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怔怔看着眼前发呆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他不由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林臻姐？”

林臻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大男孩关心的脸孔，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良久才声音艰涩说道，“其实…我骗你的，我算得也不准…没办法找到霏霏，我就是想着出来转转可以让你姐姐安心举行婚礼。”

徐雷直直看着她。

林臻避开他的视线。

“霏霏怎么了？”徐雷突然问道，“霏霏是不是出事了？”

林臻握紧方向盘，脸色难看的强笑道，“咱们到时候让你姐多发点传单，好好找找霏霏。”

“林臻姐！”徐雷大声喊她的名字，“你的表情不对，你告诉我，霏霏是不是出事了？”

林臻只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闷得她喘不上气来。

坐标光点消失了……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

消失就意味着…动物死了。

霏霏死了……

就这样死在她面前。

如果她快一点，如果她再早一点知道这件事……

“没出事，你想什么呢！”她低下头重新发动车子，“咱们慢慢找，慢慢找…”

“你别骗我了林臻姐，你的表情根本就骗不了人！”徐雷一脸悲愤的看着她，“带我去找霏霏。”

“求你了，姐！”见她不说话，他哀求道。

林臻转过头看着他，“徐雷，没有找到霏霏我们可以一直找霏霏。”

徐雷怔怔体会着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没有找到可以一直找？

难道不是找到了更好吗？

除非…找到的结果还不如没找到……

什么样的结果是不如没找到？

他的嘴唇白了白。

“不，姐，我要找到霏霏。”半晌，他摇头说道，“姐，你刚刚也说了，你算的不准……”

“也许霏霏正等着咱们去找她呢！”徐雷哀求的看着她，“姐，带我去找她吧，求你了！”

林臻看着坐标上光点消失的位置，沉默许久才终于哑声同意，“…好，我们去找。”

接下来的路程再也没有人说话。

车子十分钟后驶进市郊一处城乡结合的巷子。

这条巷子里有很多小店铺，卖饼的、卖面的、卖凉拌菜的……

林臻在巷子末端停下车子。

隔着窗子，她看见了墙上的老旧招牌：香肉馆。

徐雷也看到了，他的脸色更白了。

“是这里吗，姐？”

林臻没说话。

他抖着手推开车门，朝店内冲去。

林臻沉默着下车。

没一会儿，店内传来徐雷痛苦的怒吼声，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辱骂和打斗声。

林臻赶紧跟着冲进去。

打斗并不在店内，而是来自后院。

林臻循声进去，就见徐雷正和一个矮个子中年男人抱着撕打在一起。

一旁一个中年女人似是被这一幕吓到，惊慌的尖叫阻止。

林臻上前费力将两人扯开。

“你TM谁啊，进来就打人，有病啊！”围着围裙的矮个子男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大声骂道。

“林臻姐，他杀了霏霏，他杀了霏霏！”徐雷被林臻束缚住双手看着不远处的台面痛哭道。

林臻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被拆解的肉旁放着一张光滑柔顺的皮毛。

那皮毛看上去那么顺滑，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摸一把。

那个在照片里张开嘴巴笑得像个天使的金毛霏霏再也不会笑了。

林臻眼泪一下子冲出来，扯着徐雷的手慢慢脱落。

愤怒至极的徐雷再次举起拳头朝那人挥过去。

中年女人的尖叫声引来了附近的邻居和商户，一群人再次将缠斗的两人拉开。

徐雷挣脱不开多人的控制，失声痛哭起来。

附近派出所民警很快赶到，寻问双方打斗缘由。

“警察同志，我冤枉啊，这两人突然冲进来把我打了一顿，你看我的脸都给我打啥样了！”香肉馆老板见了警察赶紧委屈的告状。

民警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打人的年轻男孩子，“你说，为什么打人？”

徐雷看着矮个子男人，一字一顿的恨声哭喊道，“他、杀、了、我、家、霏、霏！”

“什么？”在场众人吓了一跳，民警更是一下子警惕防备起来，对着店老板喝道，“你杀人了？！”

老板也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没有，你可不要乱说啊！”

“到底怎么回事？”民警来回扫视着两人。

“霏霏是一条金毛犬。” 看着徐雷泣不成声的模样，林臻哑声开口道。

“是狗啊！”围观的众人松了一口气，不以为然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老肖真的杀人了呢！”

“她不是狗，她是我的家人，是我一起生活了八年的家人！”徐雷青筋暴起的对着众人嘶吼道。

看着一个男孩子难过到声嘶力竭的模样，围观众人终于收了不以为然的表情，沉默起来。

民警把目光转回店老板，皱眉道，“你偷了人家的宠物狗？”

“没有，没有，民警同志。”店老板吓得再次连连摆手，“我虽然开狗肉馆，但这些狗都是从正规渠道买来的，没有偷盗来的。”

“你放屁！”徐雷指着操作台上的皮毛怒吼，“那就是我家霏霏！她不小心走掉了，你就把她掳来杀了，你是不是人啊，你看不见她脖子上有吊牌电话吗？”

“我——”

“她走丢了，你把她还给我们就好了啊，你看不出来嘛，她养的那么好，你帮我们找回她，我们会感激你的，会给你钱，给你很多钱，但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啊，为什么……”说到后面，徐雷再次泣不成声。

在场众人听着他的哀泣也忍不住有些动容。

“老肖你傻啊，看这狗养得流光水滑的，一看就有主的，你给人家还回去，不见得比你买肉赚的少！”其中一个附近的商贩摇头可惜道。

他可是知道现在人对自家宠物有多看重，不夸张的说，那真和孩子似的，所以自然也不吝啬在它们身上花钱。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店老板面对众人的指责却觉得冤枉，“这狗脖子上根本没有吊牌，再说它也不是我捡来偷来的，而是人家卖给我的。”

怕众人不信，他还急忙掏出手机翻找了一会儿，然后举给大家看，“你们看，我当时还给她扫码付钱了的。”

众人不以为然，这玩意，你随便翻出来一个记录，谁知道是真的假的，能不能对得上号啊！

徐雷看着手上扫二维码付款后面显示的名字却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不可能…不可能……”

“真的。”店老板重复，“我当时还问她，说这么好的狗怎么说卖就卖了，她说这狗经常咬人养不熟，再加上她儿媳妇怀孕了不喜欢狗，她没办法，才给卖了。”

林臻被他话中的信息，震得回不过神来。

她转头看向徐雷，发现他的神色更加愤怒。

他慢慢掏出手机举到店老板面前，问道，“那个人…在这里面吗？”

店老板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低头去看手机，没两秒的功夫就指着其中一个中年女人道，“就是她！”

徐雷向后两步跌坐在地上。

众人看出不对来，窃窃私语道：“这狗不会是被家里人给卖的吧？”

民警看了一眼大受打击的小伙子，又对店老板道，“这狗既然是买来的，对方还说咬人，那你经过动物检疫了吗？就随意宰杀售卖？”

店老板脸色一窒。

正当民警揪着店老板呵斥教育的时候，徐雷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他迟迟无法按下接听键。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停止。

林臻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她同样也觉得手指有千钧重。

她无法告诉这个正处在人生最重要最幸福时刻的新娘子，她等待的送戒指“花童”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她更无法告诉她，做出这一切的，可能是她的某一位家人。

她的电话停止，徐雷的就再次响起。

“接电话啊！”在场众人见两人的电话轮翻响，偏就是不接，不由出声提醒道。

电话铃声锲而不舍的响动着。

徐雷手指动了动。

林臻急忙叫住他，“徐雷！”

徐雷抬头看着她，眼泪不断从眼中滑落，“林臻姐……”

林臻摇摇头，“你姐结婚呢！”

“是啊，我姐结婚呢！”他轻喃，“我姐肚子里有孩子了……”

“难道这样，都不能让他们心软放过霏霏吗？”他流泪说道，“他们明知道我姐那么爱霏霏，竟然这么残忍的对待她，林臻姐……这样狠心的人家，我怎么能放心让姐姐嫁进他们家？”

他说完，一抹眼泪，决绝的按下了接听键。

“喂，雷雷，你和林臻怎么都不接电话？”电话刚一接通，焦急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是找到霏霏了吗？”

“姐……”徐雷一开口，就再次哭了起来。

“雷雷怎么了，是不是霏霏出了什么事？”

徐雷慢慢站起身，“姐——”

“徐雷！”林臻抓住他的手腕。

“雷雷？怎么不说话？”电话那端得不到回应的徐霜急声唤道。

徐雷看着林臻，慢慢抓下她的手，“姐，你婆婆在吗……”

徐霜苍白着一张脸，拿着手机走向自己的婆婆，开口道，“妈…可以给我用下你的手机吗？”

杨素虽然心里着急婚礼迟迟不进行，但她了解儿媳妇倔强的性子，知道只要她不改主意，别人说什么都是枉然。

因此只得耐住性子，把手机递给了儿媳妇，嘴中柔声哄道，“霜霜啊，这时间要来不及了，咱们先把婚礼流程走完行不行？”

徐霜看她一眼，低头打开她的手机微信，当翻到弟弟说的收款记录时，她身子晃了晃。

“霜霜？”杨素连忙扶住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一旁正在说话的几人也赶紧走了过来。

“怎么了？”

徐霜没回答而是伸手握住婆婆的右手，看着上面贴着创口贴的伤口，哑声问道，“…妈，你这里怎么受伤的？”

杨素有些不自然的缩回手，“切水果时，不小心划伤的。”

徐霜看着她抽回去的手，喃喃道，“是霏霏咬的吗？”

此话一出，在场其他几人全都愣住，徐母更是惊讶道，“嫂子，霏霏咬你了？”

“没有，哪能呢！”杨素摆摆手。

那徐霜为什么会那么说？其他人把目光转向徐霜。

徐霜并没有让大家疑惑太久，“因为霏霏咬了你，所以你讨厌她是吗？”

“讨厌到甚至要杀了她是吗！！！”后面这句话徐霜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来。

众人再次大惊。

徐母更是惊慌，“霜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找到霏霏了吗？她怎么了？”

“妈！”徐霜看着母亲哇一下哭出来，“她把霏霏卖给了狗肉馆，她杀了霏霏！”

“你、你说霏霏死了？”徐母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儿。

看着女儿没有否定，她身子软了下去。

徐父忙伸手扶住妻子，神情同样悲痛震惊，“亲家母你、你真的……”

“霜霜，爸妈，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妈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新郎方卓急声为母亲辩解。

一些着急担忧婚礼还不进行的找过来的亲友们则疑惑而惊讶的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

“误会？哪有误会！”徐霜狠狠把手机摔到丈夫身上，“你妈的手机上都有狗肉馆老板的付款记录！”

方卓七手八脚的接住手机，“霜霜，这付款记录不能证明什么——”

“那什么能证明？”徐霜通红的眼睛恨恨的看着他，“霏霏皮肉分离的摆在你面前才能证明吗？”

徐母听了女儿这话再次受不住，“我的霏霏……”

徐霜扑上前攥住杨素的双臂猛力摇晃质问道，“你讨厌霏霏你告诉我啊，我可以把她带走，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死她啊，为什么？为什么！”

徐母也哭得浑身颤抖，“亲家母，你、你不喜欢霏霏我们可以带回我家养啊，你怎么能…她是一条生命啊！”

霏霏虽然是条狗，但在他们家里，却是拿孩子养的，尤其是女儿儿子工作上学不常在家，有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乖乖巧巧的霏霏陪着她，别提多贴心懂事了。

本来亲家母把霏霏弄丢这事儿就够让他们一家不痛快的了，现在知道，竟然是她故意把霏霏卖了，还卖给狗肉馆，这这这……她接受不了，这太残忍了，这得是有多大恨才会使出这样残忍的手段啊！

面对妻子和岳父岳母一家三口的痛哭指责，方卓也难以接受的转向母亲，“妈…霜霜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你——”

杨素是个顶顶要面子的女人，本来婚礼一直推迟就已经够让她难堪，此刻又被儿媳妇一家指着鼻子骂，连儿子也一脸责难的看着自己，还被一群亲朋围观，心头的努火也压不住了。

对这个固执又任性的儿媳妇她早就受够了，索性也直言起来，“我早就说过我狗毛过敏，家里不要养狗，可你们听吗？每天把那么大的一条狗养在家里又脏又臭的，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们在自己家养狗——”

“什么自己家，我儿子的家就是我的家！”杨素怒声反驳她。

徐霜怔怔看着眼前满面怒容的女人，似乎第一次认识她。

“好，你儿子家你不让养，我们可以把霏霏带回家养，你干嘛非要要她命！”徐母愤怒到嘴唇哆嗦。

“带回家养？”杨素森森冷笑，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干脆把以往的不满全都倾倒出来，“你闺女有多固执任性你不清楚？我早说要他们两个早点结婚，她非说什么要拼事业，上升期，生生把我儿子拖到了快三十岁、三十岁！”

“妈，别说了！”愣怔半晌的方卓总算反应过来拦住母亲。

“我为什么不说？”杨素拍开儿子的手，继续和在场人公布儿媳妇的恶行，“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不思辞了工作在家安心养胎，天天吃饭都没个正点，我儿子在家的时候，三餐准时，营养健康，和你在一起后，除了外卖还是外卖，好不容易给他做顿饭，还让他一个大男人刷锅洗碗，你说，找你这么个媳妇有什么用？”

“妈，那是我愿意的，你别说了。”方卓痛声哀求道。

杨素根本不理会儿子，指着徐霜继续控诉她的罪行，“还有你那条破狗，天天床上沙发上的乱跑，那东西身上有细菌有弓形虫的你知不知道！会影响胎儿的你知不知道！”

说完她指向愣愣站在一旁的亲友，对着徐霜大声说道，“现在，一大群宾客在等着婚礼、开席，你却因为一条畜生耽误大家的时间，下我方家的面子，徐霜，我再没见过比你更自私任性的儿媳妇了！”

在场众人全都被她一连串的不满给惊呆了。

徐霜握紧拳头，指尖狠狠抠进肉里，瞪的滚圆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的泪水，“所以…你有怒气，不敢冲我撒，就要杀了霏霏是吗？”

“它有今天都是你自己作的！”杨素不客气的评判道。

让她对着儿媳妇伏低做小她忍了，再让她向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一条狗，它也配！

“好、好好！”徐霜双眼血红怒极反笑，“那你如愿了，你的儿媳妇我不当了。”

“啊，血！”围观的亲友忽然惊声喊道。

众人循声朝她所看的地方望去，只见洁白的婚纱裙摆下嫣红血迹如梅花般慢慢晕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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