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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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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鳞自打得了那孔明锁,王墨不在的时候,真就歪在炕上,一只手捣鼓。

他眼睛跟得上,可是手指头不行,弄个两三下就抽筋似的疼。

他烦得紧,给孔明锁塞到炕角落里。

可过不了多久,一想到王墨答应的话儿,心里头直痒痒,又伸长了手臂去够。

*

正月过后,天气逐渐回暖,积雪渐融,冬时冻得梆硬的大地,也重新焕发了生机。

万事都在往好了发展,只一件事儿,王墨愁得厉害,汉子后背那腐疮,反反复复的咋也不肯好。

腐肉刮干净后,新肉长得很是慢,后背时常血淋淋的。

他再不敢让汉子躺着睡,护他后背跟护小鸡崽儿似的。

今儿个天亮得早,鸡才叫了两声王墨就爬了起来,还没下地,一只大手给他拉住了,玄鳞声音低低沉沉的:“起这早干嘛去?”

屋里没点灯,有点儿暗。

王墨坐在炕沿边,扭头瞧他:“我瞧眼天去,要是还成就给褥子洗了,一会儿薛大夫过来,瞧见了不好。”

昨儿个汉子又尿了,弄得褥子可湿,不过他俩的褥子是分开铺的,只要尿得不多,就洇不到王墨这边来,他只用洗玄鳞身/下的就成。

昨儿个实在太夜了,他没顾得上洗。

玄鳞瞧着他:“那叫孙婆子去,你回来睡觉。”

王墨笑着道:“没事儿,我洗就成。省的别个给你洗了,你回头又臊得慌。”

玄鳞有点儿赧,正不知道说啥,那只孔明锁就塞进了他手里。

王墨撅着屁股穿鞋:“要实在没意思,就玩玩这个,要是想尿了,可得叫我。”

玄鳞没应他,大手拉住被子,往上一扯,蒙在了头上。

王墨好笑,挺大个人了,回回一闹气就钻被窝儿。

他隔着被子拍了拍他:“你再睡会儿,等熬好了药我就回。”

隔着被子,玄鳞闷闷应了一声:“早点儿回。”

今儿个天气好,日头升起,暖洋洋的,晒在脸上可是舒坦。

昨儿个尿湿的褥子被王墨塞进了木盆子里,堆在了井边。

水井在院子角落里,挨着厚实的砖墙,晒不着日头。

王墨就打好水,将盆子拖到有阳光的地界儿来洗。

吴家大户人家,洗衣裳不像村里人似的还得到山里头寻觅皂角,都是铺子里买得现成的皂珠。

圆溜溜的一颗,又白又香,正好能握在手心里。

王墨坐在小马扎上,用皂珠抹了一把,轻轻一搓,布面上起一层细密的泡沫,比皂角好用不少。

褥子厚实,洗着费劲儿,王墨又搓又洗了小半个时辰,还得过上两遍水才成。

他抬头瞧了眼日头,见时辰不早了,伸手在清水里过了一遍,自小马扎上站起身,得给汉子把药先熬了。

王墨干活儿利索,没一会儿便将药坐上了。

趁着熬药的工夫,他洗了把米,放锅里先泡上,等一会儿要煮了,熟得更快一点儿。

王墨端着汤药进屋,玄鳞早都醒了,他无事可做,真就歪个身子在那儿琢磨孔明锁。

见王墨进来了,不多好意思的塞在了枕头边。

王墨将药碗轻轻放到矮桌上:“你解不开也正常,我听孙妈妈说,就是前头西街那个徐秀才,也解了三两天呢。”

他俯身过去,将汉子往炕边上拖了拖,好让他的手能够到矮桌。

王墨怕汤药太烫,入不了口,两手端起来慢慢吹了吹。

棕黑棕黑的汤面翻起一阵小波,一股子苦味儿,他皱皱眉,将药碗放下了。

眼下汉子很是听话,许是知道背后腐疮总也不好,许是这蜜饯果子起了效用,喝药都不用人催,可省心。

常常是王墨将汤药碗放在桌上,出去干活儿,回来那碗底就空了。

这回王墨也是,他伸手指了指药碗:“自己喝成不?我锅里煮着粥呢。”

玄鳞点点头,脸都没红一下:“自己能喝。”

王墨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是苦就多吃俩蜜饯果子,我干活儿去了。”

“嗯。”

玄鳞瞧人出去,又偏着头听了好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远,才右手撑在胸前,费大劲儿的爬了起来。

玄鳞一个瘫子,能倒汤药的地界不多,打炕边那兽皮靴子湿得差不离后,他再不敢往里头灌汤药了。

好在家里摆设多,玄鳞瞧见东边那面墙角,立了个红木架格,架格上尽是吴庭川摆的藏品和书册。

架格顶实在太高了……王墨从来不往那上瞧。

玄鳞便将汤药倒在换下来的亵衣上,再团成团,使着大劲儿的往上头扔。

他准头好,不曾失手过一回。

玄鳞下头不听使唤,亵衣换得勤快,备下的就多。

若是手边儿实在没衣裳了,就用宽布条子、枕头巾子,他不挑,有啥用啥。

今儿个运气好,昨夜换下来的亵衣,王墨没来得及拿出去洗,就那么放在炕沿上。

玄鳞伸长手臂,用指头一勾,衣裳就拿进了手里。

他挑了挑眉,费劲儿的爬到矮桌边上,拿起汤药碗,倒在了团成球的亵衣上。

王墨瞧见的就是那么个场面,汉子将他熬了小一个时辰的汤药,随随便便的倒在了亵衣上,抡个膀子,往屋角的架格顶上扔。

方才,王墨都已经进灶堂了,可又想起来早上起得急了,没给汉子把尿,他别喝了汤药又尿了,到时候还得洗褥子,他推门进来,声音也不多小,可炕上那汉子竟是一点儿没听见。

“啪”的一声响,浸满了汤药的亵衣布团子砸在了架格顶上。

玄鳞轻轻呼出口气,趴回了炕上,他抬手擦了把汗,一偏头,正瞧见王墨立在一边。

玄鳞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喉咙口子紧得厉害。

他一条妖蛇,什么场面没见过,却都没有这一刻让他心慌,慌得才擦过的额头,登时就冒出一溜冷汗。

他抿了抿发白的唇,颤抖着道:“小墨……”

王墨立在那儿没动,好半晌,他才拾起步子,慢慢的走到玄鳞近前。

他瞧着他,鼻头酸得厉害:“为啥啊?”

玄鳞喉口哽咽,手指头抓在新换的褥子上,指尖一片青白。

王墨瞧他不说话儿,又问了一遍:“为啥啊?”

他搞不懂,实在搞不懂,他干啥要这样啊,那金贵的汤药,一副就好些银子,他怕他嘴里苦,还求着管事儿给了蜜饯果子。

就算这些通通不提,他后头烂得那厉害,有些都见骨头了,好几回夜里,他难受的身上起热。

这能治他腐疮的药,他干啥倒了。

王墨从未有过的愤怒,他深吸了好几口子长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啥,你说啊!嫌药苦?所以不喝?”

“觉得自己没指望了,所以不喝?”

“还是瞧着我天不亮就起来给你熬药,一日三回,日日不歇,看我像个猴儿,好玩、有趣,所以才不喝?!”

王墨再忍不住了,伸手抹眼睛,可眼泪咋也收不住,决堤了似的往下淌。

玄鳞瞧不得王墨哭,那大的一双眼睛,平日里就够他瞧了,这一哭起来,他心口子就跟着疼。可他又舍不下脸来明说,他一方大妖,就算瘫死在炕上,也是顶傲气的人。

王墨瞧他不说话儿,轻轻点了点头:“成、成,是我蠢,是我缺心眼儿,是我猪油蒙了心了!以为好好待你,你至少、至少也能好好待我!”

他转回身,往门口子走。

玄鳞见人要走,手撑在炕上,就往前头爬:“小墨、小墨你别走。”

王墨理也不理他,伸手打开门,初春的风还是冷,这一刮进来,冻得王墨水湿的脸颊刀刮似的疼。

玄鳞听见开门声了,感觉到吹进来的冷风了……他知道王墨要出去了。

不能走、不能让他走,他离不得他!

门口子,王墨抹了把脸,反过身正要将门关起来,就听里头汉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又慌又急——

“小墨、小墨你听我说!”

“不是怕苦,不是觉得没指望,不是拿你当猴耍!都不是!”

王墨顿住脚,却没出声应他。

直到里头人又喊了起来:“我是怕我好了,你就走了!”

“我好了,你就走了!”

紧接着,就听见“咣当”一声大响,有什么砸在了地上。

王墨心口子一慌,拔腿奔进屋里,汉子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他赶紧跑到玄鳞身边,就瞧见他细瘦的脚踝处,刮开一溜皮,血珠子都冒了出来,他急得吼人:“你这是要干啥啊?!”

玄鳞伸着唯一能动的右手,紧紧攥住王墨的衣边,喘息着道:“我背还没好……脚、脚也伤了,你是不是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蛇蛇:呜呜呜挨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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