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彤在车里等了有半个多小时,前方的汽车渐渐动了。
赵彤伸着脖子往前望,约莫三分钟,张小芳从前面回来。
回来后,一句话不说,满脸凝重地打开车门。
赵彤收回头,坐好身子,她瞥了一眼正打油门的张小芳。
“妈,发生什么事了?”
张小芳没有回答,只是让她别问,赵彤不明所以地闭了声。
接着,张小芳启动汽车,一路无言。
回到家后,赵彤将腰包脱下扔在沙发上,又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冰冻的可乐还来喝,刚喝了没两口,就见张小芳急匆匆地出去。
赵彤赶紧咽下嘴里的可乐,冲张小芳喊道:
“妈,你要去哪?”
“问这么多干嘛?回楼上学习去。”
说完,穿好鞋便推门而去。
待着原地的赵彤摸了摸脑袋,随即又拿了瓶可乐转身上了楼。
妈到底怎么了?怎么去了一趟回来就变样了?
进了房间的赵彤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高中化学实验大全来做。
做了几个实验题,愈发得焦虑。
一不留神,化学反应式写错了。
赵彤瞧了一眼题,叹口气,放下笔推椅起身。
半开的窗户没有关,外面的天空漆黑得可怕。
滴答滴答——
水打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赵彤走到窗边,抬头望向天空,一滴豆大的水珠掉落在窗边,溅了她一脸。
赵彤伸手抹掉水渍,注视窗外。
今天天气预报说是晴天,怎么会突然下了雨?
竟然这么迅速,赶业绩似的,打的人措手不及。
滴答滴答——
雨声越来越大。
轰隆——
突然天空响起一阵雷鸣,接着便是电光乍现。
雨急了。
赵彤皱了皱眉,瞅了一眼急促的雨水,赶紧关上窗户,避免雨水进来。
砰——
加急的雨水过后,竟是一阵阵毫无规章的疾风。
暴动的风将防盗窗刮得震震响。
刚坐下写一会儿的赵彤愈发得急躁,她的心间突然一阵抽疼。
赵彤捂着胸口,默了一会儿,随后起身下了楼,她走到玄关处,瞧向门锁,门没有打开的迹象,爸没有回来,妈也没有回来。
她顿时升起一种不舒服的情绪,说不上来的感觉,像蜜蜂在脑子里乱飞,嗡嗡的,闹得喘不过来气。
赵彤压着不舒服,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个号码。
等了一分钟多,那边电话才接通:“怎么了?彤彤。”
赵大东的声音顺着传声筒出来,赵彤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松开紧抓不放的上衣,默了几秒:
“爸,你怎么还没回来?”
“在外面什么事这么久?”
那边突然静声了。赵彤疑惑地看了眼手机,没挂掉啊。
“爸,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那边传来了一阵阵走动和交流声。
接着,是换人的动静。
“彤彤。”张小芳的声音此刻冒了出来。
赵彤赶紧道:“妈,你和爸在一起?”
“那你们都在哪啊?还有你那边怎么有点吵?”
那边又是沉默。
赵彤拿手机的手,不自主地抖了起来。
“喂,爸,妈,你们咋都不说话?到底发生啥事了!”
“彤彤。”张小芳的突然唤她,赵彤一下子愣住了,此刻,张小芳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颤音。
紧接着,她清晰地听到张小芳的浓重的鼻音。
“我和你爸现在在县医院,你姥爷生病了。”
“今晚就不回去了,晚饭,冰箱里有前几天买的五花肉和土豆,你自己做做吃吧,一会儿我再给你发一百,明天你上街上买点包子就搭公交去学校吧,我和你爸有可能还要待几天。”
张小芳说完,鼻音更重了,有了哭腔:“不说了,挂了。”
嘟嘟——
电话挂了。
赵彤愣一会儿,回过神来。
生病?怎么可能,那个老头身体强健的很。
而且去年不是刚检查了身体了,所有指标都正常,身体好的不能再好,怎么可能说生病就生病,更何况军训前,还来医院看她,吃着她的粥,嘲笑躺在病床打滴液的她。
这么精神的小老头怎么会说生病就生病?
难道妈在骗她?姥爷不是生病,那又是什么?
嘶——头疼的更厉害了。
赵彤咬着牙撑了一会儿,等脑袋里的嗡嗡声小点,她打开手机,给表弟打了个语音通话。
那边很快接通了。
赵彤等不及,直接问:“喂,子豪,你爷是不是生病住院了?”
“呜呜呜——”那边传来的哭声令赵彤一阵恍惚,心中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浓。
“咋了?你哭什么?”
“姐——嗝——呜呜——”
赵彤静下来,等那边人好点。
过了两分钟多,那边的哭声渐渐安静:
“姐……我爷,他……出车祸了。”
赵彤闻言瞳孔地震:“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们走后不久,在来的路上。”
赵彤忍着颤抖,又问:“怎么出的事?”
“我听我爸妈说,是前面的车突然调头,我爷没来得及刹车,直接人带车撞了上去。”
砰——
赵彤当场愣住,怔了许久,才被努力喊她的陈子豪唤醒,赵彤想要说什么,可嗓子却突然沙哑,怎么都说不出口,到最后,她努力憋出一句话:“嗯,你现在在哪?”
“我在家里,我妈不让我去。”
“那你就好好在家待着。”
“嗯,姐,你现在在哪里?”
赵彤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急匆匆地挂掉电话。
整个人恍恍惚惚地上了楼,跌倒在地上,过了两三分钟,赵彤忽地意识到她不能等着。
立刻匆忙地找了件雨衣披上,顾不得外面浩大的雷阵雨,一头扎进雨里,借着忽闪忽闪的路灯闷头跑。
县医院,她去过好几次,路线早已烂记于心,可今个却不知怎得,路不认识了,视线也渐渐模糊。
她伸手往脸上摸了摸,原来是跑的太慌,眼镜掉了。
砰——
赵彤跑的太急,一个不小心,摔了个踉跄。
赵彤顾不得身上的泥印子,吐了一口泥,爬起身继续跑。
凌晨两点四十,赵彤拖着湿漉漉地身子,推开了县医院大门。
值夜班的护士瞧见她,立刻走过来拦住。
“你做什么的?”
赵彤咳嗽一声,她跑的太慌,雨衣被风掀开一半,雨水便顺着空隙溜了进来,泡在雨里的时间一久,她身体有些发烫。
整个脑袋沉得像水泥袋。
“我找……”
赵彤猛然顿住了。“她完全不知道姥爷在哪个病房。”
护士是新来的,挺年轻的一位小姑娘。
她将赵彤浑身上下瞧了个遍,指着门口的一排座位说:
“你要不先在门外坐会儿?”
赵彤回头瞅了一眼,门外的暴雨将一排凳子淋得湿透。
“不了。”赵彤摇摇头:“我找张忠文病人。”
“张忠文?”护士突然警惕地看着她:“他是你什么人?”
“我姥爷,我爸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路上开的太快,淋了雨。”
护士又将她上上下下瞅了一遍,点点头:“行吧,你先在这等着,我一会儿回来。”
随后,护士快速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赵彤这才抽空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自己虽然穿了雨衣,可如今早被风刮开,里里外外湿漉漉的,她的远动鞋更是一走一个泥印子。
还有她头发虽说开学前剪了一半,又掏了发,但被雨一打,扎起马尾散了,所有头发贴头皮的很。
赵彤摸了摸头发,果然黏黏糊糊。
也难怪刚才护士对她那副态度,如果不开口,还以为是流浪汉进医院了呢。
赵彤在大厅等了一会儿,双腿开始发抖,过来时她在路上看不清路,磕了好几次,膝盖最薄弱,如今阵阵麻疼。
赵彤弯腰揉了揉膝盖,又环顾四周,发现左边还有一排凳子,便小心地走了过去,随后脱下雨衣放到地上,接着她刚坐下,就被人叫起。
“喂,那边的落汤鸡,你自己一个人?”
赵彤皱眉,谁这么没礼貌,她寻声望去,一个咬棒棒糖的女孩子扶着拐杖,一挪一挪地跳过来。
赵彤顺着拐杖视线往下看,姑娘左腿上绑了不少层绷带,厚重的绷带在女孩单薄地身子上显得格外突兀。
女孩费力地跳过来,接着伸手捅了捅赵彤湿漉漉地上衣,示意她往旁挪挪。
赵彤不明所以地挪了挪,随后女孩直接坐下,将手里的拐杖放到一边,又从病衣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赵彤。
“谢了。”
赵彤下意识接过,当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棒棒糖攥进手心。
赵彤瞅了一眼棒棒糖,葡萄味的阿尔卑斯。
忽地,赵彤赶紧扭头,刚想说话,就看见这位有点社交牛B症在身的女孩直接闭眼睡觉。
睡觉时也不忘把嘴里的棒棒糖嚼一嚼。
赵彤真不明白眼前人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
但是见女孩这样,赵彤叹口气没有叫醒。
哒哒哒——
先前的护士回来了,她瞅了一圈,见赵彤坐在骨科门口的长凳上,当即挥了挥手里的值班表:
“过来下。”
赵彤点点头,正准备起身,旁边女孩嗯哼了一声,她一愣,难道吵着了?
可她低头一看,姑娘挪了个头又没动静了。
赵彤盯她一会儿,随后把手里的棒棒糖小心放在凳子上,接着捡起地上湿漉漉的雨衣,跟着护士七转八拐的进了一间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