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微微开，觉竟然睡得出奇的好。

一觉醒来，赵彤觉得自己的视力都好了不少。

不过，才过了十分钟，便一下子打回原形，整个人懒洋洋的，像生了懒病。

赵彤吃完早饭，经不住妈的催促，换好便服就随妈去县医院看望姥爷。

姥爷精神更好了，凌晨四点多又溜了，走时，还留了个纸条，说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一趟休息休息，幸好被值班的护士发现，给妈打了电话，妈一听赶紧让爸去姥爷家把姥爷硬接了回来。

赵彤一进病房，姥爷躺在床上，气鼓鼓地蒙住了脑袋，不理人，二姨坐在床前无能为力的盯着。

二姨见妈来了，赶紧起身，热络地说了几句便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对她说，她家有套高三模拟试卷，抽空去她家拿一下。

二姨走后，妈接了二姨的班，坐在姥爷跟前，狠狠地盯着，唯恐一个不留神，姥爷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赵彤觉得无事可做，看了一圈，发现2号病床的桌上有本书，便想了想，走过去拿来看。

2号床是老爷的对铺，是昨天跟姥爷唠嗑的老人，他病好了，昨天就是跟姥爷打声招呼，随即被儿女接了回去。

赵彤翻了几页书本，又看了看封面，是一本童话书。

里面的内容没多少，七八页就结束了。

讲的是《外婆的宝贝》。

赵彤一目十行地看完，合上书，抬头瞅了一眼姥爷，姥爷探出头了，与她四眼相对。

接着，她看见姥爷悄咪咪地伸出一只枯瘦老树皮的手，朝她挥挥。

她愣了一下，放下书，走过去，蹲在床边。

姥爷神秘兮兮地从被子里掏出一只用塑料袋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糖兔子递给她，随即，颤颤巍巍地爬在她耳朵上叮嘱:

“嘘，别让你妈看见。”

“你妈看见又该说你牙疼，不让你吃了。”

说完，姥爷又怕被妈发现，赶紧催促她走远点。

妈察觉到这里的响声:“彤彤，你跟你姥爷说啥呢？”

赵彤下意识握紧糖兔子，藏在裤兜里，回答:“没，姥爷还蒙着头呢。”

妈哦了一声。

她赶紧攥着糖兔子走到另一床位。

见妈没往她这里看，这才松口气，掏出攥的太紧有点黏糊糊的糖兔子。

赵彤瞧了一眼糖兔子，粉色的兔子闭着眼笑，手里抱着一个糖罐子，不算精巧，有的地方手和罐子连在一起，甚至分辨不出来哪个是眼，哪个是脚，底盘就是用一块巨大的糖糊在一块。

它不是现如今糖果店里卖的软硬糖和果糖，而是只有新人结婚时才会用上的糖塑，这样的糖味道不好，基本上不是用来吃的，但小时候，她随着姥爷去新郎家掌勺的时候，见过好几次。

那供奉的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吃食，特别是糖塑，漂亮的很，在一众美味的贡品里就属它最吸引人。

她那时很小，刚上了幼儿园，妈星期天忙着补习，爸去了沿海城市打拼，一年到头回不来两三次。

妈忙不过来顾不上接她，打电话给奶奶说让奶奶接大伯家的堂哥的时候顺便把她也接回来。

奶奶以车子坐不下三个人为理由，推辞了。

妈便给姥爷打电话，姥爷那时候正好答应帮人家新人掌勺，本来是没空的，一听她自己一个人在幼儿园，立马骑着自行车去了。

幼儿园在镇上，离村子有十几里地，姥爷骑了一个多小时。

回来时，姥爷热得把上衣一脱，塞她书包里，然后光着膀子气喘吁吁地踩着脚踏板。

本来应该是先把她送回家再上人家掌勺的，但姥爷怕她一个人在家不安全，便带着去了新人家。

主人家一看到她，便对姥爷说，这么小的孩子在身边，容易受伤，说怕受伤是假的，其实是怕她捣乱，偷吃。

姥爷听不懂主人家的言外之意，直言保证:我这妮子，听话的很，不会碍事的。

见姥爷如此肯定，主人家不好说什么了，只说让她在一旁看着。

做了三十多桌的菜，姥爷已累的满头大汗，期间顾不得吃上一口菜，喝上一口水。

等客人们走光，主人家便提着一只烧鸡过来了。

主人家说，这是谢礼。

姥爷却连连摆手，不要，不要。

又说都是邻居，互相帮忙应该的。

是的，姥爷做了三十多桌的饭菜，是没有报酬的。

那时候，人情还不像现在冷冷淡淡，还是有点人情味的，谁家有事，邻居都或多或少帮衬一点。

姥爷就是这样，听妈说，姥爷年轻的时候去过大城市，在大酒楼里当洗碗工，干了二十多年，从洗碗工干到主厨，娶了姥姥，生了妈和二姨以及小舅。

在城市又过了几年，姥姥生了重病，姥爷干了半辈子，存了二十多万的钱，全花光了，姥姥的病依然没治好。姥姥说，咱不治了，治了这么多天，医药费像晒熟的黄豆的皮，哗啦啦下得不停，又说，这是她的命，老天爷喜欢她，想把她接回去了。留点钱给孩子吧，没钱孩子长不高。

姥爷不同意，动了为妈他们存的上学钱，又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姥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为了不连累家人，某天趁护士不在，上了医院顶层，跳楼了。

姥姥跳楼了，姥爷一下子老了，三十多岁的人像个四五十的。

安葬姥姥后，姥爷带着妈，二姨还有小舅回老家了。

老家的房子没了，姥爷自己一个人开垦了三十多亩的荒地，自己建了房子。

妈那时候高三，本来有希望考一本的，但因为没钱，放弃了，读了个不要钱的专科。

再后来，遇到了爸，在爸的鼓励下，读了专升本，上了二本，毕业后便和爸结婚了。

姥爷在小舅结婚后停下了忙碌，时不时串起了门，又嫌新人结婚，开的桌不好吃，便免费替新人掌勺了。

姥爷不缺钱花，小舅上了大学在城里安了家，每个月都会给姥爷五百块钱，家里什么都不缺，菜是自己种的，猪是自己养的。

鸡鸭鹅也都有，就是人老怕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