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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52、小女呼爷血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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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也俊沉默片刻问道:“你如何知道此事的?”

“公文。”

贾珠见他一副静待后文的神色,于是接续道:“有司奏请选有爵之家规格中福瑞之女入宫为嫔御。”

此折应当由有司题本奏请,内阁替天子批示写上“着礼部知道”五字转去礼部行部议。礼部议定做与不做、具体什么章程后,写出议覆本上奏,内阁再对议覆本票拟,呈与天子批红,最后由六科抄发颁与有司实行。

而今这题本卡在了第一步,当天内阁便应当收到此份奏请,却暂时被贾珠压下。

然而他也只能压一天,因诰敕房不过是经手、写揭贴两步而已,并无处置之权。内阁部院可以扣留、发回、淹折,诰敕房能做的其实只有以文书格式不对等故打回有司令重上。

但真若如此也罢了,强行挑刺却必引人深究。而今虽然有内阁点验数目觉出不对的风险,他也可以失察糊弄过去。

左右知道的也不过是几个阁老和值房的中书而已,不至于众人皆知。

“既然宗人府上了这折子,料来是和宫里已经议定了的,至少是有诰命请过太安宫的慈旨。我因是想着除却世伯母,再无诰命更能知道此事。”

贾珠说完,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所以,舍妹能免此选吗?”

“不瞒你说,我也只是昨日方才知道。如今将近年关,府里往太安宫去的也勤,我实并不知 。”

陈也俊苦笑道:“贵家一门二公,这自不必再说。恕我唐突,单令妹芳辰,外人虽不知,咱们这些世交里那还有不清楚的?且今年孝贞娘娘薨的时候又正逢元日,日子太巧了。”

贾珠嗤笑道:“这倒是,一母同胞,还就我打娘胎出来的时候没什么异象。”

陈也俊一怔,细想一个是大年初一的生辰,一个衔玉而出,一时没忍住说道:“这没异象反而不凡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陈也俊便见识了一下什么是勋贵子弟不凡的身手。他揉肩讪笑道:“是我多话,你去翰林院些时日,怎么下手愈重起来……只是此事也确无更改。”

他正色说道:“圣人无子嗣是其一,登基以来无充后宫是其二,今年元日凶兆是其三。非但太后老圣人意下如此,今上也是此意,将来最多不过是要假借太后慈谕以作遮掩而已。”

贾珠许久不言,只望着墙上高悬着的九九消寒图出神。

冬日晴空天亮,承恩公府俨然是新换的绵密厚实的银红窗纱,却也遮不住熠熠的天光,照的室内光明煊烂。对窗靠墙立着一屏八宝架,上面描金着仕女的美人瓶的漆光反映在他的眼底,显得眼烂烂如岩下电。

陈也俊当然未见过元春,然而他曾遇见过宝玉。彼时贾珠按贾母之言带他去寺里跪经,正好逢着陈也俊亦在。当时贾珠叫宝玉上前见礼,陈也俊不单奇异于剔透的通灵宝玉,亦真心盛赞宝玉粉雕玉琢。

其实依他此时所想,那位诞于大年初一的荣国府淑女进宫未必不是天大鸿运。只是这样的话却着实不好说与不以女求荣的父兄,何况如他家煊赫为外家的又有多少?

“若固所不愿呢?”贾珠问道,只是听其言语却反而像是喃喃自问,“……然而却是已故荣国公女孙。”

陈也俊沉默不语。

贾珠回过神,已没了方才浮躁之气,又复平日之貌,看向陈也俊说道:“方才是我性急。早上知道此事,外面丝毫不敢露半分,至你这里才敢放肆一气。”

陈也俊哪会在意,忙说不必:“原我昨日知道与贵家有碍,便应早早儿告诉与你的。只是你知我素来于这些事上不大留心,何况我也非是那等细心留意之人,之后我再闻得什么消息一定早遣人说与你。”

“我家于宫内无人,此事着实不知该如何谢你,只是千万别因此有为难。”

贾珠知他虽算是王孙公子,却其实算是个衙内,上受父兄管束的,家事多不由他做主,故有此言。然而也因此他托事方能如此干脆应承,而不因干系甚大而拒之。

“若有什么能采买预备的,或打点筹办的,你只叫人来说。须动用银钱处,也宁靡费不要俭省,我回家便吩咐下去,以后你派人来不论多少即要即取的。”

陈也俊自己便素来是一等一的散财童子,如何能再要别人钱使,何况此事又是心生惭愧下应承的。当即他便要推辞,却听贾珠苦笑拦道:

“劳动你帮忙,我怎好要你的钱。倒不论什么客不客气的,你手头再阔绰,也是月月从家里拿着例银,有多少够使的?”

陈也俊一听也知有道理,送贾珠出府时又再三应承了。因又问道:“方才你看着消寒图发什么愣呢?还有难为的一道说来,便是没法儿,我替你听听也好。”

“倒没想什么,只是年中舍妹和家父说来年开春花园子的事儿,我叫人去江南访购了些难得的奇花瑞草。这事儿一出来……年底我家上贡的怕是来不及忙活了。方才我忽然记起这一程子,想倒不如等江南的人送来,若好便索性进了贡罢。”

说毕,贾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头又笑:“我记着蕊娘去的是姑苏还是哪里来着,估计之后便能带消息来,到时候有什么我叫人与你。”

陈也俊一时怔怔,看着贾珠翻身上马。青袍上白羽鹭鸶随他的动作轩举颉颃,似将振翅扑面。油光水滑的骏马昂头轻嘶,接着贾珠一顿辔,马一吃痛,登时四蹄扬撒而奔。

此事是贾珠凭“有爵”“福瑞”二词猜度,却在承恩公府这里知道宫里确乎是已经议定,方才与宗人府通气命奏上的。且兼又牵扯国本要事,朝臣无反对之理,眼下是只待内阁发往礼部议章程。

何况适才也知道,元春之名既已入宫中,以眼下贾家亦断无推却之理。故虽满篇都是“或许”、“将来”这样的字眼,对亲上略显无礼,他仍去上房报与贾政知道。

贾政骤然闻此再意料不到的事儿,直如晴天霹雳,丢了三魂走了七魄一般,怔呵呵坐在椅上。

贾珠正要说什么,谁知里头内室却砰然一声巨震,只听着一迭声儿的“太太”,王夫人却钗鬓松乱地急匆匆出来。后面忙赶着一群伺候的丫鬟媳妇,贾珠甚而还见父妾被惊得慌慌张张赶在内,又因迎面一见,方才回神忽剌一下避匿不迭。

然而最后却是元春带着抱琴出来,反是因她方才顾着宝玉没听清儿,故最是冷静。当先喝住了有些慌措的家下人,叫李嬷嬷将宝玉抱去贾母处,又看着让人扶摆好倾倒的大插屏。

原来此时因贾政下值,元春正被王夫人带着从贾母处来,与胞弟宝玉一起见父亲,谈笑并序天伦之乐。待闻贾珠来,以为只是归来省见椿萱,王夫人便也未离,只听着父子俩先说外头的话儿。

那能料竟是如此之事,好似打了个焦雷,如何再忍得住。

贾珠早是一惊跪下,却被王夫人一把拉起,也顾不得这话儿姑娘家在侧听不听得,只急急问道:“如何知道?定了吗?孝贞娘娘故去不至一年,天子仁德,如何能下旨选淑女入宫?”

贾珠听见“天子仁德”四字苦笑道:“届时自然有太后懿旨,何况今上并无子嗣龙胤,且采选、礼聘等事自在来年开春。据儿子听来的,正是大妹妹生辰特殊,在一众勋家贵女中免不了惹眼的。”

王夫人本抓着他的手臂,力劲如爪,贾珠一时竟觉着有些生疼。此言一出,王夫人却仿佛是凭空卸了力道一般,慢慢垂下来。贾珠将王夫人搀着扶向上座时,方觉王夫人袖笼下的手臂竟颤抖不已。

“先不要说与老太太。”

沉默了半日,贾政方才说出这么一句,然而紧接着又改了口,“罢了,也只能尽量缓着说了。”

王夫人只怔怔的,听得此言忽而道:“老太太却是国夫人的诰命,腊月年前命妇须入宫多次,如果……”

贾政一惊,且哀且气道:“阖府不要命了!且不说泄露禁中语珠儿该如何,若天家当真定了意,岂有你我为臣民者逆意抗拒的余地?”

“可我就这么一个姑娘,好好儿眼前养得姣花软玉似的这么大。”

王夫人却竟像是年轻了几十岁,又成了昔日那个言语爽利干脆的年轻二奶奶似的,急促抢断了贾政的话:“我如何舍得?也就是这几年陆续又添了探丫头几个。多少时日来,两府里金尊玉贵的,老太太眼前见着宠着的,也就这么一个。如今旦夕间便要送到那等地方,我……”

王夫人哽咽不能语。贾政虽尽力不动情,仍以袖遮面,半晌方喃喃来了一句:“只怨没有一个好做国公、宰臣的父兄罢了。”

王夫人却不理他这难得竟在儿女面前自悔自责之言,只招手叫元春,拉着勉力笑道:“我的儿,先去你两个嫂子或弟弟妹妹们那里逛逛去,我一会儿去老太太那里再叫你,嗯?”

元春本自冰雪聪明,听了不过寥寥几字,便已然明白过来。然而分明是言说她自己的事情,元春却无喜无悲,只带着茫然似的空白,定定地朝父母兄长的方向出神儿。一旁的抱琴反倒又哭又不敢出声儿,一张帕子揉捏擦拭得不堪。

此刻一唤,元春也只是默默,莲步轻移间通体碧绿澄透的玉佩压着裙摆,颤颤巍巍地晃动。走至门前,方才忽而停了步,扶着门框回头,望着父母出声问道:“若女儿进了宫,还能回家见见吗?就像小姑母那样?”

满室俱静,竟无言可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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