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就是我们拿了奖的学弟？”

“听说其实他们乐团的人都不太喜欢他啊，是不是，大陶？”

“没准儿奖也是他爹花钱买来的啊，哈哈哈。”

“讨人厌的小子，也就是拿这张脸去骗梦嘉罢了，连哥。”

“哈哈哈——”

……

六个少年站着围成一圈，沈岁安在中间紧抿着嘴，蜷缩着躺靠在墙根。他后背疼得发麻，不用看就知道要青一大片。四肢也酸痛，只为了在挨打的时候能护着怀里的东西。

但好像老天也不帮他，一阵风吹来，在他发颤的指尖带走那沓纸。

它们哗啦啦地散开，秋风卷落叶似的铺散开一地。

他伸手去拿，下一秒，一只穿着耐克鞋的脚就踩在他手上。

他抬头，是那个被叫“连哥”的人。这人他知道，叫王连，初三的学长，学习吊车尾，玩得花哨，最近在追他们班那个叫黄梦嘉的女孩。

而这沓稿子就是他从黄梦嘉那里要来的。

“还捡呐？这么护着的宝贝，就是你从梦嘉那里讨来的？”王连冷笑着弯腰捡起，展了展这张纸，“‘那是暴雨下的高架桥，雨点噼啪砸下来，很难判断车速已经快到了多少。他坐在我旁边，我想和他说话，却又不想——’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连念着念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人也跟着笑。

“喂，小子，这是什么烂东西啊？嗯？我问你话——草！你//他//妈犯贱啊——”

王连原本大笑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暴躁地跳起脚，后退了一步。他小腿骨刚才那一瞬间酸得有点麻木，是被脚底下这臭小子一拳头捶下去的结果。

没想到这小子还敢反抗？力气还他妈不小！

他一把拽住地上少年的校服领子，狠狠将他拎了起来：“我真给你脸了是不是？”

少年没说话，碎发狼狈地落在额间，他眼眸眸色很黑，此刻看着竟然有些冷意，像一只生气却还年幼的豹子。

“你说什么是烂东西？”他反问。

王连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一声笑：“诶诶，大陶，海子，你们看见没，他会说话啊。嗯？小子，原来你会说话啊？不是臭哑巴啊？”

“嗯，”少年点头，看着王连的眼睛淡淡道，“我只是很少和烂东西说话。”

“……”

周围一群笑声消失了。

这条小路短暂的恢复了安静，大概两三秒过去，一声“草”像雷似的忽然炸开在空气里，随即是王连挥起的拳头：“你//他//妈的——”

这拳头挥来时甚至带着点风声，沈岁安下意识闭上眼，但两三秒过去了，该来的痛感却没有来。

他一怔，睁开眼，就看见一只手挡在了他脸前五六厘米的位置。这只手白皙，指骨很漂亮，又充满力量感，紧紧握住王连的拳头时骨筋和青筋都凸起。

随即便响起一道带着些冷意的男声。

“喂，学弟，你刚才说什么是烂东西？”

-

许晏光很久没这么打架了，但看到那帮臭小子兵荒马乱地逃跑时，他还是觉得自己当年学散打是有用的，至少现在也没全丢，收拾几个毛头小子绰绰有余。

他舒了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子，嗤一声：“初三而已，毛都没长齐，学什么黑势力。”

然后他又转过头，看向这个在打架过程中企图帮他但也没帮多少忙的男孩。

这是他第三次遇见他。

第一次是秋姨的饭馆，他穿着精致，出手阔绰，像个富家小少爷；第二次是礼堂一楼的准备室，他被人故意锁在里面，却面目平静的坐在里面一动不动；第三次就是现在了，他穿着初一的蓝色校服，衣领褶皱，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灰尘一块一块的，狼狈不堪。

此刻，这个男孩正弯腰捡着稿纸。

许晏光也开始捡，最后两人共同捡到了最后一张纸，男孩手指一顿，收了回去，由许晏光把它捡了起来。

“捡完了，”他语气轻松地开口，“你怎么样？用不用去医务室看看？”

男孩摇摇头，又不说话。

许晏光也不见怪：“那帮人你认识吗？回头得向老师反应一下。啧，也不知道这块儿有监控没，应该没有。”

男孩没说话，只看着许晏光，半晌才开口：“……谢谢。”

“啊？害，不客气，”许晏光接得飞快，一看就没把这放心上，更没过脑子，“举手之劳。”

男孩又一阵沉默。

许晏光也不尴尬，他整理好校服，拍拍裤脚的灰尘，走到旁边把塑料袋捡了起来——刚才为了打架时不撞坏面包牛奶，他特意提前把塑料袋放到了一边。

于是现在，他一手是半沓稿纸，一手是面包牛奶。

他看着明显是沈清时的这半沓纸，又看看另外半沓还在男孩手里，犹豫着开口：“不过学弟，你这个稿纸是哪里来的？”

男孩还是不说话。

许晏光思索片刻，又换了种说法：“我的意思是说，这可能是我朋友的……她丢了东西，正着急找。”

这次，对方开口了。

“我不认识它的主人，这只是我从我女同学那里拿来的。她也不认识，说是想给老师，于是我就帮忙送给老师。”

“虽然我不认识，但既然学长你认识，就麻烦你把它还给原主人吧。”

“谢谢。”

男孩非常礼貌地双手递来，面色淡然，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看着许晏光。

许晏光不知道对方记不记得他也曾在秋姨的饭馆——甚至他当时还隔着玻璃窗看了几眼沈清时——但此刻他已经懂了男孩的话外音。

我不认识它的主人——不要向沈清时提我。

我从我女同学那里拿来的——来源是初一的一个女生。

送给老师——你是从老师那里拿到手的，没有打架。

还给原主人——给沈清时。

好一套圆谎。

许晏光有些意外。

但事实上，从一开始饭馆的那一幕起，他就已经隐约闻到了些密辛的味道。只不过当时是有所闻但无意去探究，现在则是明白了十之八九。

他看着男孩，随即扬起一个笑，接过了另外半沓稿纸。

“没事，随手帮个小忙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啦！之前因为大纲用完了所以卡文了好久，最近又码出一些大纲了，希望可以在用完之前再写些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