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阵中途被打断，加之之前耗力过度，段醉书胸腹一痛，吐出点点血沫。

“哥哥！”

“我没事。”段醉书擦干嘴角的血，站了起来，“白藏，卡达神殿偷袭我们的，就是你。”

眼下这个白藏，穿着和十三年前他们遇到的那个一模一样。除了她就是穿越过去的，没有第二个解释。这样寻澈能将她的蝴蝶玉佩带出来也就不奇怪了。

“是又如何，幻境塌了之后我躲在暗处，等的就是白银玉聚齐四枚灵果的这一刻。”她将这四枚灵果收进蕴宝盒中，至此，全部的灵果都落在了白藏手里。

“卑鄙！”寻澈怒火中烧。

“这都得归功于你们啊。”白藏笑看段醉书，“我料到你们一定会救人，而我，一定会有夺宝的时机。”

她脸上痴态毕露，“这天下很快就是我的了，儿子，娘亲一定会找到你的。”

“白宫主，话不要说得太早。”段醉书忽然莞尔，“你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空中闪动着水波状的金色屏障，一只鸟飞来，被屏障挡了回去。但是下一瞬，这屏障突然离开一个口子，紧接着瞬间崩塌。

崩塌的屏障后，站着仙门百家几百人。白云间的金花长老也在其中。

寻澈眯了眯眼，“难怪我一直觉得有种窥视感……哥哥，你怎么了？”

段醉书从身后的角落里收回目光，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却是冷的，“没什么，只是好像有人离开了。”

“白藏！”巫鸿峰盯了一眼她手里的蕴宝盒，“灵果乃重塑人间灵气的绝世珍宝，应当由天下人一起处置，岂容你为了一己私欲占为己有！”

白藏冷笑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们赶来得这般急，谁肚子里没揣着颗黑心。”

“休得胡言！”凌霄刹掌门站了出来，“白宫主，你好是猖狂！竟布下法阵阻挠我们进来，让仙门百家眼睁睁看着你夺取灵果！”

“自己废物还好意思怪到别人头上？”白藏不屑，“我还有大事要办，懒得和你们这些人计较。诸位，下次再见，你们都是我的座下狗，哈哈哈哈哈！”

白藏放出成千上百的蝴蝶，转身消失在蝶海中，空中只飘荡着那疯狂的笑声。

地上那一抹红沉寂的躺着。段醉书二指放到阿阿塔拉鼻下，已无半点气息。

仙门百家都涌了上来。

“呸！竟然是白藏的狗白银玉！”

他们将对白藏的怒气发泄到这具尸体上，抬脚便踩下来。

却别段醉书的不二扇挡开。

巫鸿峰眼神阴沉，“段醉书，你这是何意？要护着这妖女不成？”

段醉书不答反问：“对着一个死人发火，这就是你们的本事？”

巫鸿峰好歹是掌门，段醉书这般顶撞是毫无礼数可言的，但金花长老这个师父就在身边，却没有半点斥责的意思。

这就算是纵容和默许了，巫鸿峰不至于连这点眼力见也没有，于是便不再揪着不放，只道：“段公子这般行事，将来可千万不要犯错。”

“我犯错了自有师父管教吧，不劳巫掌门操心。”段醉书语气冷冽。

两日后。

白藏盗走五颗灵果，翌日，便传来百姓被捉走炼丹的消息。

灵果虽好，但除了韶华师，其他人想要将灵力转化为自身的功力，必须依靠活人炼丹，而后服下丹药。

一夕之间，白藏变成了全天下讨伐的对象。

自乘殿，仙门百家齐聚于此，个个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和之前几次不同，这一次他们是自发来到白云间的。

长凤宫的实力不容小觑，再加上得到了灵果加持，纵览天下，想要找个合适的领头人，也就只有白云间。

他们议事时，段醉书正和寻澈下葬阿塔拉。他们将人葬在了蓝月湖边，墓碑的方向正对古城。

三日后，仙门百家杀上千蝶山，直逼长凤宫。

白藏早就料到他们回来，千蝶山上机关重重，阵法变幻莫测。一会儿炽热如火焰，一会儿寒冷如冰窖。

经过一番厮杀和决斗，长凤宫弟子所剩无几，机关和阵法悉数被破。

仙门百家来了数千人，同样损失惨重，就连掌门也都受了程度不同的伤。杀进长凤宫大殿时，只剩下百余人。

殿内，白藏孤身一人坐在王座上，单手支着头，闭眼假寐。

“白藏！你的人已经死光了，乖乖交出灵果，我们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白藏睁开眼睛，看着众人的狼狈模样嘴角上扬，“诸位，我的蝴蝶毒阵滋味如何？”

“休要猖狂！”龙虎门一弟子捂住自己受伤的腹部，“这灵果当天下人共享之，你如今为了找自己的便宜儿子想私吞，简直痴心妄想！”

这话一出，只见白藏脸色骤变，一根银簪如利箭飞来，直接贯穿那小弟子的喉咙，“我的孩子，你也配提！”

这动作引起了众人短暂的骚乱。

戚一鹌跟在段醉书身后，忍不住好奇，“神仙，我怎么不知道白藏还有个儿子？”

段醉书：“我也是听师父说的，白藏早些年诞下一子，但这孩子两三岁的时候便丢了。白藏这一生只有两件事放在心上，一是天下，二便是这孩子。无疆之战以后，人族寿命大减，算算日子，白藏的大限也快到了。估计抢夺灵果就是为了延长寿命，继续自己的宏图霸业。”

戚一鹌听得惊讶，“鬼美人居然有过有情-人？我以为她对情爱没兴趣呢。”

一旁的寻澈接了话，“这件事最稀奇的就在这里，都知道白藏有个孩子，但这孩子的生父是谁，却从未有人知晓。”

戚一鹌：“那……”

“鹌儿，警惕着些。有什么话之后再聊。”海风藤道。

戚一鹌只能作罢，“哦，好。”

由于白藏一簪穿喉杀死小弟子，场面已是剑拔弩张，毫无回旋之地。

云华道：“白宫主，现在收手，一切还来得及。”

“如果我说不呢？”白藏眼神一凛，几枚暗器朝云华飞来。

转瞬间，两人缠斗起来。

云华的长剑直刺王座之上，在被刺破的那一刻，白藏肉身化作飞舞的蝴蝶消失不见。下一瞬闪现在云华身后，隔空劈来一掌。云华躲开，挥剑如雨。

白藏的手下宋枝带着残兵旧部赶回大殿，“犯我长凤宫者，必杀之！给我上！”

大殿内顿时陷入混乱。

白砖玉壁染上鲜红的血沫，惨烈的呜咽声和痛叫声回荡在耳边。寒风送来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

段醉书肩膀上受了轻微的伤，混着汗水火-辣辣的痛。

半个时辰过去，这场厮杀终于进入尾声。

长凤宫的人抵抗无能，除了已经被杀死的，剩下的人全部被制服关押。

而白藏，和云华大战几个回合之后，身负重伤，长剑抵在心口。

云华也是一身的伤口，眼神却依旧不动如山，“收手吧。”

白藏看着缓缓抬眸，看了云华一眼，又转头扫视了一圈殿内的情景——她的人全败，已是再无回天之术。

“妖女，将灵果交出来！”巫鸿峰道，“你的儿子两三岁就丢了，这么多年过去想必早就死了，你就算再找一万年也没用！”

白银玉视线扫过巫鸿峰，寒笑森森，这笑声回荡在大殿内，叫人不寒而栗。

海风藤拧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

戚一鹌见状不对，“义父，你怎么了？义父，义父！”

“嗯？”海风藤微愣，“哦。没事。”

“你们想要灵果，我偏偏不让你们称心如意。”白藏眼神阴鸷，顶着被一箭穿心的危险突然起身，衣衫上绣着的每一只蝴蝶活化，翩翩飞出。与此同时，五颗灵果从她体内升腾而起，被强行催动其灵力为白藏所用。

海风藤脸色骤变，“快拦住她！”

然而来不及了，每一只蝴蝶都带着剧毒，加上灵果的加持产生了可怖的增长，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一瞬之间，大殿被蝴蝶笼罩。被咬之人浑身青紫，顷刻毙命。

段醉书将戚一鹌护在身后，掷出不二扇，“去！”

云华看着乌泱泱朝外面飞的蝴蝶，眼神一黯，“不好，这些蝴蝶朝着山下去了。必须赶快杀了白藏这个根源。”

白藏疯狂地大笑着，“我要全天下为我的孩子陪葬！”

生死之际，云华提剑而上，却被海风藤捷足先登。他手握长剑，顶着周身翻飞的蝴蝶冲到白藏眼前，眼中满是痛惜，“白藏，收手吧。你的儿子就在大殿之内，你要害死他吗？”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

巫鸿峰便举刀砍杀近身的蝴蝶，一边痛骂，“海风藤，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赶快说出来！”

白藏神情微愣，何首堂和长凤宫一直不对付，但是此刻她却对海风藤的话十分动容，“你说什么？”

海风藤干脆果决地将戚一鹌拉过去，抬手划破了他背上的衣服，撕开，只见戚一鹌左边的肩胛骨上有一红色的弯月胎记。

海风藤：“鹌儿就是你的孩子。白藏，收手吧！”

段醉书从未在长凤宫宫主眼中看见这般地崩山摧的震撼，在这枚胎记出现的那一瞬间，就连这些蝴蝶的杀气也锐减。

两行清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从白藏眼中落了下来。

蝴蝶慢慢减少，大殿内众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白藏往前一步张开双手，戚一鹌下意识往后一退。

白藏僵立当场，“儿子，我是你的娘亲啊，我找了你十几年，你不记得我了吗？”

戚一鹌看着她，神色惶恐而茫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渴望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渴望一碗来自娘亲的粥，一个拥抱、一句安慰。

但是当这一切都可能变为现实时，戚一鹌只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迷茫。

“海风藤！”白藏阴狠地瞪过去，杀意横生，“你这些年对我的儿子做了什么！”

海虞长老面色不忍，“堂主……”

“无事。”海风藤打断海虞，面色从容，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鹌儿是十六年前，我在路边捡回来的。我不知道一个好端端的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直到我听说长凤宫宫主的儿子丢了，背上有一枚月牙胎记。”

白藏：“你为什么不把他送还给我！”

“因为当年的你嗜杀成性，我不希望一个好端端的孩子被你糟蹋。”海风藤道。

“他是我的孩子，除了我，没有谁有资格照顾他！”白藏近乎疯狂，“你凭什么分离我们母子？”

“因为你根本就没能照顾好他！孩子丢了的原因需要我来告诉你吗？是因为你为了修炼法术走火入魔，差点将孩子当做炼丹的童子丢进炼丹炉，你的属下看不过去才把孩子偷出来放到了路边！”海风藤眼眶微红，“你有什么资格做一个母亲？你要的根本不是孩子，你要的是这个天下！”

白藏垂眸，忽而笑了一声，“这些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们师出同门，很多事情我只是不愿意说，但不代表不知道。”海风藤道，“总归……是有一些情分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