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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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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客栈。

段醉书缓缓睁开眼,本以为会看见牛头马面,结果却是漂亮的床帐顶,扭头,啾啾那张可爱的小脸蛋撞入眼帘。

他吓得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啾啾!你也来地府了!?”

啪!

啾啾一巴掌拍在了段醉书的脸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摊开手,“蚊子。”

段醉书牵着小姑娘的手擦干净,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有点疼,应该不是梦……我居然还活着?”

啾啾坐在床边,这床比较高,她轻松跳下去,给段醉书倒了一杯水。

“自然是,没死的,伤我都替你治好了。”她将水递给段醉书,又叫来店小二端些饭菜,段醉书看到门口站了好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星回宗弟子。

这一看就是他俩之前逃跑的事闹大了,加强了看管。

“是一个红衣姐姐救了我们。”啾啾露出点钦佩的神色,“她可真厉害。”

段醉书微微讶异,“该不会是人家把我背回来的吧?”

“哼,美得你。”啾啾道,“我们遇到妖风的黑月林,再往前几里,就是星回宗的接应站。援军在红衣姐姐之后很快到了,你是被马扛回来的。”

店小二端来热饭热菜,段醉书饿了许久,终于得到机会填填自己的五脏庙。

啾啾坐在旁边,抓着一只鸡腿啃。随口问:“为什么,我们会在黑月林遇到妖怪呢?有一种灵力我感受不清,肯定是有神官参与了这件事。”

说到此处,啾啾忽然一顿,“你当时写的遗书,是不是以为天帝要杀你,所以,在骂他?”

“虽然确实是在骂他,但不是因为我以为他要杀我,而是因为我就想骂他。”

啾啾啃了口鸡腿,含含糊糊地问:“为森莫?”

段醉书刨饭的筷子一顿,沉默一瞬,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哎呀,此事说来话长。乖,好好啃鸡腿哦。”

他避开了这个话题,因为实在复杂。天帝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从功绩上来看,除了百年前那场无疆之战,确实挑不出毛病。

段醉书对他有恨,但也敬重他。如今他一介凡人,天帝不可能杀他——神仙杀凡人,这有违天道原则。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么没品的事。

至于“去你的吧”这几个大字,段醉书确信一定会有神官看到禀告给天帝,做了这么多年神仙,虽没了灵力,用一些神奇符咒加持,再乘风而上,传信还是没问题的。

看到又怎么样呢?天帝被骂了也不见得会少块肉,自己骂两句怎么了。

“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啾啾不满,“真是奇怪,会有神官的灵力混入其中?”

“你还记不记得,刮风前那两个车夫——”

段醉书微微眯起眼,将啾啾的思绪也带到了当时。

“他们好像在说……海妖?”

“不,是灵果。”段醉书指尖轻敲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有动作,“‘听说那海妖有个什么果子,能够号令千妖百怪’,他们原话是这么说的。如果这场妖风是那个海妖主导的呢?如果那个果子是灵果呢?啾啾,你感受不清就说得通了。”

啾啾愣住。

灵果,那是帝后仙陨时坠-落在人间的东西。能够延长寿命、恢复灵根,甚至重聚人间溃散的灵力。

“可是,你是海妖祭品,他半路杀死自己的祭品有什么用呢?”

“妖怪的脑袋总是奇奇怪怪,谁知道呢。”

啾啾想了想,认同地点了点头,竖起一个大拇指,“我以为那些车夫说的都是废话,没想到你还认真听了。”

段醉书:“……”

他端出一点长兄的样子,道:“所以,我们不能跑了,还要以祭品的身份接近海妖,找到灵果,那东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是生是死,就此一举了。毕竟我现在是个废柴,要是死了,你记得给我收尸。”他豪迈地闷了一杯酒。

啾啾看他的眼神更加钦佩,正想说句“好”,却见段醉书噗出一大口水花,吐着舌头直嚷嚷,“辣!辣!啾啾给我水,这人间的女儿红怎么这么辣!”

已经喝了一壶的啾啾:“……”

砰砰砰——

有人敲门。

一道温柔娇媚的声音传进来,“啾啾,听说你兄长醒了,我来探望探望可好?”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段醉书飞快戴上了自己的面具。啾啾见他准备好了,这才打开房门。

开门那一瞬间,小姑娘挂上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姐姐?”

红衣女子被请了进来,端着茶,坐在段醉书不远处。她的穿着和打扮都充满了异域风情,漂亮的凤眼仿佛能蛊惑人心。

“先前见店小二往这屋里上菜,便知许是公子醒了。”她一边轻轻吹着茶沫,一边闲聊,“我在中原的名字叫白银玉,公子怎么称呼?”

“多谢白姑娘的救命之恩。”段醉书咳嗽两声,虚弱地摆摆手,“我一个祭品,将死之人,不提名字也罢。”

“原来是将死公子。”白银玉抿了一口茶,嘴角噙着笑。

段醉书:“……”

白银玉:“公子为何戴着面具?”

“因为我是祭品,为了迎合海妖王的喜好,必须戴着。”

“海妖王?竟然真的会有人用‘王’来形容它?”白银玉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不过没有深聊的意图,笑完就转向了其他话题,“我今天来,一是来看看公子,二是来提醒公子——你作为祭品差点逃跑,负责此次押送的大公子陶震麟难辞其咎,现在正一边疗伤一边挨骂呢。听说他为人不怎么样,你要小心他的报复。”

“陶震麟”三个字让段醉书精神一振,这不就是段小泽托他找的心上人吗?但他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多谢姑娘提醒,我已经要献祭了,应该受不了什么报复。不知白姑娘为何如此帮我?”

“帮你?”白银玉笑了起来,“我可不是帮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是看在你家小妹的份上才出手的。至于你说的报复,那些世家公子表面上看着干净正直,私底下折磨人的手段可多着。”

她看了段醉书一眼,眼神仿佛温柔刀,“要不了你的命,却又叫你生不如死。”

哗啦——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白银玉打开门,问守卫,“楼下怎么了?”

守卫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白银玉眉头微皱,“居然连他也来了。”

她转身看向段醉书,“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公子好好休息。”

“白姑娘慢走。”

临走,白银玉忽然转身,笑道:“哦对了,你家这位啾啾宝贝实在可爱,你可要看好了她,免得哪天被人拐了去。”

段醉书皱眉,在今天的谈话中第一次冷下来,“这就不劳姑娘操心了。”

白银玉但笑不语。

外面日头正烈,她从发髻中取下一枚簪子,嘴里念念有词,只消片刻,那簪子寸寸变大,化为一柄红色的伞。

段醉书是第一次见这伞,伞面呈八角异形,轻薄如蝉翼。伞骨和伞柄全是晶莹剔透的玉石,夸一句“冰肌玉骨”也不为过。伞柄底下挂着一个蝴蝶流苏,精致无比。

白银玉打着伞走进烈日中,迈着婀娜的步伐离开长廊,守在门口的星回宗弟子眼神都快黏到人家身上去了。

啾啾关上门,段醉书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看看,现在外面的女人心思多坏,想把你拐走。”

小姑娘不知多少次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酷酷的,并不说话。

段醉书感到胸口处一阵颤动,摸出来一看,是那枚淡青色玉佩。

“这玉佩从我被绑上马车后救一直在发光,到底怎么回事……”

没等想明白,楼下再次传来骚动和喧哗。

同时,他们房间的门被一脚踹开!几个星回宗弟子冲进来,将段醉书狠狠压住,用绳索捆绑。

一个身穿墨蓝色衣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眉眼极深,透着一股戾气。段醉书认得这张脸,正是之前骑在马上的大公子——陶震麟。

或许是黑月林遇伏,他胳膊受了伤,正用绷带吊着,眉骨处也有刀伤。

陶震麟死死盯着段醉书,踱步围着他绕了一圈。忽然,对方抬起一脚踹在段醉书膝窝!段醉书只觉后弯一痛,膝盖“咚!”一声砸到地上,跪了下来。

陶震麟怒不可遏地揪住他头发,拍拍段醉书面具,“跑啊,怎么不跑了。再敢跟我耍花样,我打断你的腿再送你上祭台!”

“别碰他!”啾啾怒吼。她没有被绑起来,却也被两个弟子狠狠压制住,无法上前。

陶震麟这才注意到旁边这个帮祭品逃走的帮凶,看过去的眼神都阴毒了不少。

“大公子……”段醉书开口,“小孩是无辜的,她什么也不懂,还请大公子手下留情。”

陶震麟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正是因为还小,犯了错才要严加管教。”

他走过去,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髻,被啾啾扭头甩开。

啾啾:“你要是伤我们一根头发,我一定叫你下十八层地狱!”

陶震麟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倒是段醉书听得心里一跳,这小祖宗,是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的!

陶震麟作死地继续玩小孩的发髻,故意逗她,看她吃瘪。啾啾眼眶都气红了,浑身散发出微微的青色灵光,“嘭!”一下,发髻上生出无数尖刺,将陶震麟的手扎破、刺穿。

这尖刺转瞬便消失,杀伤力却不小。

几个弟子大惊,更加用力地将小姑娘压制下去,却被陶震麟喊停。

“别伤她!”他盯着自己流血的手掌,有些不可置信,“你刚才使用的灵力为什么会是青色?这是谁教给你的?!”

啾啾冷眼看他,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陶震麟却像受了不小的刺激,喃喃自语起来,“是我错认了,怎么可能是小泽……”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陶震麟忽然大手一挥,道:“把陈士远这个祭品带走!”

手下问:“大公子,孩子呢?”

陶震麟深深看了啾啾一眼,眼中晦暗不明,像是在透过啾啾看别的人。

“放了吧。”顿了顿,补充道:“等我们出了这个镇子再放走她,别让她追上来。”

啾啾自然不愿意,但在段醉书眼神的暗示下,还是乖乖听了话。

两人在客栈被迫分道扬镳。

两日后,陶震麟带着祭品抵达星回宗。

段醉书被绑在马车里,风吹起帘子的那一瞬,星回宗城门上的星月图案闯入他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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