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不说话了。

她起身想走，相柳扣着她的脖颈把她压下来：“又想故技重施，丢下我？”

阿玉：“……”

死斗场的事，以人类的年龄来算，他估计能从十八岁说到八十岁，反正在这哥哥的逻辑里，就是她对不起他。

行吧。

阿玉耐心哄道：“我腿麻了，起来动一动。”

相柳的指尖这才从她脖颈上放开，他偏过头，冷不丁冒出句：“守归墟八百年，是不是很辛苦。”

阿玉的心弦轻颤了一瞬。

她仰起头，装不在意道：“不苦。”

“又撒谎。”相柳盯着东倒西歪的酒坛，道：“下次再不高兴，来找我。”

“让我看着开心开心。”

他话是这么说，阿玉却牵起唇角笑了笑：“哥哥，真的不苦。”

小狐狸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正是因为吃了那么多苦，我才能遇到这么好的哥哥啊。”

“不亏。”她说。

相柳眸光轻闪，错开了目光：“花言巧语，我一个字都不信。”

阿玉耸耸肩，“那你回去吧，别管我这个撒谎精了。”

相柳：“……”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他轻咳一声，道：“大半夜的，你一个人，来这鬼地方做什么？”

阿玉抱膝坐下：“在等日出，也等你啊，我们兄妹俩还没有一起看过日出呢。”

她和他在死斗场相遇，回忆的底色就是漫漫长夜，后来在防风家重逢，因是庶出，依然是在黑暗里挣扎。

光明常见，但很少照在他们身上。

阿玉列的遗愿清单里，就有这件事，希望和哥哥一起，自由自在地感受阳光照在身上的那种满足感。

一次就好。

日出于东方，漫洒群山。

阿玉抬起手，虚虚握了握，那八百年的封印，让岩缝里的光明都变得珍贵。

这个世间其实很好，也不枯燥，是她本身长成了一个无趣的大人。

她虽然那样劝涂山璟，让他爱重自己，实际上，她也无法把破碎的自己一块一块捡起来，再拼好。

她可以重新挣到很多钱。

她可以做回青丘的王。

但无论如何，她都找不回进归墟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了。

那时心如赤子，不惧岁月长。

阿玉低头，唇边噙着一抹苦笑，“哥哥，要是我早点遇见你，你早点遇见我，就好了。”

在她最好的年纪，一定能救下死斗场里的小奴隶，好好养在身边，给他很多自由和爱。

正是因为她拥有过，所以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好，又有多珍贵。

“无论早晚，遇见了就好。”相柳收回看向她的目光：“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等下一个日出。”

阿玉摇头：“走吧。”

她不是一只贪心的狐狸：“哥哥，我要回青丘了。”

“去做什么？”他低声问。

“帮小辈们牵姻缘。”阿玉指尖幻化出红线：“我是老了，不是死了。”

“只要我活着，青丘就不允许出现血统混淆，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事。”

那不是打架，那是打她的脸呐。

她说的就是涂山篌和防风意映，一个害自己的亲弟弟，一个又想要当族长夫人，又和未婚夫的哥哥暗通款曲。

阿玉在防风家，曾撞见过防风意映和涂山篌暗中往来。

那时她没想管，也没想回青丘。

但涂山璟来请她了，她这个姑奶奶也不好再视而不见。

还有一个原因，如果她插手，涂山璟和小夭之间就会顺利一点，这样的话，相柳也会彻底放心。

他喜欢的姑娘可以有力自保，有处可去，有人相依。

这不是很好吗？

阿玉朝走在前面的白发青年喊道：“哥哥，如果她嫁给别人，你想送礼物的话，就用我的名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