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自觉让出一条道来，压根不敢多看秦瑶光一眼。
认识二夫人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对方气成这般模样，即便当初侯爷将方婉柔带回府上，也未见夫人如此生气。
她方才在门外也听了一耳朵，这纳妾一事本就是夫人和侯爷说好了的，或早或晚，方婉柔都是要入府。陈嬷嬷对此没什么感觉，她还以为二夫人也一样呢，没料到，二夫人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肯认命啊。
她走进去，只听见方婉柔忧心忡忡地道:“夫人莫不是生气了？姨母不该这么直白说出来的，若白白惹了她伤心一场，便是我的不是了。”
崔氏毫不留情地贬低秦瑶光:“莫管她，这样商户之女出身，能让她留在侯府、占着侯夫人的名头便已经是开恩。侯府往上数三代，可有哪一代的当家主母是商贾出身？若非当初寅礼糊涂，这样人家的姑娘便是进门当妾咱们也是不要的。”
陈嬷嬷不由得齿冷。
话虽如此，可当初也不是二夫人死乞白赖非要嫁进侯府的，是侯爷硬要娶人家为妻，甚至不惜为了二夫人同老夫人反目。如今说起来，竟全成了二夫人的错了。
陈嬷嬷为秦瑶光不值。这样好的相貌，若是嫁到寻常人家，日子定然过的和和美美，哪像现在是整日鸡飞狗跳，没个安定。
她正腹诽，崔氏冷不防那便问过来:“彩屏那丫头可招了？”
陈嬷嬷立马回神:“尚未，她说自个儿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犯轴，把原本准备下给二夫人的药都下给了侯爷，她也不知怎么回事。”
崔氏神色凝重，细细思索起来。
方婉柔低眉想了一会儿，忽然意味不明地道:“彩屏那丫头一向忠心耿耿，今日这事儿又处处透着古怪，兴许，不是她的错，幕后另有他人也未可知。”
“你是说秦氏？”
陈嬷嬷下意识地竖死了耳朵。
方婉柔道:“也不确定是她，可若不是她，哪里还会有旁人呢？哪里又会那么巧，将原本发生在二夫人身上的事都转嫁到了寅礼哥身上。”
陈嬷嬷冷冷地扫了方婉柔一眼，这姑娘还挺会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给二夫人挑事儿是吧，没准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崔氏本就怀疑秦瑶光身上有古怪，听她一说，那点想法越发强烈起来:“你说的不错，我也正觉得她可疑。她从前那性子粗粗笨笨的，没有一丁点脑子，也想不了这么多的点子。可是自从寅礼回来后，她行事就越发狂妄起来，更当众救活了小世子，行为举止都透着一股子邪性。”
方婉柔担忧道:“听着瘆人得很。”
陈嬷嬷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背后告刁状，哪有你让人瘆得慌？
崔氏越想越不安:“不成，怎么侯府得做一场法事了。”
她倒是不怀疑秦瑶光被人顶替了，性子可以变刚强，但是一个人的喜好、说话时神态以及小动作是变不了的。秦瑶光依旧还是那个秦瑶光，可是彩屏的事太过古怪，也难怪崔氏怀疑她身上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了。
郑嬷嬷如临大敌。
万一崔氏真找来什么得道高僧，可就不好了。
她赶忙找了借口，准备跟秦瑶光偷偷报信。
可她来晚了一步，秦瑶光眼下已经出了门，说是去太后娘娘赏的庄子取账本了。
陈嬷嬷记下这事儿，预备着晚些时候再让小惠跑一趟，务必要让二夫人知道老夫人跟方婉柔的险恶用心。
且说秦瑶光一怒之下，直接去找了宋聿翎。
她来的路上便已经想妥了，陈寅礼能纳妾，她也得养外室，她不仅要养，还得放在身边养，放到侯府里头养，用侯府的钱，养自己的外室！气死陈寅礼那个王八羔子！
系统对男女之事一向看的很开，见秦瑶光主动开窍，不仅不打短，反而乐见其成，给她支了几招，并且告诫秦瑶光，待会儿见面之时一定不能虚。
如今她在高位，宋聿翎在低位，让他做外室那是便宜了他，所以一定要理直气壮。
秦瑶光对系统的话嗤之以鼻:“我自然是理直气壮的，这种小事难不成还要害羞？”
系统：“厉害，你待怎么说？”
“自然是直说了。”
她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可直等到进了庄子，见了宋聿翎，马上面对面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秦瑶光忽然语塞了。
“……”
嗯……该从何说起呢？她陷入了沉思。
系统呵呵了两声。
秦瑶光被笑得脸颊通红，“你干嘛？”
“笑你怂。”
秦瑶光嘴硬：“笑话，我会怂？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只要我开口，还怕他不同意？”
说完，秦瑶光贼兮兮地看了宋聿翎一眼，应当会同意的吧？
宋聿翎因为她的到来，心里多了些隐秘的欢喜，可是久未听到来意，接着又被她看得心生疑窦。本着不能怠慢恩人的原则，宋聿翎客气地让她先坐，又亲自给她沏了一盏茶。
茶似莲心，上下翻飞，沉浮不定。
分明是最便宜的茶水，用的器具也是外头窑洞里面烧坏的瓷杯，可到了他的手却仿佛变成了珍品，也那上面烧坏的釉彩也变得野趣十足。
秦瑶光看得眼馋，馋他那双漂亮修长的手。这样漂亮的男子当乞丐实在是太屈才了，跟她做外室，好吃好喝地望着才不委屈。
让她养着，也不辱没了宋聿翎啊。
系统摇旗呐喊：“怕什么？直接上！”
秦瑶光脑子一抽，想说的话脱口而出：“我想让你当外室！”
宋聿翎右手一颤，茶水泼了好些出来，打湿了手。
秦瑶光赶紧逃出帕子给他擦干净。
宋聿翎却触电似地缩了回来，眼神不定，不知落向何方。
他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愿意吗……秦瑶光难为情地放下了手，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当成登徒子了。她都说的这么明白，这人还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这莫不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秦瑶光沮丧地低下头。
没有宋聿翎，还有张聿翎，杨聿翎，她年轻漂亮如今还是诚郡王世子的义母，要什么外室没有？秦瑶光板着脸站了起来，冷声道：“不愿意便罢了，你就当今日是我胡言乱语好了。”
宋聿翎喉咙发干，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太多，可是实在忍不住：“……夫人要去哪儿？”
秦瑶光脾气也上来了，都拒绝了还管我去哪儿，她凶巴巴地回道：“自然要去找下一个了！”
他不乐意，总不能不让自己找新人吧？
宋聿翎被她吼得震在原地，震惊过后便是错愕，他没想到，秦瑶光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答应，便要找旁人？
一想到她会找别人，宋聿翎嘴角边浮起一道压不住的涩意。
秦瑶光顿了顿，也觉得没意思了：“我不会强人所难，你不愿的话，往后这些话我也不会再提，我去找旁人就是了。”
“愿意的。”
“嗯？”秦瑶光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方才在哼哼什么？
宋聿翎阖了阖眼，略微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他都未曾察觉过的占有欲：“宋某愿意。”
秦瑶光狐疑地看着他，试探地走近：“你是真心愿意的吗？这话说了，往后便不能后悔了。”
要知道，她可是很有手段的。
宋聿翎抿唇一笑，目光柔柔地落在秦瑶光如玉一般的面庞上。他有什么资格后悔呢？仇人如麻，出身还是一团谜，能做外室已经是她给自己的施舍了，难不成还敢肖想做她夫君？
她的夫君可是武信侯，朝中新贵，备受圣上器重，虽不知道夫人为何会有养外室的想法，可他这样的人，同武信侯比起来，显然是云泥之别。
自己不敢，也不该奢想这些。
一个外室，便已然知足了，毕竟他一开始的想法，便是留在秦瑶光身边报恩而已。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宋聿翎承诺道。
秦瑶光听罢，心情立马转喜。
其实比起其他人，还是宋聿翎更合她的心意，全身上下都是按照她的喜好长的，除了他，再找不到更合适的外室人选了。
既然是外室，那她岂不是能动手动脚了？
秦瑶光心里一喜，上前握着他的手，许诺：“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必善待你！”
到底没好意思牵太久，秦瑶光流连了两眼，又说：“你好好呆在这儿，我今日便回去给你再侯府找个职。”
想到就去做，秦瑶光再没管宋聿翎，转身便回去了。
她还得交代陈嬷嬷呢。
宋聿翎却凝神追寻她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手背的余温也渐渐散了，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秦瑶光回复之后，刚好小惠过来禀报，她听完方婉柔跟崔氏的打算后，不置评论，却转而将这件塞人进侯府的事情交代给了小惠。
小惠马不停蹄地去找陈嬷嬷。
偌大的侯府，每日都有人借着门路跟关系想要进来做事。陈嬷嬷本也没当一回事，以为是秦瑶光从哪儿弄过来当心腹的，等到看到真人时，她才真正傻了。
这确定是心腹，不是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