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周灏游并没有在许未何离开后放弃原先的计划,亦没有沉浸在许未何的甜言蜜语中。
周灏游一意孤行,早在太后觐见他时,他便秘密与一些大臣商议了策反一事,从中再大臣口中得知,太后的暗线将关于边境的奏折存放入御书房中。
此时他更是凭借着月色昏暗,独自潜入狼烟遍地的御书房。
他一袭黑衣,与黑夜融合在一起。
他的衣诀飘扬在空中,墨发高高束起,倒是比以往头戴金冠配饰时,更显得英武不凡。
御书房的门口,站着四名侍卫。
他们身披甲胄,腰间佩剑,手拿弓弩,神色警戒,看见周灏游时,皆是愣住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周灏游居然会这时候闯入御书房!
四人皆是训练有素,迅速拔剑。
周灏游身形一晃,便闪避过了四柄利刃。
这四名御前侍卫,武艺虽高,但周灏游也不惧。
周灏游手腕一抖,银光乍现,便有几滴血珠溅射开来。
四人大惊,纷纷后退。
周灏游趁此时机,飞跃进屋,脚步落地无声,一招一式,凌厉狠辣,攻击力极强。
御书房内,灯火摇曳,照的整个屋内恍若白昼。
周灏游一边躲避着四名御前侍卫的攻击,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他的注意力,放在御案上的奏折上。
周灏游的眼神一凝,快速走到桌案前。
奏折上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关于边境的情报。
大周边境和大晋的交界之处,是一座荒山,荒山上的山谷中,驻扎着数万兵马,而山谷中的粮草仓库中,囤积着足够数万士兵存活一年的粮食,还有不少珍稀药材。
——是一笔财富,可以养活军队。
周灏游目光灼热,心里涌动着强烈的占有欲。
他握紧拳头,指节泛白。
他要这些东西,可是为了......
周灏游目光闪烁,最终停留在那封被撕毁的奏折上。
他缓缓蹲下,捡起那封奏折。
周灏游一字一句地看完奏折上的每一个字,目光逐渐变幻不定。
他忽然抬起头,盯视着那张尚未干透的奏折。
他记得很清楚,年少时,先帝在御书房外的树荫底下看奏折时,摄政王正站在旁侧,手持拂尘,轻抚着那卷奏折。
他当时并不明白摄政王的意图。
但此刻,他却似乎明白了。
摄政王,是打算用这件事来逼迫父皇,让他早点下位,扶他人为新任君主。
周灏游眸色微敛,他不动声色的避开四位侍卫的视线,脚尖轻点,跃上宫墙,往后院而去,回返太后为他准备的院。
------
然而这一切,即使他做的再隐秘,却终是逃不过,刚回宫内,欲去探查御书房情况而化成“风影”面容的许未何。
许未何望着那抹身影,心中忽的涌起一股不被信任的失落感。
他的心,莫名的刺痛。
许未何咬牙,转身离开。
他本想上前阻止周灏游,但转念又想到,这个人是世子殿下。
——或许,周灏游是有苦衷的呢?
如果,御书房内盛放的那份奏折是太后让人伪造的,那周灏游岂非要背负弑兄篡权的罪名吗?
许未何犹豫片刻,便跟随在周灏游的身后,往前走。
周灏游一路疾驰,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许未何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这个世上还能有哪个人值得他信赖。
许未何心绪烦乱,他回想起自己的童年。
在他七岁生辰那天,父母双亡,家族惨遭灭门。
他孤零零的,一度觉得自己是不祥的孩子。
直到后来,许未何成了摄政王,遇到了周灏游。
他带给他温暖,陪伴他度过漫长而又冰冷的冬季,帮助他度过最难熬的日子。
从那时起,许未何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
在那一刻,他觉得周灏游才像是自己的依靠。
他愿意将自己交付给他,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命也交付给他。
他想要过那种安稳快活的日子,却发现,越是向往,越是得不到。
前路漫漫,歧路众多,不知是福是祸。
许未何亦不知,太后与周灏游,究竟谁是胜者。
许未何想,既然已经选择了,不如一错到底吧。
他不再纠结,也不再彷徨,迈着坚毅的步伐,继续前进。
夜风呼啸而过,吹乱了他的长发和墨袍。
这一刻,许未何只想做最后的挣扎。
——哪怕那人只是为了利用他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也心甘情愿。
————
周灏游回到太后为他安排的院子里时,已经深夜十分。
周灏游进入自己所住的院子后,便关上房门,将门窗都封死。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翻阅奏折,而是坐在房间里,思考今天再太后那所听到的事。
周灏游知道,太后与大臣们所谈论的事,一定会引起朝堂上的争执,他不想参与其中。
周灏游思索良久,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许未何的那张脸。
——何许,你在哪里?
——你这会……究竟,在哪里呢?
周灏游抬头看着头顶的夜幕,眼中满含期待。
周灏游的目光,在夜空中搜寻着,仿佛在找寻着许未何的身影,又好像是在寻觅着他的归宿。
许久之后,他忽然笑了,眼中充满了苦涩。
这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周灏游收回目光,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心头的躁动。
------
翌日,晨曦初升。
周灏游睁开眼睛,坐起身,揉揉有些疼痛的额角。
周灏游起床梳洗完毕后,便去寻太后请安。
这个时辰,太后应该在御花园中散步。
御花园距离慈宁宫不远。
太后今日穿的是一袭淡紫色宫装。
她今天的心情很好,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周灏游走近后,低下头行礼:“游儿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笑道:“快起来吧。”
她故作慈悲地拉着周灏游的手,温和的笑道:“昨晚睡得还舒服吧。”
周灏游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他顺势低着头,道:“谢太后娘娘关怀。”
太后望着周灏游清俊的五官,心情更好了。
“对了,今日哀家想要亲自送你去狩猎场,你不必拒绝。”太后语气轻快地道,“你也该去狩猎了。”
——游儿少时一向喜欢狩猎,但不过,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周灏游顿感不妙,他心下一紧,微微蹙眉,沉默片刻,婉拒道:“游儿身体不适,想多休息两天,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不悦地道:“你这是在抗旨吗?”
“游儿不敢。”周灏游连忙挣脱开她握住的手,弯腰拱手道:“只是前日不幸感染风寒,病情略有加重,实在没精神骑马,还望太后娘娘原谅。”
太后闻言,顿时有些泄气。
她以往虽然对这个孙子很喜爱,但周灏游却从不给她留情面,也不懂得讨她高兴。
太后叹口气,不由想起了周灏游昨晚离去前,与她说的话。
太后心头微凉。
“你既是生病,就好生养着,哀家会派人照顾好你,让你无后顾之忧。”
太后说罢,摆手示意他退下,随后转身往内室走去。
她今日本要亲自送周灏游去狩猎场,却因着昨日之事,心中堵塞,无法静下心来,便让贴身丫鬟去办。
太后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
周灏游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后,便立刻叫来了侍卫风影。
“属下拜见主子!”
侍卫风影单膝跪地,恭敬地问候道。
“昨日本世子接机与诸位大人所谈的事情,可有传到太后耳中?“”
周灏游问。
侍卫风影拱手答:“回禀主子,属下早已派人去拦截监视的丫鬟,这会想必他们已经做掉了。”
周灏游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
侍卫风影道:“只是属下担心,若是这次鲁莽行事,唯恐主子这么快就暴露了身份,会让那些忠于您的大臣对您产生防范之心,届时怕是会有变故。”
周灏游沉吟半晌,缓声道:“这件事,先暂且搁置。”
“是!”
侍卫风影站起身,又问:“那主子您今天是否需要换身衣服?”
周灏游摇摇头。
侍卫风影见状,便退下去了。
----
太后正倚在软塌上小憩,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她缓缓地睁开眼睛。
一名侍女端着托盘,款款地走进来,放在软塌旁的桌上。
太后看了一眼那托盘,只见上面摆着两样食物,一碗粥,一碟小菜。
“奴婢伺候太后娘娘更衣。”侍女轻声细语地说,声音清脆。
太后看着眼前的侍女,忽然问:“哀家记得当年你是叫青竹吧。”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的。”侍女低垂着头,声音恭谨。
太后伸出手指,轻抚青竹的头,微笑道:“青竹,你可愿跟随世子?”
青竹猛然抬起头,看着太后,神情激动,眼圈瞬间红了。
“世子乃是奴婢的恩人,奴婢自是愿意,但,奴婢伺候太后多年,早已习惯。”青竹哽咽道。
青竹这般直白的拒绝,倒是让太后有些惊讶。
太后想起青竹是周灏游的贴身丫鬟,心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她抬手擦干眼泪,笑着道:“既是如此,那哀家就不勉强你们,但今日你不得不去伺候他。”
青竹闻言,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连忙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太后娘娘,谢谢太后!”
太后见状,忍不住笑骂:“瞧你这孩子,哭得跟什么似的!”
“是奴婢失态了,太后娘娘莫怪,请恕奴婢失仪!”
青竹说罢,赶忙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
太后听了青竹的话,不由皱眉。
青竹的确是一直伺候她的老人,而且从小就陪伴在她左右,是她最信任、最依赖的侍女。
这些话,她还是第一次听青竹说。
“罢了,你快去照顾世子,”太后说这,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拿出一包不明的药物,递到她面前,低声呢喃着:“游儿不幸感染风寒,这药能缓解缓解,你且去为她熬制成汤药,务必要亲自看他喝下去。”
青竹尚且不懂皇宫内的尔虞我诈,只以为是普通的药,便收入怀中,郑重其事的点头。
她接过药,刚准备退下去,就被太后喊住了。
“青竹,你可记得哀家说过的话?”太后的神情有些凝重。
青竹愣了愣,疑惑的问:“记得,太后娘娘,您是说......”
太后沉声道:“记住,你永远都是哀家最信任,最忠臣的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许背叛哀家。”
-----
太后的话,令青竹有些惶恐。
青竹一脸忐忑地道:“太后娘娘,奴婢怎敢背叛您......”
太后冷哼一声,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哀家的人说过的话,可是永远都不会改变!”太后一字一句地说,“你可知你犯的是欺君之罪,杀了你,你家人也别想活着!你最好牢牢记住!”
“奴婢遵命!”
青竹被太后浑身的戾气吓得跪下来。
“去吧。”太后扶额。
青竹闷声应道,退下后,太后靠着软榻,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这些事,终究是要由她们自己去处理啊!”
青竹端着那包药,匆匆地跑出周灏游所在的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