到他那张脸，就会想起跟霍醒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从内心上还是克服不了面对那张脸的别扭和不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躲了再说。
我捂住肚子，微微弯腰，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弱不禁风。“哎呀，我肚子又开始疼了，我去趟厕所，你们两个先过去吧。”
苗思语对我身体抱恙一事深信不疑，怕我行动不便，打算陪我去，我毅然拒绝，迅速逃出公司，去快餐店买了杯可乐，坐在店里发了半个小时的呆。
两个之前我完全没见过的人都出现在了我梦里，甚至有一个人连名字都一样，说是巧合恐怕我自己都不信。而且梦里郑皓也是霍醒言的助理，这种程度的巧合堪比鬼故事了。
会不会其实我曾经无意中在公司见过他们两个？只是我没在意，或者忘了，但潜意识里留存着对他们的印象，于是投射到梦中，就塑造出了霍总和助理小郑这两个形象。
这么解释倒是有点合理了。
一整杯可乐喝完我才想起看手机，一打开就弹出了苗思语发给我的几十条消息，我但凡再晚五分钟看到，她可能就准备报警了。我趁机旁敲侧击向她打听了闫佳璐和齐卓的行踪，她说他们早就从沈总那儿回来了，我这才放心回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