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复工的时候，祁清绯闻被澄清的差不多了，网络世界对他又恢复成岁月静好的样子。

袁嘉打电话过来，告诉他记者圈里的人脉表示，上头下了命令，不允许再盯着他了，现在祁清家里盯梢的那些人已经全部撤了。

潜台词是：你可以回家了。

那会，祁清正在吃煎蛋，刀叉在左手，小刀在右手，手机放在了桌子正中间，开着免提。

殷遥就坐在对面，该听到的，全部听到了。

随后对面，小刀和磁盘发出来一阵尖锐摩擦的声音，袁嘉听见了，问他，“你在吃饭吗？家里还有人？”

殷遥的语调慵懒，蔫坏，“大早上，我不应该在我家？”

那头沉默了一会，大经纪人处变不惊，一句话就把殷遥将了军，“你在正好，通知你一下，等会我来接人。打扰你那么长时间，不好意思。”

对面传过来乒铃乓啷的声响，刀叉都落在盘子里，而殷遥的散漫马上变成了无措，看祁清的眼神，像被抛弃的金毛，并且，祁清不单有金毛的楚楚可怜，还有抝出来的暗光。

一边询问，你真的要抛弃我吗？一边又威胁，你抛弃我试试看！

其实祁清再过一两天就要回m市拍戏了，这两天里，他并不十分想搬家。适应新环境和习惯总是需要过程的，为了区区两天，祁清觉得不值当。

他想跟袁嘉解释的时候，殷遥先一步出声道，“袁嘉，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河拆桥是不是有点过了？”

那头被这指责说糊涂了，顶上去，“我怎么就过河拆桥了？”

殷遥道，“我帮你控制舆论，帮你照顾人，现在舆论干净了，人也好好的，你就想把他带走……”

祁清相信袁嘉的所有话，都没有主观的目的。她大概就是基于事实以后觉得，他可以回家了。

此刻袁嘉大概是很无语的，祁清甚至能想到她拿着手机，高贵冷艳地翻了一个白眼。果然女人冷淡里夹带嘲讽的语调就传了过来，“你想怎么着？”

“我想……”他的眼睛往上瞄，偷偷看了眼祁清，“……我想他和我住一起。”

那大概是对私有物的独占欲，他说完就忐忑地看着祁清的脸色。话筒里传过来一道尖锐又不敢置信的拟声词，用第二声的声调询问，“啊？”

祁清放了刀叉，没顾忌殷遥的神色。拿起手机，关了扬声器，往房间露台那走过去。

“嘉姐。”

袁嘉问，“那小子什么意思？”

祁清如实回答，“他说他喜欢我。”

“……”长久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中间，很久以后，袁嘉有些卸力，“那你是什么想法。”

祁清的手扶在移拉门的玻璃上，他听出来了袁嘉语气里的和软。她的态度，并不像刚开始一样坚决反对，甚至还给了祁清一丝自主权。

他看着窗外，表情有一丝迷茫，“不知道。”

这回答一点也不高明，他自己也知道。可是，他又说不好，那么长时间的不信任累积下来的深壑，不是这么轻易可以填平的。他相信现在，殷遥确实喜欢他，但是喜欢并不是爱情的全部。

成年人的喜欢重重加码，放进天平里，还会比较两方的高低。那样不存粹，而杂质最后还是会成为阻隔在两人中间，长堤崩溃的开始。

祁清只是告诉了袁嘉最后的结论，“我想再试试，我也不是输不起。”

祁清出来，看见殷遥正心不在焉地给煎蛋分尸，最后碎裂成不规则的残骸，毫无规律和美感。

手机和岩板桌面碰撞，发出一阵声响，而殷遥也僵硬地停住动作。

“谈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祁清回答，“下午陪我回一趟家。”

殷遥就着这个姿势抬头，手指细微在颤抖，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却声音暗哑，“你决定回家了？”

“嗯，毕竟上一次什么东西都收回了家里。”

殷遥咬着唇，死死地看着他，从牙缝挤出来了两个字，“挺好！”

“不要开跑车，没有后备箱，东西估计装不下。”

“哦。”

“我那柜子，你没塞其他东西吧？”

“没有。”

殷遥丧丧地回答完，突然抬起头，不敢置地看着祁清。而祁清居然挂着一抹有些自得的笑意，看起来蔫坏。

殷遥的第一反应是他没想走，第二反应，自己被耍了！

祁清是只小狐狸，一直都是。但是，他伸出爪子挠人的时候，抓心挠肺的，有些可爱。殷遥顾不上生气，反而回馈给他有些别扭的笑容，“你不准备走了？”

祁清点了点头。

祁清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车什么都不能干，也就是打包几件常用的。

殷遥这时候才知道，祁清后天就要重新出发去m市了，他拿着皮箱打包的时候，殷遥坐在旁边，插不上手，思维反而更加活跃。他好像又回到刚刚在一起那几年，也是这样，每次他看着殷遥收拾东西，再飞往别的城市。

那是最难受的时间，好像有外力骤然打破了生活的平静，再强行把他滞留在原地。

殷遥脑袋一热，像很多年前那样问祁清，“我陪你去m市？”

祁清塞衣服的手一顿，“别闹，你知道不可能的。”

殷遥和以前不一样，他现在有工作，忙碌的程度并不比祁清好多少。像过去那么洒脱的带资进组，也就是想想的事情。

皮箱是要寄出去的，在m市用。祁清收拾好了以后，去了屋子里收拾要带去殷遥家里的东西。

殷遥帮他把皮箱放在玄关靠好，跟着进门的时候，却看见祁清拿着一个小盒子在发呆。

“怎么了？”殷遥走过去，问他。

祁清回过神，表情却有些奇怪。按照以往他的性格，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妄图逃避了。不过，这一次，他却把盒子伸到殷遥面前，再打开。

看见里面的东西，殷遥扑哧一笑，“这算什么？像小女生分手了，把和前男友之间最有回忆的东西收纳起来，留作纪念？”

祁清白了他一眼，拿着那盒子不知如何是好。

而殷遥先一步抓过他的手，霸道地把“静谧夜空”围上。在屋子里的冷白色光下，细细欣赏了一番才最终放手。

前几日里，他看祁清的手，常常会觉得不得劲，空落落的缺着什么东西。现在他主动拿出来了，殷遥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让他回复记忆里最美的样子。

他又去拿戒指，这一次祁清却觉得不好意思，缩了缩手，道，“我自己戴吧。”

殷遥抓住他的手指，“我给你戴。”

他沿着细瘦的指节慢慢推进去，推到底了再放开。

祁清以为事情完了，没想到殷遥把他中指上的戒指取下来，手背朝上伸到他的面前。祁清觉察到殷遥的左手强行在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金属材质微冷，却还残留着殷遥的体温。

意料之中，是殷遥右手中指上那枚戒指。

他觉得疑惑，就捏着戒指的边沿问他，“要我帮你戴？”

殷遥点了点头。

祁清又问，“为什么？”

殷遥道，“互戴戒指的两个人会永远在一起。”

这又不知道是哪门子的歪理邪说，但是殷遥明显深以为然。祁清虽然不信，可还是拖住他的手指，圆环顺着指尖滑下去，在骨节的位置卡住。他不敢使用蛮力，就一点点地研磨，最后，那圆环终于落到根部。

祁清没有立刻放开手，他有些恍惚地看着熟悉的手指，不期然地想起来自己一直纠结的事情，心蓦地一沉。

心有些慌乱，问出口的话同样变得凌乱，“所以，你一开始不戴……是在等着我帮你戴？”

祁清低着头，是以看不见殷遥的表情，秉待验证的猜测说出了口，再然后是焦灼的等待。他很害怕一些事情成了真，这样子，他的那些责怪就没了立足，变成了无理取闹。

但是，头顶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漫不经心地，听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是啊，我等了一年半，但是你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

慢慢的，这声音变得委屈巴巴，还有一点撒娇在，“所以，我只能自己给自己戴上。”

真是荒诞！

而更荒诞的是，殷遥又说，“你还记得跟‘静谧夜空’一起买回来的‘传承’吧？他现在在哪里？”

“那只表白家的孩子人手一只，安从故从白度那拿走了，我就买了一块还给他。”

殷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些释然，“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时候，我就想你总不至于给仇人送表。不过，祁清，你真的奢侈，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节操我再几年也学不会。”

他显然是在调侃，说这说着，又云淡风轻地补充了一句，“想想我可真亏，为了这块表，嫉妒了那么多年。”

那些事情，曾经是两人心里的尖刺，让他们全副武装推开身边的人。可时过境迁，那些事情被轻飘飘的说出来，竟然又是一段荒唐的笑谈。

祁清真不知道何以这些年为了一点事情，争锋相对到这种地步。

殷遥尚且不知道祁清的想法，也不知道他别扭的根源。如果他知道，会是怎样的一种感想？祁清不敢想，无论如何，这种事情，他不想暴露在他面前。为了一点点无中生有的事情，而拈酸吃醋，那样像一个毛头小子，太不成熟了。

他们把一箱箱东西搬上殷遥的车，殷遥沿路一只在哼哼唧唧的抱怨，“早知这样，当初何必要搬走呢？”

祁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冷淡地道，“你再废话，我不搬了。”

一句话比所有的强迫都管用，殷遥终于认认真真地做了这个免费劳动力，不敢有一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