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依可认出他是机场那个男孩。
“小时候学过一点点。”朱依可的童年可谓兴趣广泛，东学一下西学一下，琴棋书画舞样样都会，全是半桶水。
“那请依可姐姐弹一下《暴风雨小调》。”
朱依可尴尬一笑，“这首曲子太难，姐姐不太会。”
“可我就想听这首。”景宇龙将手插进口袋，挑衅地说道：“主持人说无论提什么要求，姐姐都会做，难道姐姐欺诈？还是喵姑欺诈？是在欺骗粉丝？还是欺骗远道而来的消费者？”
喵姑美女老板额冒冷汗，这是哪里来的小鬼，尼玛正常小孩有这么刁钻吗？
“可是现场没有钢琴，要不待会阿姨送你免费的套餐好吗？”喵姑美女老板亲自上场打圆场。
“又不是三岁小孩，就想这么打发我？”景宇龙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就是你们对待粉丝和顾客的态度？”
原本只是小孩乱说没当回事，但不知怎地观众中的其他小孩竟然也被鼓动起来，纷纷要求喵姑给个说法，就连有些大人也跟着闹事，不嫌事大。
这尼玛是谁请来砸场子的吧！喵姑美女老板瞪着眼，她这辈子从不向问题低头，预备刷起袖子和景宇龙吵架。
朱依可开口了，“那好吧，我弹得不好，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她笑着对围观群众抱拳，然后对喵姑女老板道：“丁姐，您能让人把店里面那台钢琴搬出来吗？我就在这弹，毕竟是观众最后一个要求，我想尽力做好。”
美女老板丁姐愣了一下，笑道：“好！”
她刷起袖子对店员说道：“大家把钢琴搬出来，今天喵姑要狂欢！”
现场的氛围一下子又被带燃了，掌声一阵又一阵响起。
景宇龙看着朱依可不说话。
对面8楼倚栏观望的一行人也都沉默地看着。
葛大壮有些紧张，那小子真会刁难人，难道朱依可得罪他了？他看向谭靖，见谭靖沉默不语，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今天还真是热闹，大家都聚到一起了。
程力定定地看着那边，眸光有些锐利，《暴风雨小调》，这是靖哥过去经常弹的曲子，那小子在搞什么？
钢琴有了，朱依可笑着对大家拱了拱手，缓缓坐下。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回忆起儿时的一个画面。
家教老师那天很不开心，她还记得家教老师漂亮的长卷发垂在额前，手速比任何时候都要快地弹奏这首《暴风雨小调》，那种打从心里的悲怆把她幼小的心灵震撼到，连续几晚做恶梦。
她想，如果是她弹《暴风雨小调》，一定不要像老师一样这么用力，那天她用不熟练的指法一个音一个音对照着乐谱弹奏，周围的一切她都听不到了，眼睛来回在曲谱和琴键上移动，弹出来的曲调是破碎的，但老师却呆呆地看着她，大声地、豪放地笑起来，用力鼓掌，毫无形象，笑得很开心。直到今天，她都没明白为什么老师心情变好了。
十几年过去，还是这首《暴风雨小调》，还是不熟练的指法，朱依可专心看着手机乐谱的模样有些傻，视线来回在乐谱和琴键之间，一切都没有改变。
哪怕是心境也和当时的一样。
如果是她弹《暴风雨小调》，一定不要那么用力，抱着这样的想法，朱依可弹完时，愉快地舒了口气：“结束。”
周围噤若寒蝉。
现场懂钢琴的不多，懂这首曲子的那就更少了。
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呆了。
这种稚嫩的轻松的音节，莫名地击中心里边最柔软的地方，像是回到了妈妈的肚子里的初始状态。
喵姑美女老板丁姐瞪大眼睛，热烈地鼓起掌来，她完全听不懂呢，但莫名地就是感动啊。
掌声一阵一阵响起，这画面和朱依可家教老师大笑着鼓掌那个画面重合。
她笑着抱拳：“多谢各位捧场。”
她又看向景宇龙：“小朋友，你喜不喜欢？”
景宇龙微微皱眉，将帽子转向前，往下压了压，“我已经十岁，不是小孩子。”
朱依可拍拍他的脑袋，笑道：“上次谢谢你去接机。”
“你还记得我？”景宇龙有些诧异。
“当然，谁让你小小年纪就长得帅呢。”景宇龙耳根微红，转身拨开人群离开。
活动继续，热闹依旧，主持人又兴高采烈地说起了段子。
“谭总，我们继续参观吧？”盛平笑道。
谭靖不说话，眸光一直盯着喵姑那边，眼里像海一般深。
程力和葛大壮纷纷看向他。
盛平不明白谭靖怎么了，“谭总？”
谭靖淡笑，仿佛根本没走过神，一直都在状态，无缝衔接话题：“盛总，盛天的经营和业绩我在来之前已经看过，对你们未来的发展很有信心。”
盛平心里高兴，他对自己的公司是很有信心的，不过毕竟不是小投资，原以为要花大力气说服，但没想到谭靖这么好说话！
“如果有谭总加盟，参与，未来会更加美好！”
谭靖屈指轻敲栏杆，转身继续参观：“听说盛天要换代言人？”
盛平走在旁边，用力跟上谭靖的大长腿：“不错，我们打算换个更年轻一点的明星，更加符合年轻人的喜好。”盛平笑道：“您放心，这次我们要签约的艺人人气非常高，是天鸿的...”
谭靖打断他，笑道：“听说天鸿有个女艺人叫朱依可。”
盛平一惊，不就是刚刚喵姑的那个代言人吗？一个完全不火的小咖，怎么回事？难道就凭刚刚那一幕，谭靖就对她产生兴趣呢？
盛平笑道：“朱依可就是刚刚弹钢琴的那位小姐，是个小明星，我小儿子挺喜欢她，但不火。”
“我家里也有个孩子，挺喜欢她。”谭靖淡道。
盛平愣住了，没听说谭靖结婚了，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谭靖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亲戚家的孩子。”
盛平尴尬一笑，竟然被人猜透心思。
“其实，凭盛天现在的发展，在代言人挑选上没有必要那么费钱，您说是吗？”谭靖淡淡一笑。
“不错，谭总说的有道理，我一直也是这么想的，代言人太贵不好。”盛平心里惊恐，谭靖这话是什么意思？！
谭靖电话响起，接了个电话回来，“抱歉，我临时有点事得先走一步。”
“我送送您！”盛平立刻说道，心里慌慌的，不知道他们这合作究竟成没成？
“不用了。”谭靖似笑非笑地看了盛平一眼，带着程力和葛大壮离开了。
盛平神情呆呆：“没谈成？”
两个副总也是神情呆呆。
一直难以插上话的广场负责人清了清嗓，凑到盛平身边，谄媚一笑：“盛总，您没听懂谭总的意思吗？谭总想要换代言人。”
盛平懵逼地眨眨眼：“换谁？”
负责人笑道：“朱依可呀。”
“可是她...”不火呀。
“架不住人家亲戚家孩子喜欢。”负责人奸奸一笑。
盛平快步往喵姑那家新开店走去，越过人群看向笑脸盈盈的朱依可，朱依可脸色绯红，娇憨可人。
盛平缓缓摇头，真是傻人有傻福，谁让人家大老板亲戚家的孩子喜欢呢。
他叹气转身，还没走两步便猛地定住。
“错了！错了！”
三个跟班不明白老板哪里错了。
盛平惊喜无比，再次看向朱依可时，他的小眼睛完全亮了起来，天！这是颗摇钱树呀！
*
从盛天广场出来，谭靖打发葛大壮和程力两尊贴身门神回公司，然后独自向车库走去。
谭靖从车窗看到坐在后座的人。
景宇龙戴着耳机，盘腿发呆。
谭靖敲了敲窗子。
景宇龙回过神，淡淡地瞥了眼谭靖没说话。
谭靖拉开车门坐进去，透过后视镜看向他：“交到朋友了？”
他想起刚刚站在景宇龙身旁的那个男孩。
“朱依可的弟弟，朱小辉。”景宇龙淡淡地说道。
谭靖微怔，不再多问，发车离开。
“我让你帮朱依可的事，你答不答应？”景宇龙微微皱眉。
“我一向不徇私。”谭靖淡道。
景宇龙神色不悦，“你不肯帮她？”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帮她一回。”
景宇龙面瘫式的脸上露出笑容。
谭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开心了吗？”
景宇龙点了下头：“谢谢堂舅！”
“有事叫堂舅，没事连句话都不多说。”谭靖将车开到马路上。
景宇龙爬到前座，整个人都洋溢着开心：“我以后要娶她的。”
“胡说。”谭靖专注地盯着路面，“把安全带系好。”
景宇龙听话系好安全带。
“我没有胡说，我要挣很多很多钱，给她吃很多很多话梅！”
谭靖淡淡一笑：“等你长大，她已经老了。”
“老了我也喜欢。”
“六年之后，我十六岁，她也才二十八岁。”景宇龙将一盒话梅拿出来，小心翼翼拿出一颗放进嘴里。
谭靖瞥了一眼：“她给你的？”
“朱小辉给我的，说这是他姐最爱吃的，我未来岳母亲自做的。”
谭靖拍拍他的头：“小心你那些小女粉丝吃醋。”
“我才不喜欢她们，幼稚！”景宇龙摆起臭脸，将盒子抱在怀里，渐渐犯困。
谭靖看到他眼下的青灰色，怕是又失眠了。
看来，要换个心理医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