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很认真的想了这个问题。

静王妃是他在孙颖儿死后心灰意冷下，为母后胁迫而娶的。只是他没想到，母后顾虑到他的感受，给他娶了一个长相似颖儿的徐明菲。

他看着自己王妃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透过她，想起颖儿。也因此，他也常常的把徐明菲当成颖儿，这也完全符合他想纳颖儿为王妃的愿望。于是，那一腔的爱便在不知不觉中给予到了徐明菲的身上。

可眼下，他的颖儿没有死，他另娶了王妃却是既定事实。

阴错阳差，造化弄人。

他若娶颖儿，自然不愿颖儿为妾，这正妃之位是必给的，可徐明菲无错无过，并且还怀着他的骨肉，他不可能弃她不顾，也做不来贬妻为妾的事。

他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贤之。”

萧钰思考时间太长，孙颖儿忍不住唤他。

萧钰抬头看她。

她把问题又问了一遍：“你还会娶我吗？”

萧钰此时脑子乱糟糟的，矛盾得很：“颖儿，我是很想娶你，若是两年前，我会毫不犹豫的向父皇母后请旨娶你。可眼下，我已经有了王妃，我不能弃王妃于不顾……”

话未说完，孙颖儿就冷了脸，气恼的跺他一脚，打断他的话：“你个负心汉！”说完就跑了。

萧钰在身后追着呼唤：“颖儿！”

然而孙颖儿并不应答，只管往前冲，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等萧钰跑出竹林外，环顾四周，已不见孙颖儿的影子。

站在岔路口处，他竟不知孙颖儿选了哪条路，一时踌躇起来。

*

安宁公主焦急的等待着，等啊等，等到孙颖儿回来，等到子时的到来，全城响起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响，等到宴会结束，也没等到那名宫女的回复。

她内心升起一股不安来，不由在散席时跑到盈妃面前，说起这件事。

盈妃立即把此事说与皇后，皇后便指了几名侍卫去寻。

一个时辰后，侍卫来报，在枯井中找到一名披头散发并毁容了、未凉透的宫女尸身。

安宁公主当即吓得跪在地上，她抱着盈妃的腿，不停的唤：“母妃。”

如果不是母妃及时拦住她，今日死的就是她安宁了。

皇后招来贴身大宫女办事，让她负责后续事宜。

大宫女领命而去。

盈妃抚摸着安宁的秀发，抬头问皇后：“大姐，喜鹊怎么说？”

皇后揉着眉心，缓缓道：“喜鹊只跟着钰儿，保护钰儿的安全。孙颖儿离开后的事，她不得而知。”

盈妃皱着眉，叹了口气。

皇后招了手，把安宁唤到身边，安宁腿一软一软的走不动，干脆爬到了皇后身边。皇后心疼的搂起她来，道：“看把孩子吓的。”

安宁就回抱着皇后哇哇大哭了起来：“母后。”

皇后轻拍着安宁的背，对盈妃道：“云雀这几天就出师了，就让她负责安宁的安危吧。”

盈妃谢过，沉吟着问：“大姐，那静王妃那边？”

皇后叹口气道：“人手不够。等过完年，出了元宵，就把她接到宫里来，我亲自看顾着。”

盈妃点头道：“这样也好。”

安宁公主止住哭声，抬起那梨花带雨的脸，问：“真的？”

皇后就“嗯”了一声。

安宁公主立马又回抱着她，紧紧的：“母后，您真好！”

安宁公主哭着哭着，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皇后命嬷嬷把她背到偏殿睡，对盈妃说：“你也回吧。今就让安宁歇在我这里。”

盈妃喝了口茶，走到皇后面前，悄声问：“大姐，这个孙颖儿到底是真是假？”

皇后道：“无论她是真是假，但只要钰儿愿意信她，她就是真的。”

盈妃就想破口大骂，忍住了。

皇后暼她一眼，说：“骂吧。尽管骂！我也想骂。”

盈妃反而骂不出来了。

*

夜渐渐深了。

三奶奶郑氏拉着徐明菲的手轻轻安抚，大奶奶秦氏忍着悲痛，走上前来，说：“菲儿啊，你回吧。你大哥这情况，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你就在这里，也只是跟着熬着。再说了，出嫁女在除夕夜是不能留在娘家过的，不然会给娘家带来不祥。”

这话就差点说，今天的祸是源于徐明菲的到来了。

这明显是迁怒，忽视了原来的因果关系。

郑氏听得皱眉头，徐明菲情绪不佳，此时听闻大伯母的话，却懒得在意，只道：“那就让薛大夫留在这里，有什么情况，他也好及时看诊。”说完，就走到薛大夫面前，和他说了一声，并先行谢过。

薛大夫点头应下。

郑氏瞪了一眼秦氏，道：“我送送王妃。”

郑氏就拉着徐明菲离开了大房院落，道：“你大伯母说话也太不留情面了。”

徐明菲淡淡道：“她也没有说错。确实有这方面的传闻和风俗。倒是母亲，如今府内乱的很，您应该命人守好门户，严禁出入，莫要再出事故。”

“原该如此，”郑氏点头应下：“只是你父亲和你两个伯伯得知此事，就领着你的兄弟们还有一大帮仆人去了案发现场查证，这么多人进出，估计府内还得乱一阵子。”

“这事还是官府有经验，还是尽快报官。”

“傻孩子，今天除夕，大过年的，哪个官会管这事。便是想管，也是无能为力。晨徽伯府背后最大的靠山是静王。可还是有人敢来生事，把你大哥砍得那么惨？这说明什么？这不就说明他们其实不畏静王。京中关系本就错综复杂，势力浑厚的家族多不胜数，那些当官的，便是想查，又岂会真的敢查下去？”

徐明菲听闻，停了脚步，随后道：“这报官的事就交给我吧。静王妃的名头，也不能白叫。”

“……也罢。”

徐明菲便在郑氏的注视下，离开了晨徽伯府。她刚回到府上不久，之前派出任务的几个人回来了。

“王妃，御医们今天都进宫参加了宫宴。奴才们跑了好几家御医府，都是空手而归。”

“王妃，京兆尹的衙门大门关着，只留了几名捕快看门。李大人也不在李府，应该也是参加了宫宴。”

这是预料中的事。

徐明菲闭上眼睛，生出一股无力感。

那人挑这个时间段下手，她毫无挣扎回还之力。

证据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处理干净并消失不见。

大堂兄所受之罪，也很可能终将不了了之。

徐明菲让仆人退下，自己坐在椅子上沉思。

她给了自己一刻钟的时间，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过了会儿，春燕悄声出去又进来，凑到王妃身边，小声说：“王妃，有个侍卫刚刚来禀，我们王府外有人盯梢。”

盯梢？

盯的会是谁？

静王不在府，她身为王府的女主人，盯的可不就是她吗？

徐明菲猛然站起身，春燕和冬雪连忙扶着她，她就那样站着保持不动。

她细细推想：为什么要来盯我？是因为什么事什么人来盯我？今日也就晨徽伯府出了事……大堂兄……大堂兄素来与人为善，会与什么人结那么大的愁怨？这实在让人想不通。那么，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思路，那人本来要对付的是我，只不过是拿我的娘家人先练手？

徐明菲想到此，差点摔蹲下去。还好她是被两个丫鬟搀扶着站的，才幸免于难。

两个丫鬟担忧的看着她：“王妃？”

徐明菲道：“先扶我坐下。”

两个丫鬟照做了。

徐明菲接着想：我有得罪过什么人了吗？静王有得罪什么人了吗？

她摇头，不知。

她可以假想一下，敢谋害皇亲国戚，敢盯梢静王府，这个幕后人的势力应该是不可小觑的。那么，这指望着报官查出真相的想法就不可取了。有可能官官相护。

她缓了心神，又想，从今年春闱开始，京兆尹府屡破奇案，听说是招入了两三个进士为司法参军的缘故。这些进士，才入职半年多，关系会简单许多，她大可以与这些进士接触，筹以重金，让他们帮自己查这幕后之人。

徐明菲站起身，点了十二名侍卫，四个丫鬟。冬雪扮成她的模样，坐着那静王为她量身定做的豪华舒适的马车，出了府，往京兆尹府而去。

一会儿，有侍卫来报：盯梢已经随着车辆走了。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徐明菲心下彻底明确了。

徐明菲当即出了门，坐着小马车，领着春燕，又点了八名侍卫，悄无声息的出了王府。

*

晨徽伯府。

几名丫鬟把煎好的药，端进屋内。

大少奶奶亲自喂，昏迷中的大公子没喝进去，药汁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大奶奶秦氏就指着她破口大骂起来：“无能！连个药都不会喂！”

秦氏抢过药碗，喂了一口，发现自己也喂不进去，为难了。

大少奶奶就建议：“还是让薛大夫喂吧。他刚才就喂进去了。”

秦氏妥协，忙让人唤薛大夫。

薛大夫很快进来，拿着一支细银管，把药汁吸一点进管内，再从管内吹进病人嘴里。

这样一点一点的喂，一刻钟后，终于把一碗药喂完了。

薛大夫道：“病人失血过多，第一天必须及时补够气血，才能挽救患者的性命。老夫开的药，这第一天，每间隔三个时辰服用一次。”

众人听了。

过了段时间，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便在满城响起，秦氏猛然一凛，出门大喊：“来人，给我放炮竹，彻夜的放！不许停！我倒要看看，是何妖孽要害我徐家！”

果然，片刻功夫，徐家炮竹声响起，且一直响到卯时二刻，炮竹声顿停，府内传来凄惨的哭声。

从子时一刻服药，到卯时一刻，刚好间隔三个时辰，正是薛大夫交代所服用第二碗药的时候。

这时候，病人处于半清醒状态，第二碗药就比第一碗药好喂多了。也因此，第二碗药是大公子的母亲秦氏亲自喂的。

大家期待大公子病情的好转，心情放松，然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病人却毒发身亡了。

煎的是同一付药，第一碗病情好转，第二碗却变成了致命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