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街坊邻居都晓得，这个福生茶楼虽然没什么生意，但是吃得可比一些生意小一点的商户人家都好。
天天有荤菜，每旬必有大荤，初一十五定有海味。
隔壁粮铺的伙计蹲在门口，吸了吸口水，馋得要命：“不是才十四，怎么今天就做这么香？他们这是蒸了螃蟹还是炖了什么稀奇的鱼……”
“别闻了。”粮铺的掌柜把他揪回去，“赶紧去干活。”
伙计不情不愿地回去了，吃不到，闻闻味道也是好的啊。
掌柜自己站在门边上闻了会儿味道，心里想着福生茶楼的厨子手艺还真是好……等会儿让人给家里送信，晚上买点鱼回来吃吧。
顺子蹲在厨房门口，小芒蹲他旁边，俩人一齐看着想要进门的秋耀灵。
小芒语气坚决：“老板娘，赵叔说了，菜出锅之前谁都不许进去。”
秋耀灵摆出不和孩子一般见识的姿态：“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这茶楼都是我的，我去哪儿不行？”
顺子说话可不知道委婉：“赵叔还说了，尤其是老板娘，绝对不能让进去。”
红玉听得抿嘴直笑。
坐在轮椅上的阿妮娜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秋耀灵哪能让这两个傻孩子揭她的短，抬起巴掌，一边脑门上拍一下：“少胡说八道，都给我起开。”
小芒扁扁嘴，捂着脑门要哭不哭地让开了。
顺子还在犹豫，就被红玉扯到一边教育：“傻孩子，老板娘说的话怎么都不听？老板娘说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别人的做什么？”
秋耀灵推开厨房门，顶着油烟和香气进去了。
阿妮娜左右看看，到底没敢跟着，若是所有人呆在厨房没人在大堂又觉得不太好，跟红玉知会了一声就自己摇着轮椅去大堂了。
红玉目送她摇着轮椅慢悠悠地挪，目光一转，落到了后院里的一片显眼的绿色布条上。
她神态如常，随口找了个理由忽悠住两个半大孩子，自己出了后院。
赵叔今年四十有六，人长得富态憨厚，穿着粗布衣裳围着围裙正哼着小调颠勺炒菜。结果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老板娘，差点把他吓得将锅都扔出去。
“老板娘，您是要吓死我老赵吗？”赵叔撂下大锅惊魂未定地抱怨，“这地方这么大油烟，味道又重，您总往这儿钻干什么……”
“来慰问一下赵叔嘛，”秋耀灵一点也不心虚，“顺便看看什么时候开饭。”
赵叔不敢怒更不敢言，只能絮絮叨叨地念：“这点事情，您让顺子跑个腿不就行了，怎么亲自来了……”
秋耀灵凑到刚出锅的菜前面，好奇：“这是什么？炒青菜？颜色好寡淡。”
赵叔生怕老板娘一时高兴，随手拿起酱油之类的就往菜里倒，连忙把这盘菜端到一边：“不寡淡不寡淡！这菜等下还要下锅和肉一起上色调味呢。”
秋耀灵还要再去看看别的菜品如何，却听红玉轻轻敲了敲厨房的门：“小姐，红玉有事要禀。”
还不等茶馆老板娘说什么，一声惊叫已经从大堂传来。
“保护小姐。”红玉扔下一句话，就飞速跑向了大堂。
顺子隐约好像看见红玉从腰间抽出了什么握在手里，但是红玉跑得实在是太快了，他还来不及仔细看她就已经冲进了门。
小芒下意识地护在了秋耀灵身前，哆哆嗦嗦地问：“怎、怎么了？”
秋耀灵拍拍傻孩子的肩膀：“老板娘在呢，怎么还怕成这样？”
“刚才的声音好像是阿妮娜的。”赵叔在围裙上擦擦手，满是担忧地说，“不会是她出了什么事吧？”
“不会。”秋耀灵对麒麟卫这点信心还是有的，“赵叔你继续忙你的，顺子留下打下手，小芒跟我过去看看。”
“好的，老板娘。”顺子立刻把自己刚才产生的那点好奇抛到脑后，捞起袖子就凑到赵叔面前，“赵叔，我做什么？”
小芒抓着秋耀灵的袖子，点点头。
秋耀灵用袖子牵着瑟瑟发抖的小芒，不紧不慢地推门进了茶楼的大堂。
门被完全推开之后，跟在她身后的小芒立刻便发出一声惊叫。
只见原本干净整洁的大堂门口现在满是血迹，一个身材魁梧壮硕的男人正倒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把染血的弯刀。
秋耀灵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头发虽然是棕黑色，但是却明显地打着弯，想来也是一个西域人。
红玉正在蹲在那里，检查这人的状况。
最近她这个茶楼能跟西域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一个阿妮娜了。
此人恐怕就是阿妮娜之前提起的护卫“多玉”。
秋耀灵不禁有些迷惑。
不是，你们班雪国人跟我的茶楼犯冲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伤着进的门？
果然，阿妮娜坐在轮椅上虽然不能上手帮忙，却紧盯着地上的男人，关切地问红玉：“红玉姐姐，他怎么样了？”
红玉并没有立刻回答阿妮娜的话，她顺着男人身上的血迹，将他的上衣撕开，露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小芒又往秋耀灵身后缩了缩，红玉的手却没有半分颤抖。
秋耀灵安抚地摸了摸小芒的头，然后问：“红玉，他伤势如何。”
“回小姐，此人伤势不轻，若是放着不管怕是要没命。”红玉停下检查的动作，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刚刚红玉已经封住他几处穴道减缓血流，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
阿妮娜将恳求的目光投向秋耀灵：“仙女姐姐，他就是我的朋友多玉！求求你救救他吧！”
“这是自然。”秋耀灵扭头对小芒说，“小芒，你去请个擅长外伤的大夫回来。”
小芒眼含泪花：“老板娘，我们直接报官不好吗？”老板娘您看那人手里还拿着凶器呢！
“报不报官也要先把人救回来。”秋耀灵一拍她脑门，“赶紧去。”
小芒不敢再多说什么，吭叽一声，捂着脑门跑去请大夫了。
阿妮娜松了口气：“仙女姐姐，谢谢你……我、我会报答你的！”
此话正中秋耀灵下怀，不过她还是装作犹豫的样子，眉头微蹙：“原本我只想着，你这样好看的孩子，又吃不了太多。只要你不是坏心肠的人，就算无处可去，留在我茶楼里帮忙招揽生意也好，所以救你也就救了。但是这个多玉……他分明是已经惹上了麻烦，我现在是留你们也不是，赶你们也不是。”
“我们可以帮忙的！”阿妮娜连忙说，“我、我……我好看！可以招揽生意！多玉……他力气大！可以干活！”
“可是……”秋耀灵面露不忍，“我这不就成了挟恩图报之辈……”
“……”阿妮娜沉默了会儿，然后实话实说，“仙女姐姐，我没听懂。”
秋耀灵难得有点尴尬：“……”阿妮娜官话说得太好，她总忘记这是个外国人来着。
红玉体贴地解释道：“小姐的意思是，她不想用恩情威胁你们留下来。”
“不会的，”阿妮娜连忙摆手，“仙女姐姐是对我最好的汉人了！就算没有……没有多玉的事情，我也想留下来的！”
秋耀灵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今日先关门一天，明日开始，你就坐在门口招呼客人吧。”
阿妮娜边听边点头，然后问：“那多玉呢？”
“有你在，生意定然会好起来，”秋耀灵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发，“到时候多玉就跟顺子一样做跑堂小二好了。”
阿妮娜松了口气。
秋耀灵怕她之后回过味儿来，又反悔了，便补了一句：“你们跟小芒顺子一样待遇，管吃住还有月钱，一个月三钱。”
阿妮娜的称赞从未如此真心实意：“仙女姐姐，你真好。”
管吃住！还有月钱！
足足三钱银子！
以前她跟师父学打铁的时候，师父只给饭吃，都没月钱的！
秋耀灵这茶馆只是开来打发时间，常驻人员除了赵叔和两个半大孩子就只有一个身兼数职的红玉，她又不想劳心劳力地亲自去操心经营状况，所以便也一直这么半死不活的放着。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阿妮娜这孩子不仅是个活招牌，而且也像是乐意操持生意的样子——明天就让红玉找人来教她，等她学好了，估计腿也好利索了。
红玉默默把昏迷的多玉抬起来，看样子是打算先找个地方把人安置了。
阿妮娜连忙摇着轮椅凑过去：“红玉姐姐，我来帮……你……”
“不用了，你自己还伤着呢。”红玉轻松地将多玉一个魁梧的成年男性扛在肩上，说话的时候气息甚是平稳，“你要是真想帮忙的话，就叫顺子来把这里收拾了。”
阿妮娜呆愣愣地点头：“好……我、去找顺子说……”
红玉扛着多玉，步履稳健地奔着后院的杂物房就去了。
阿妮娜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秋耀灵觉得挺有意思的，就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回神啦。”
阿妮娜指着红玉离开的方向，语无伦次地说：“仙女姐姐，多玉，那么大一个人！扛起来了！”
秋耀灵温柔安抚受惊的孩子：“扛个人而已，没什么的。”
哎呀，早知道她会被这种事情吓一跳，就先让红玉扛半扇猪溜达两圈了。
先扛猪，再扛人，同一个事还能吓人两次。
多有意思。
唉，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过个渡，下章开始整活
我不做人啦，JJ！（玩个梗，实际上作者并没有看Joj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