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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贪官污吏祸之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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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艾果然没有中举。

贾珠二十六日看榜后才知道,一度犹豫要不要派人和他说,最后想起临别时游艾那副早有所料的苦笑,还是又派人去了一趟。他不知道的是,之前派去送游艾到盐城的小厮华芬正在回江宁的路上。

游艾自八月十八日北上盐城,盐城去江宁不远,华芬乃是大家豪奴,拿钱雇了快船昼夜兼行,不过两天一夜便到了盐城。华芬自去在盐城逍遥,只等着游艾去江宁时再一起走,免得提早回了被贾珠挑剔。游艾也不在意,只拎着一包裹的书、衣服和些金银往家中去。

东晋时以“环城皆盐场”而更名为盐城,自古以来都是海盐的出产地,自唐朝以来几乎担负着天下大半盐供。本朝素有“两淮盐,天下咸”的说法,富倾东南的盐商随两淮盐运使司在扬州,产销的便是海盐。

前朝①末期海岸东迁,盐城不复从前产盐巨量。如今海盐由盐工临海产出,再由盐城等地集散至扬州,故而盐城多得是繁华市镇。又因前朝河道尚书在范公堤兴修水利,盐城及周围乡镇民众开垦成风。

游艾家祖上便一直是盐场灶丁,后来盐场渐渐地不行了,便又开垦耕田。谁知呼啦一下子战乱起来,到处是乱兵贼匪,田也种不得了,只好抛荒逃难。等好容易平定下来又回到盐城,还是去盐场当了灶丁。

因着盐场渐渐都搬向了淮北,到了游父时又安土重迁,便一心又想着买田置地。好容易攒了点钱,却因儿子有读书天分,被游母坚持着全数买了笔墨书纸。

游母去世多年,如今家中唯老父幼妹。在游艾遇见贾珠之前,不是在当蒙师便是在当账房书办来挣钱,说来当时也是他被扬州来的一盐商临时雇着北上,因那盐商要停留半年,迫不得已才坐了粤商的船南下赶考乡试。算起来将近一年未归家了。

游艾家住盐城近郊镇上,宅后不远处便是一片一片开垦的良田,宅前临着两三丈深的水。他拎着包裹自檐廊往家走,此时俱是邻里乡亲的姨嫂女人们在淘洗闲聊,间或夹杂着小孩嬉耍或哭闹的声音。见了他来,纷纷直身笑着打招呼:

“游相公回来啦!”

“小游相公家去啊?昨个你姆爸才念叨你呢!”

“你家小闺娘想你想得不得了,你姆爸还是那死色样子。”

“没有娶个婆娘回家吗?”

游艾一边忙不迭地应付这些过于热情的女人们,匆匆地往家逃,身后留下一串儿的笑声。家门也没锁,游艾一推便进去了,只见自家八岁多的小妹,挽着小髻,正奋力地上上下下摆弄踏板织机,小脸儿涨得通红。听见动静往门上扭头一张望,立刻惊喜地要蹦起来,又“嗳哟”一声原坐回去。

游艾将包裹往地上一放,捏了捏小妹头顶的发髻笑道:“怎么了?爹呢?”

“爹去买酒了。”小妹扒拉着他的衣服,眼泪哗地一下便汪起来,水雾雾地盛着整个大眼睛,“腿酸了嘛,胳膊也酸了嘛——哥哥带的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游艾将包裹又拎过来,放在小姑娘面前打开:“给你带的吃的,喏,你没吃过的面果子、点心。还有些好料子,到时候拿去给爹和你做几身衣裳穿。哦,还有钱,你也拿去补贴家用——爹怎么又去吃酒?不是说不要叫他去吗?”

游艾说一样,小妹便点点头,小鸡叨米似的,一眨眼也不委屈,又笑嘻嘻的了。她将手背后悄悄揉着手腕和小臂,低头看着蹲在地上整理包裹的哥哥说道:“他不听我说嘛。之前你写信回来叫他不要买田,我读给他听,他就发火。”

“那到底买了没有?”

“不知道呢,之前在朱姨那儿拿布换了钱,爹就拿走了,只剩一点点叫我日常拿来用。”

“我之前托人寄回来的钱呢?你回信不是说收到了吗?”

“嗯呢,爹爹都拿走了嘛。”

游艾面色一变,想了想抬头问小妹:“走得动吗?”

小妹点头,从高脚凳上跳下来,仰头看着起身的游艾:“我去把爹爹叫回来嘛?”

游艾嗯了一声:“对,我去做饭。再拿钱去买碗藕粉圆子吃吧?”

“不要。”

小妹咯地一笑,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游艾下到厨房里去,挪开灶台前的小脚踏打火。等他做好菜,游父已经臭着脸,带着满身酒气地坐在桌前了。

游艾一直沉默不语,直待小妹吃完饭,拿着布料上上楼去裁剪,方才望着游父说道:“刚才小妹说家里的钱不足用是怎么回事?上个月不是送来好些钱了吗?”

“那哪能够啊?还有利息要还。你每回去江宁乡试都不知花销多少,今儿倒来问我要钱。要我说,你还是趁早拿去考举人的钱娶了婆娘是正经。举人老爷那都是天上文曲星,是你能考上的吗?”

游艾没管后面的话,只愕然问道:“哪儿来的利息?”

游父见瞒不过去了,方才没好气地说道:“说出来你又拦,你个死读书的。告诉你,上个月买田了,你送来的不足数,这钱是城里找老周借的,张老爷家作的保。”

“我……为何不找城里典当铺借?”

“那些徽州人又不似你周伯那般亲切,能给你借多少?”

“您借了多少?利几分?”

“二百两银子,利五分,买了将近百亩地呢。”

游艾几乎头晕目眩。

本朝律法规定是“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但这也只是那等大典当行遵照,私放高利贷的人是一定超过这个数目的。敢这般公然放高贷的人,去官府告那一定是没用,反倒平白叫人记恨。

游艾此时头痛的缘故,乃是他家根本不可能拿出这笔钱!

“马上要收秋赋了,您这会子买田,什么出产也没有,拿什么交啊?”

“咱家只你我两个丁口,去年怎地交法,今年便怎地交。”

“我信里不是和您说了,要按田亩数纳赋,不按丁口吗?”

“我问过了,人家都说是不这般交。城里张老爷那些员外都说是不能丁□□一次赋税,又按亩数交一次。你想罢,那些员外都反对的,官府那一次能成行的?何况又是这等的善举,都称颂不绝。”

游艾想给他解释摊丁入亩不是这么一回事,那些盐城里的缙绅所谓善举都是包藏祸心。但看着老父皱纹斑褐的脸又无力起来,半晌霍地起身,也不管游父在身后喝问发怒,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不管是那姓张的缙绅,还是放贷的老周都在盐城里头住。此时天还未晚,盐城到处是进进出出的行商脚夫。游艾想了一想,先往香料铺买了些冰片、麝香等,提着一径直往周伯家的铺面去了,正巧周伯也在看铺面伙计放东西。

彼此见过了,游艾将东西往旁边伙计手里一递,叫他拿下去,一面打躬赔笑说道:“侄儿这回去江宁得了些东西,我家里也用不上,想着老伯这里常待客,伯母也用得多。故而特地拿来孝敬老伯,还请老伯收下,千万莫客气。”

周伯根本没有客气的意思,一对招子只跟着那一袋子香料走,看着伙计送到后头了,方才谦让了几句说道:“你如今竟也有大出息了。怪道是你父手头豪阔,一下子便买了几十亩地,现下你家也算很有些家产了。”

“正要说这个,老伯。”游艾苦笑说道,“不知家父听了何人的言语,如今我家实在是买不起这田地。侄儿听说还借了您的钱,也着实不敢耽搁老伯的生意。侄儿想着要不老伯如今便把田契拿走,侄儿再劝着叫家父把家里原有的那几亩算作利息一并赔给老伯。”

周伯露了一丝笑,盯着对面这位穿着旧襕衫的游艾看了半晌说道:“都听见从江宁回来的人说,你如今在他们江宁的国公府里住,你还能拿不出这笔钱?”

游艾低头说道:“侄儿那能呢,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便有人以讹传讹罢了。”

“那便没说道的了。”

周伯看了一眼铺面外头,慢悠悠地说道:“今儿是我见你还懂礼,我才与你说这话儿。实话说与你听,这钱也好,田也好,都落不在我手里。我知道你想什么,肯定觉着是你老伯我哄着你父买了田,我再怎么贪,也不至于这么狠。”

“小游,你是读了书、去过省城的,这会子人家就是瞅准你不在才做的这段公案。人家就是知道你家还不起,才特地设的套儿,专哄你那灌喪两杯酒便听风就是雨的爹往里钻。往年都是五六两银子一亩地,如今是腾挪不出来,眼看着秋赋又要到了,方才以低了一倍的价哄着你爹买上。到时候交不起赋税,进官府的也是你爹。”

“人家认识的官府里头的大爷又多,等明年一开春,田又能回到他手里。我这里放出去的贷呢,进的也是人家的腰包。所以我说我今儿是破了例了与你说这话儿,为的是与你说得多了,你有什么须关碍到我身上,我以后这活计在做不做了?”

“刚我为什么问你是不是和人家国公府的有交往呢,是要叫你能花钱消灾便花钱消灾。你日日读书,我昨儿还听我那小子读什么《汉书》,人家说得好啊,莫欺豪大家啊!”

“然后呢?”

千里之外,其人口中的江宁国公府中,贾珠捏着一封皱皱巴巴的信,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华芬问道。

华芬磕磕绊绊地说道:“然后、然后游相公便找到了奴才。”

“奴才吃酒,听见有人在那店里后头说话提到游相公和什么贵人。奴才一时听不真切,又以为和大爷有关,便绕到他家店后墙根下。听着有人说算着这会子游相公便回来了,只听说他仿佛巴上了贵人,问若是仗势找麻烦怎么办。那人便说再是有贵人,赶路也要赶一天,趁势这会子等他一来,索性做了他,到时候便是考了举人,得了贵人青眼,藩台来了都没用!”

“一个问怎么做,那人便说,文书里他老父亲自画的押,明写着三百两银子就能买百亩田。灾年的田地也不至于贱到如此,何况那还是开垦过的上好良田!如今对证分明,只算他家是仗着功名强并民田一重罪先拘了,剩他老父弱妹也不成事,过些时日再算他抗税不交一重罪。”

“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奴才没听清。只最后又说大不了告他家原是盐户灶丁、贱籍未销,本考不了功名,如今收了监查办才发现。左右那田产已经送到知府妻家手上,上下也打点了,再是翻不了身的。考了举人也好,有贵人也罢,那能再为一个贱户平白得罪人去,不成了笑话儿了。”

贾珠低头看着那封游艾写的信许久,抬头问华芬:“然后你就告诉他了?”

华芬点头:“奴才给他如实说了,游相公听了后不知出去做了什么又是一天,晚上找到奴才,便叫奴才带了他小妹来江宁了。”

“游姑娘知道这事儿吗?”

“游相公说不知道,奴才也没有说。”

“他妹妹……他妹妹先安置在府里,叫周迩家的看着先比着咱们家姑娘的规格,安排人照顾好她,叫她不要想家。”

贾珠捏着信翻看良久,豁然站起,直往外大步流星地走,同时面无表情地说道:“叫人备马,和我去盐城。”

周围伺候的人皆是措手不及,赶忙应了是。寸翰跟着贾珠常年处理信帖,此时便瞥到了贾珠手里的信漏出来的一行字力透纸背,原是自家大爷常翻的《尚书》中的一句话: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作者有话要说:1、文中所说的前朝大多就是按明朝。《红楼梦》提过唐寅,所以默认明朝在,但是又因为朝代国家语焉不详,所以这里也是采取这种模糊一点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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