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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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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老薄的病来得突然,电话里孟女士的语气很焦急。

薄晴烟只得先轻声安抚住孟女士,随后马上调转方向朝薄家大院开去。

她人到的时候,孟骏就在走廊外面站着,他倚靠在窗台,身旁挂着幅老薄从前拍卖回来《藏民》油画。

“情况怎么样?”她蹙紧眉头,“有进去看过爸了吗?”

孟骏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喉结动了两下,憋出来一句:“老姐,你自己进去看吧。”

这是什么意思?病情严重还是不严重?

推开门,厚重的窗帘遮着,室内的光线昏暗。新闻播报的声音传过来,床上隆起的身影正戴着眼镜刷手机,而孟女士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喝茶。

见老薄的气色红润,薄晴烟悬起来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又想起刚才孟骏的神色,她心里立刻反应过来,老薄肯定是要借着生病重新和她提回公司的事。从小到大用生病的招数哄骗她回来谈条件的事情数不胜数,但每次,她都还是会立刻回家。

“我爸这是怎么了?”薄晴烟暂时停住脚,没往里面走,而是站在门口倚靠住墙壁。

孟女士将面前精致的茶杯放好,抬眼:“高血压,今天都晕倒了。”

薄晴烟:“陈医生来过了没?”

孟女士说道:“来过了,看着你爸吃完药才走的。”

“我爸晕倒的情况还是头一次,有没有说严不严重?”她将手里的包扔进了沙发里,陈医生是家里看病了十几年的老医生,对薄易云的身体状况比较了解。

这回孟女士没开口,倒是躺在床上的男人轻咳了声:“那肯定是严重的,陈医生让我平时少操心。”

随后不等薄晴烟应声,他继续喃喃自语道:“哎哟,烟烟你是知道我的操劳命,家里的一大摊子扔在那,我不管哪能行。公司那么多人都靠着我吃饭呢。”

“但我身体不行,你妈身体也不好,咱们家里总是需要人操持的。”

薄晴烟瞥了眼门外:“孟骏不是回来了吗?他现在正闲着呢,让他去给你打下手。”

“那小子不行,你爸我的才华,他是一点都没有遗传到。”薄易云反驳的极快,末了还朝着薄晴烟点点头补了句,“你全遗传走了,除了你,我可不放心别人。”

他极为肯定的模样,连眼角的皱纹都透着坚信。

孟女士也在一旁说道:“烟烟呀,我和你爸想出去走走。这两年子公司上市,他忙得晕头转向也没什么时间陪陪我。你就当心疼妈妈,回来吧。”

室内气氛安静,薄易云也将手机的播放暂停。

老两口充满希望地看着她,表情别提有多真诚。

逃避许久,她知道这天迟早都要面对,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快。

良久,薄晴烟揉揉额角,叹口气道:“我想下吧。有结果会给你们回复。”

有了她这句话,薄易云和孟娴已经很心满意足。他们很了解自己的女儿,除非是薄晴烟想做的事情,不然怎么逼迫她,也是白费功夫而已。

从门口出来,孟骏还没走。

薄晴烟想点支烟,但搜了半天没找到打火机。

余光瞥向孟骏,薄晴烟道:“早知道爸妈设局哄我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通个气?”

孟骏立刻辩驳:“我哪敢啊,这可是得罪老妈的事,我又不是皮痒。”

“再说,过段时间我回学校了,我可不想我的完美假期就这么毁于一旦。”

稍一顿,孟骏疑惑道:“老姐,你为什么对回公司的事这么抵触?”

薄易云对薄晴烟的期望很高,虽然从小任由着她的性格来,但公司方面可早就是为她铺好路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薄晴烟对这事很反感,甚至毕了业先跑去两千多公里的外地上班,还是后来孟女士给劝回来的。

孟骏的话,让薄晴烟想起了一个人。她面无表情地斜了他一眼:“进警察局的事跟爸妈说了没?”

“哎哟那都多久以前了,咱不是说好不提这事吗。”孟骏忙做讨饶状,溜得飞快,“呀!我想起来和人约好了局呢,先走了。”

这小子跑得快,没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人影。

空旷走廊里,薄晴烟倚在窗口向远处瞧了那么一会儿。

今日天气大好,明朗晴空万里无云。

薄晴烟蹙紧眉头,记忆里的那张娇俏的面孔慢慢地浮现出来。

除了谢冉冉没人知道,她不想接薄易云的班,是因为不想和徐迟迟碰见。

徐迟迟和薄晴烟自小是一块长大,两人曾经关系的亲密程度,就连谢冉冉都比不上。很多很多年前,薄晴烟的爷爷曾参加过战争,和徐迟迟的爷爷是至交战友。

但战争是残酷的,枪林弹雨危机重重,炮弹声撕碎黑夜,那年是徐爷爷以命换命,救出薄晴烟的爷爷。

自此以后,两个家庭的处境便天差地别。

徐迟迟的奶奶忧郁过度患病,父亲没多久也心力交瘁出了车祸,母亲更是连夜失踪。亲戚们都不愿意接手徐迟迟这个拖油瓶。

所以那个冬日的深夜,薄易云将穿着单薄秋衣的徐迟迟领进了薄家的大门。

薄家一直都觉得对徐迟迟有所亏欠。所以薄晴烟小时候拥有的,徐迟迟也都会有。徐迟迟比薄晴烟大一岁,对比小了薄晴烟将近十岁的孟骏,薄晴烟和徐迟迟的关系更亲近,青春期的两人无话不谈。

毕业后,徐迟迟听从薄家的安排进了薄家的成衣品牌Ethan当设计师。

什么时候起,她和徐迟迟的矛盾再无法调和?

薄晴烟思绪渐渐收回,许是徐迟迟毕业典礼的那晚。

那年薄晴烟还在上高三。

徐迟迟那晚喝醉了,薄晴烟去接她的时候两人爆发了很大的矛盾冲突。

借着酒劲,徐迟迟将她对薄晴烟不满全部吐露。

她说她的寄人篱下全部都因为薄家,薄家对她的好不过是应该的补偿。而薄晴烟呢,从小不需要费力讨好就可以什么都拥有,不需要看人脸色生活。甚至以后的前途也璀璨光明,因为薄家为她铺好了所有的路。可如果当年徐爷爷不救薄爷爷,也许两人现在的生活会完全不同。

现在受尽苦楚的人,就该是她薄晴烟。

那晚是盛夏的夜,可她的记忆里,风却冷得刺骨。徐迟迟抓狂地站在她面前声嘶力竭地哭诉,薄晴烟觉得自己像是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人。

她以为她们的关系是不同的,甚至和谢冉冉、许俊熙她们都不同。

也是这些话,让薄晴烟开始怀疑自己得到的一切是不是如她所说占了便宜。从那以后,她抵触薄易云为她铺好的路,这样的逃避更像是薄晴烟以自己的方式,向徐迟迟补偿。

傍晚,薄晴烟从薄家大院刚回到家的时候,收到林霁青的消息。

瞥见他名字的那一刻,她还有些讶然。

薄晴烟没有将林霁青拉黑,只是取消了微信置顶。

两人已许久不在微信上联络。

对方发来的消息也很简短。

林霁青说她的耳环掉在了林闻笙那里,有空的话他出差回来给她送过去,问她那边是否方便。

再往上看,聊天的记录停留在两年前。

这段新的对话,像是微妙的刀尖,戳破了那尘封许久的屏障。

薄晴烟目光划过他的消息,停顿两秒,回复了个好字,将手机扔在了桌案。

然而除了老薄的事情外,薄晴烟公司那边也出了新的变故。

信创新上任的执行总监要将高崇宁调去外地,职位上属于跳级了,可管理权却被削弱,明升暗降。

不仅如此,连薄晴烟这边也受到影响,她常年带的几个项目通通撤走,手里几个重要的活也都安插了新人进来,看这幅架势,是变着法地要将她架空。

和高崇宁私底下谈了几回,薄晴烟提出离职。信创假意挽留,但最终还是没谈妥。

听说薄晴烟要进Etan品牌的时候,谢冉冉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这不就是和徐迟迟碰上了?”

薄晴烟正在整理手边的资料,闻言轻描淡写:“嗯。”

“我对她可没什么好感。”谢冉冉说道,“高三那会儿她跟你说那些有的没的,这人心机太重。”

“要说当年你爷爷和她爷爷那事,这么多年过去,她家自己的亲戚都不愿意收养她,还是寄养在你们家才能过上优渥的生活,她到底在愤愤不平什么?更何况,她不去恨那帮重利忘义的亲戚,反倒是埋怨你?”

薄晴烟不在意她旧事重提,“这也是孟女士的意思。”

老薄这个人生意场上杀伐决断,但私底下面对徐迟迟也是愧疚的不行。当初徐迟迟毕业,薄易云的意思是想直接将她安排进分公司当副总,是孟女士投了反对票才让这件事没有继续推进。

无止境的补偿是不会有终结的那日,只会滋生贪婪。而这样的贪婪会催生人性的堕落,不求上进。

孟女士比薄易云更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她对待徐迟迟,温和却不过分亲近。

电话那边沉闷许久。

半晌,谢冉冉:“那你打算怎么做了吗?”

薄晴烟这几日翻看资料,对Ethan的品牌规划已经熟悉得差不多。她不认可现在的设计思路,但一旦触及品牌的设计理念,那就是在触碰核心骨架,也就意味着她要和徐迟迟正面对上。

徐迟迟是不会放弃她自己的个人主义风格。

“现在Ethan的设计不瘟不火,甚至连最初大火的主要设计标识都已经被模糊,业绩下滑严重。”薄晴烟道,“这和徐迟迟的设计理念有关,她推崇病态瘦弱的设计美感前几年也许很受欢迎,但现在的女性更推崇自由与力量的结合,要彰显自我。”

薄晴烟:“而且她削弱了品牌的标识符号,让消费者缺乏了对品牌的认同感。”

话音落,她喉咙突然一阵痛痒,薄晴烟将电话拿远了些,咳嗽了几声。

谢冉冉关心道:“烟烟你没事吧?我听你的声音好像是感冒了。”

“没事。”薄晴烟一顿,笑笑,“现在就是有事也要工作啊。”

这几日应付信创已经很疲惫,解决了那边的问题,还要着手处理Ethan的事情。

徐迟迟在公司多年,声望已经积累。

任谁看来,薄晴烟都只是空降进公司的关系户,想服众,不做出点成绩怎么行。

不过接连几日,她是感觉头都有些昏昏沉沉,像是要生病。

又过了几天,薄晴烟去外地出差,林霁青联系她的时候,她人刚下飞机。

此时傍晚的霞光已经消失,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辉煌灯火间,煞是好看。

林霁青对薄晴烟家的门牌号码不陌生。

他在微信里说要送东西时,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家里有人,送过去就好。

门铃按响。

等了一会儿,似乎听见有人走过来的声音。

直到林霁青顺着门开的声响抬起视线,和前来的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比他还要小上几岁。

他穿着很随意,黑色的无袖背心松松垮垮地套着,手臂的肌肉结实而充满线条感,衬得脖颈修长。

似乎是刚洗过澡,男生的发梢湿黑,还顺着脸颊的轮廓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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