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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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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花一惊非同小可,脸色一下全变了。

——高高在上的太后怎会纡尊降贵,召见自己这么一个无品无级的粗使宫女?只能是因为昨夜那件事!

她呼吸急促,定了几次没定住神。明明昨晚睡前已经打定了主意,此时却仿佛六神无主般,猛地一阵心虚气短……就像是泰山即将压顶,她仅有的却是一架不堪一击的纸糊屏障……

可她别无他法。她只能一口咬定,一口咬死。万一不幸,东窗事发,那也是天意难违……

她一面紧张地反复想着,一面踏上大殿的阶梯。

这阶梯比长乐宫大殿的阶梯高出一倍,两边也更宽,行走时,眼角可瞟见两边雄伟的雕栏外,苍茫茂密的山林一望无边。

上了最后一级阶梯,她立于大殿外,等待太后传召。

盛夏的太阳直直照在殿前的平台上,照出一片耀眼的白光。两旁的守卫尚有檐角的阴影遮挡,惜花却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晾在日头里,过不一会儿,已经是额角淌汗,后背濡湿。

一炷香过去了,殿内毫无动静。又一炷香过去,殿门仍是紧紧关着,纹丝不动。

惜花已经满脸淌汗,口舌干燥,可她仍然垂手低头站着,不敢动一动。

一个时辰过去了。

今日的日头似乎分外毒辣,即便这是山上,也难得吹来几许微风。惜花感到脸上、后颈火辣辣的,隐约有些头重脚轻,她奋力维持仪态,心中不由在想:或许太后是根本忘了这件事,忘了要见她……若是这样,就太好了,哪怕她再站两个时辰也愿意……

仿佛成心要她希望落空一般,就在她浮起这个念头的时候,殿门开了。

掌事姑姑对她微一点头,示意她入殿。

惜花赶紧打起精神,恭敬小心地迈步向前,跨入殿中。

顿时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让她突地一激灵。殿内置着冰,隔绝了外头烤人的酷暑,十分清爽凉快。殿外像是火焰山,殿内却是清凉国。

大殿端庄宏伟,头上是龙腾凤舞的重拱藻井,脚下是光可鉴人的暗金莲花地砖。巨大的八宝宫灯高悬,对应着下方一重又一重的朱柱帷幔。

太后身着如意五彩祥云紫色凤袍,已高坐在尽头的主位上。

惜花只觉这气象比皇帝威严尤甚。她即刻低下头去,一步一步向前,到了大殿正中,跪下行了大礼。

“抬起头来。”

太后声音悦耳,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慑。这句话太妃也讲过,那时惜花是恭敬守礼地照办;可这回从太后嘴里讲出来,她则是下意识地即刻抬脸,仿佛身体已经不由自己使唤。

就这一瞬间,她见着了太后的面——太后的美艳与她的威严一般令人心惊,几乎看不出年纪,似是午睡刚起,面上还有几分慵懒,但那双凤目里锐利的光芒,令惜花顿觉从头到脚全被看透了,她终于体会到了常宝春的恐惧。

“云妃说你很能干,果然不假。”太后莞尔,额坠上的宝石折射出瑰丽光芒,却半点压不过她眉眼的光采,“昨晚的差事,你办得很漂亮。”

惜花浑身僵硬,如被悬在万丈深渊边的一根细藤上,飘飘摇摇,随时都要断开坠下去。她总算还勉强维持着一丝笑容,迟了片刻才低声开口,几乎称得上是嗫嚅:“太、太后夸奖了,奴婢不敢……”

太后却并不追究,而是转了话头:“你原本在刘太妃处当差?”

惜花没有听到责罚,绷到极致的心弦稍稍一松,却又惊疑不定——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她小心答道。

太后闲话家常的口吻:“那年还有个新进宫女与你一道当差,那丫头呢?”

惜花顿时头皮发麻,恐惧又当头压下,却又不敢不答:“她……摔碎了太后赏赐的琉璃瓶……被,被太妃处置了……”

“哦?”太后微一点头,“如此不中用,处置得很对。”

惜花后背发凉,一句话不敢说。

“瓶子摔碎了,太妃一定很心疼罢?”

惜花一怔,飞快地犹豫了一下,“……是,否则,否则也不会生这样大的气……”

“何须生气呢?”太后微微一笑,“早说给哀家不就好了。哀家这里还有一对同样的瓶子,再赏给她又有何妨?来,你奉哀家旨,这就给她送去。”

惜花如闻平地惊雷,眼睁睁看着太后示意左右取出一对琉璃瓶,果真与寿华宫里摔碎的一模一样!她跪都要跪不住了,简直心胆皆裂,咚地一声就磕下了头,失声道:“太后!”

她想求太后饶自己一命,话未出口却被掌事姑姑斥道:“还不接旨?……长乐宫送来的人不懂规矩么?”

牵扯到云妃,惜花心下猛地一颤,知道其中利害,忙极力克制自己,不敢再失态:“……是……奴婢遵旨。”

太后淡淡道:“这回可别摔了,好好送到太妃手上,别像那丫头一样不中用。”

惜花全身僵住,骨子里往外冒着寒气,连心跳都要冻住了。她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俯首表示不敢违抗。

她脑中空空茫茫,不知道自己怎么接过的那对瓶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起的身,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出了万禧宫。直到临近寿华宫时,她才像猛然挨了一击般地醒过神,定住脚步。

她望着眼前曾经熟悉的寿华宫,宛如望着森森的阎罗殿。

身不由己地,她的牙齿格格作响,捧着礼盒的手更是抖个不停,心跳也像是战场狂擂的重鼓,几乎要撞破了胸腔。

——她不敢想太妃会有什么样的脸色。

怀月的惨死她永远忘不掉,有时她还会在噩梦里惊醒。

而今轮到自己了。

她又抬眼望了望前方寿华宫的大门,突然无比盼望像昨晚一样有两名宫女跟着自己,至少能给自己壮壮胆,不是一个人迈进这鬼门关。

可惜没有,今天偏偏只命她一个人来。然而她知道,她的行动逃不过太后的眼睛。

花了整整一刻钟,她才迈得动步子,鼓起这辈子前所未有的勇气,走向寿华宫的大门。

通传后,她沿着主道向正殿走去。一路上,两旁的宫女太监们尽皆下跪行礼,不敢有丝毫懈怠,只为太后那至高无上的威严。

而惜花自己,便是心里恐惧到了顶峰,外在仪态却既不敢抖,也不敢怯。要知道,她此刻身系万禧宫的尊严,若有丝毫不慎损了太后的体面,那下场只怕不是死这么简单。

正殿门口,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正中的刘太妃,都恭敬地行礼迎接。

惜花站上前,朗声道:“太后懿旨,寿华宫接旨!”

太妃与身边的掌事姑姑听见她声音,不由抬眼去看,登时惊愕至极。可太妃到底是太妃,短暂一愣后,便按捺住心中惊疑,开口道:“恭祝太后安,寿华宫接旨。”

旁人的脸热得发红,而惜花脸色则比纸还要白,但她却不敢慢一慢,接着宣旨道:“太后特赐寿华宫琉璃瓶一对。”

听到“琉璃瓶”三个字,太妃的脸色刷地变了,掌事姑姑眼里也流露出惊惧。

待看到礼盒打开,那对一模一样的琉璃瓶现于天日下,还半跪行着礼的太妃竟踉跄般向后一歪!

掌事姑姑同样面无人色,与几名宫女太监一道伸手去搀扶:“太妃娘娘!”

惜花宣完了旨便一声不吭,垂着头不敢看太妃情形,只双手高捧着礼盒。就是不看,光听这喧哗惊呼也知有多么惊心动魄。

之后又是一片沉默,仅能听见太妃粗重而急促的气息,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在挣扎最后一口气。

终于,太妃开口了,声音隐隐嘶哑:“……谢太后。”

礼盒捧在惜花手上,无一人敢上去接。无法,大汗淋漓的掌事姑姑轻声道:“奴婢来吧。”说着站起身。

惜花听见,抬起脸:“慢。”

众人一怔。

“太后说了,要奴婢好好地将瓶子送到太妃手上,万万不可再摔了。”

太妃的脸一下子抽紧扭曲,浮现出无比愤恨的暴怒之色,两眼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死死攥紧了双手,不住地发抖。

惜花捧着礼盒,一步步走上前来。

明明近得不到五步,她却觉得这是一生里最漫长的路。手里的盒子不算多重,却压得她的手生疼,她错觉自己捧的是毒酒、是匕首,正前去要太妃的命。

她在太妃面前停住,捧着盒子行了一礼,尔后,向太妃手上放去。

才一触,太妃便如烫着一般缩了缩。惜花的手停了停,开口:“……这是太后的旨意,请您收下。”

说罢又伸手递去。

这回太妃没有躲闪,她平静下来,拾起了仪态,姿势端庄地伸出手掌。那脸上的暴怒消逝不见,变为了悲哀与颓唐。

惜花小心放稳后,才缓缓撤开手。

她脸还是苍白得厉害,绷得快要断了的心弦却稍稍松缓——这要人命的差使总算完成了!无论将来如何,太妃会不会报复,至少眼前这一关是跨过去了!

她要赶紧离开,再待在这里,怕是要喘不上气来。可转身才走了两步,却听太妃在身后喝道:“你站住!”

惜花心顿时漏跳一拍,只得顿住,回身行礼:“太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太妃目光如刀一般,直直盯着她,脸色灰败,话像是从齿缝里迸出:“如今你攀上了高枝,可你不要忘了,你永远是我宫里出去的奴婢!”

惜花垂下目光,轻声道:“奴婢自然记得。”

太妃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眼瞳一缩,神情更为凌厉:“你自然记在心里,只等今日如愿……我一念之仁,没有取你的命,你在御膳房受罚受苦,不知有多怨恨,总算今日来羞辱我了!”她因激愤而语速飞快,全然顾不得颜面,一股脑地嘶声喊出来。

惜花摇头,与她对视,真诚道:“奴婢在这里时,太妃娘娘待奴婢很好,惜花是牢记在心的。至于去了御膳房……那是惜花的命,惜花不敢怨恨。”

太妃看她言语平静,神情不似作伪,一时竟自哑然。

惜花轻声又道:“奴婢只是听命行事,断没有不敬之心。太妃娘娘息怒。”

说来也奇,太妃扯破了脸敞开来说,她心里却陡然平静许多,没有那样恐惧得丧魂落魄了。

太妃对着她温柔善意的脸容,久久不言,忽而叹了一声,两行泪滑下来。她挺了挺背脊:“惜花。”

“娘娘。”

太妃看向她。“就算了结了今天的差事,你以为,往后你的日子就能好过么?你也看到了,想要摆脱的,永远也摆脱不了,它总会再来,你总要全部咽下去……这就是命。”

惜花的心直直往下一沉,沉入闷不见响的深潭。

太妃道:“你好自为之吧。”

惜花又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太妃教诲。”

出了寿华宫,惜花再也支持不住,跑到一处树丛里干呕起来。说不清是恐惧所致还是暑热所致,她只觉头晕恶心,却又吐不出什么来,只能咳得双颊通红,眼泪直流。

好容易平静下来,她又取水洗了两趟脸,自觉清爽些了,才回去见太后复命。

惜花同样不敢在复命时出岔子。她一路反复想了措辞,此刻回到,不由万分端肃。尽管座上的太后眼也不抬,可她仍是不敢有一丝怠慢,结果才回禀了一句就被太后打断。

“此时还没到晚膳罢?可哀家倒有些饿了。”太后向掌事姑姑笑言了一句,饶有兴致地转向惜花,“听云妃说你手艺极佳,做出的东西无不让人称心。你就去给哀家做道点心吧。”

点心小食是自己最拿手的,惜花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不知太后想吃什么样的点心?要来几样?”

“不必多,一样即可。”太后微微含笑,“只要非荤非素,非酸非甜非咸非苦非辣。”

惜花顿时呆住。

没等她回过神,太后又道:“若是做不好,那便是云妃在哀家面前夸大其词,诓骗哀家。”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呜呜呜呜呜呜来例假了,又鸽了……然而迎检还没有结束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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