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面积不算大，灯一开，一览无余。

十几台电脑拥挤的排成一排，占了房间的三分之二，仅留一条能通过一个人的走道，门口旁便是收银台，台上的电脑亮着，隐隐约约漏出点声音，电脑旁，三四桶吃完的泡面随意堆在一块，浓郁的泡面味充斥整个屋子。

赵彤呼出一口气，渐渐适应。

她刚想问孙心怡这地方是不是有点奇怪，她身后的老板便说:“最里面的七台给你们用，账是现结的，还是跟上次一样，记你小舅头上？”

孙心怡回头，捏住鼻子，皱眉道:“现结，勇哥，你屋里怎么这么重的泡面味，也太难闻了吧。”

被称勇哥的老板，挠挠头:“吃的泡面太多，还没扔呢。”

“什么？这可不行。”

孙心怡剐他一眼:“你在这么懒下去，我姨非给你分了不可。”

“哎呀，别介。”勇哥急说:“等会儿，我就去收拾。”

“那你可要快点了。”孙心怡放下手:“再这么待下去，我们可就要走了。”

“你说是吧。”忽然，孙心怡捅了捅发呆的赵彤，赵彤立刻反应过来，冲勇哥点点头。

勇哥哭丧着脸:“妹儿，你这真是……”

孙心怡笑说:“勇哥，我这可是为你好，你要是这么经营下去，这网吧非要赔了不可，现如今你也知道，人人追求享受，你这网吧十年不变样，沙发都成啥样了，还不换，屋子还阴沉的不行，光凭老主客，店是开不下去的。

“更别说，外面那些网吧多如牛毛，听说近几年还出现了网咖，里面的装修豪华的很，比你这破烂小屋强的至少十倍。”

“勇哥，说句实话，我可不是打击你，你干这行少说有十年了，我亲眼看着我姨从初中便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十多年了，我姨从花季少女硬生生熬成了三十多的妇女，你心里就没点惭愧？”

“以前哄的我姨心花怒放，说对她好一万倍，以至于我姨宁愿跟我姥爷断绝父女关系，也不和你分手，可如今呢，十多年过去了，你曾经说让我姨过上好日子做到了吗？没有！”

孙心突然情绪失控:“你自己就守着你这破网吧活一天是一天，你自己心里觉得舒服了，可我姨呢，我姨以前是十手不沾春水的小姑娘，如今却成了满手老茧的服装厂工人，天天人不离缝纫机，年纪轻轻便得了关节炎，腿上腰上都贴着膏药。”

“可就是这样，我姨还不愿跟你分手。”

“勇哥，你已经耗了我姨十多年了，能不能改进点，你也三十多了，我们年轻人都能看明白的事，你怎么就不知道改呢！”

“如果，你心里真不想跟我姨分手，那就至少能保证她有个家好嘛？”

“算我求你了。”

勇哥沉默无言，突然觉得喉咙一紧，赶紧从裤兜里摸索出烟盒掏出一只烟，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着，放到在嘴边吸了一口烟，幽幽地吐出一口烟气。

朦胧胧的烟气在灯光的照射下笼罩在勇哥的脸上，令人看不真切他的神色，猜不透他心思。

赵彤是外人，不明白孙心怡和勇哥之间的家事，她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抵在冰柜上。

她又瞧了一眼其他人，没一个人说话。

秦月站在一旁摆弄着手指，不知在想什么。

李文静紧紧地攥着李亮的胳膊，有些畏惧地往后躲了躲，她旁边的李亮时不时咳嗽着。

杨峰和叶绍文两个阳光少年罕见地没有笑。

特别是叶绍文，他的目光从孙心怡跟勇哥说话的时候紧紧的挂在孙心怡身上。

屋里的氛围突然忐忑不定。

咳咳——

猛吸了好几口烟的勇哥突然被烟呛着了，他瞬间干咳起来，猛咳嗽了好几下后，嗓子顺畅了点。

烟头上的火苗，时不时闪了几下，勇哥出神的盯了一会儿，忽然张口说话:

“我知道，我没用，我就是给不了你姨想要的生活。”

“我也想过努力一把，可你也知道，五年前我借了你家二十万，又借了街坊邻居十多万，打算开家火锅城，挣大钱，然后才有底气向你姥爷提亲。”

“那时火锅城开业三个月，情况还是好的，一切好像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也觉得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在城里买房，然后娶你姨。”

“但是一切都在被人查出我的火锅里下了罂粟后就变样了，我的店被关了，我也被关了，本来是一年多的，被你姨花钱，降到三个月。出来后，什么都变了，四十多万打水漂了，还落下一屁股债。”

“我实在是没脸面对你姨和你姥爷，我想过分手，不让你姨跟我受罪，但我只要想到我这一生即将一个人悲惨的苟活于世，我退缩了。”

勇哥忽地鼻子一酸，哭了，他猛地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

“没错，我就是个混蛋，一个想要用爱情把你姨绑在我这根从头到尾腐朽的木头上的小人，让你姨跟我一样忍受这世间所有的不公和不幸。”

“心怡，你说的对，自从出了狱，我不思进取，我天天赖活着，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可是，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怎么做才好？”

“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我这个满是腐臭味的罪人，出现在那些就因为相信我平白无故地负了债的街坊邻居跟前？”

孙心怡张了张嘴巴，没有说话。

勇哥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这是对我好，我也想过改进，可我就是个干啥啥不行的蠢货，唯一的优点就是守着这个破网吧过一天是一天。”

“你说的那些想法，我都有过，也想着把门面翻新一番，可是，我没钱啊。”

“我就靠这个网吧吃老本还债了。”

“我也明白，你每次带人都来这里，为的就是让我能挣点。”

“也知道你为啥时不时把债记你小舅头上。”

“你就是想让我请你小舅帮帮忙。我也不清楚你是从哪里知道我和你小舅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但那是以前了，现在我都恨不得他把我忘了，以前我瞒着他跟你姨谈恋爱，开店又不听他的建议，到头来落得一场空欢喜，如今，你姨还跟着我受罪，我又怎么有脸面对他。”

“算了。”

勇哥忽地叹口气，将烟头摁在柜台上吧烟灰缸里，随即催促赵彤他们:

“还玩不玩了？”

“三个小时的时间可是从进门开始算的。”

“去去去，别傻站这了，赶紧往里面走，后面还有客人进来，你们一大堆人堵在门口，我还挣不挣钱了。”

赵彤看了一眼孙心怡，孙心怡没动，一双杏眼紧紧地盯着勇哥。

勇哥催促着，刻意避开孙心怡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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