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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经济学大佬不许任何人当咸鱼 > 第16章 良心

第16章 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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邛崃山绵延几十公里,渔利口位于邛崃山北边的一道山口和湘江之间,而秀水村虽然叫秀水,其实村子建在山脊上,山下只有湘江的一道支流,如今也已干涸,想必邛崃山起山火时,秀水村更加难捱。

按照朝廷以往的处置惯例,应该会安排他们下山避难,但不知为何没有。

雨越下越大,行人却未放慢脚步,甚至更快了,登上山脊时,才刚至傍晚,只是阴云密布,天黑得很快。

从山脊上往下看,秀水村安静地存卧在山脊中一道地势平坦的山坳里,雨水将村舍洗得发亮,尤其是村子中央的一间大院,那里如罩在玻璃下的夜灯,闪着温柔的光晕,又像藏在草中的萤火,点亮一片夜色,而其余房舍都暗着,不知道有没有人。

宋楼兰站在最前头,很是不解。

胖婶男人问道:“宋掌柜,为何不走了?”

宋楼兰却问:“我在渔利口的这几天,你们一般都是申时用饭,秀水村不是吗?”

这几年粮食珍贵,许多农家都将三餐改成了两餐,甚至改为一餐,若是两餐,一般是在辰时和申时,若一餐常在午时。

“这谁知道呢。”胖婶男人憨直而善解人意地问:“为什么问这个?你是不是饿了?我们可没带吃食啊。”

宋楼兰没好气地说:“我不是饿了。”

他还要问,胖婶儿将他揪到身后,骂他傻:“宋掌柜的意思是,它这烛火点得奇怪,这个时候该是每户点灯的饭点,就算是有人家只用一餐,那也不该全是如此,为何只有中间那大户有灯。”

女人一生操持家务,心中眼中大半是柴米油盐,对这些很是敏感,宋楼兰颇为赞许她的智慧。

沈芜接道:“在山脊上看,秀水村不过三十来户,一户就算三口,也不过九十来人,那中间的大户完全可以容下,说不定那就是他们的饭堂。”

“他们村子小,能分到的粮食也不多,所以很可能将所有粮食聚集到一处,按照大人孩童,男人女人,不同需求分配,能将粮食吃得更久一些。”

胖婶是从生活中得出的经验和疑问,而沈芜总是可以带来更新鲜的看法,这让宋楼兰每每都自愧不如,而后感叹为何他就想不到呢。

沈芜没有理会他浓浓的满是情绪的眼神,判断道:“所以赵婆婆此时很可能就在那里。”

想来还在生他的气。

“走吧,要赶在他们动手之前。”沈芜越过诸人,宋楼兰步子大,两步跟上。

“你说你是不是今天对我格外的脾气大?”宋楼兰声音压得极低,故作委屈,“你是不是在外面受了气,不敢撒,就撒在我身上?”

沈芜忽然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从得知赵婆婆失踪以来,她看他的第一眼,宋楼兰竟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她说:“你想多了,你还不值得我生气。”

她话虽凉薄,但宋楼兰常在人前谋生,立马就嗅到了她已松动了气性,暗中偷笑,跟着她进了村。

屋檐水珠如断线东珠,水声似击罄,好似某场夜宴的伴奏,他们一行人涉水而来,脚步与喘声稍增人气,却更显村中四下异常寂静。

山中杂树,易生水雾,看不清前路。

他们一行二三十人只能靠着刚刚辨别的方向前行,遇大路则走,遇阻则绕,所幸这村子不大,没迷了方向。

只是他们极为凝神静气,注意脚下。

“啊!”

倏忽一声惊叫震彻山谷,久荡回声。

惊了其他人一跳,吓出颇多埋怨,还有退堂鼓。

“秦老二你鬼叫什么啊?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听说不少村子的人都死绝了,这村子该不会是鬼村吧?”

断眉先前一直不语,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胆量,一听这些话,冷哼一声。宋楼兰忍了忍脾气,说道:“你有话就直说,不要阴阳怪气地冷哼。”

断眉没好气地说道:“秀水村是有名的刺头村,就凭你们这些个软蛋蹩脚虾,还敢来秀水村抢人,别到时候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两村相距十里,却隔着一道山梁,以往还有走动,旱情发生后,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没人再关心别的村的事,而且刺头不刺头的也只有他们这些收地租的和官府知道,谁还敢在外面传吗,是以村民们还是头一回听说,秀水村民风彪悍。

于是更不敢往前走了,纷纷后退。

有人找了借口:“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赵婆婆说不定是被叫来吃席的,并无什么事。”

那村中大户家灯火辉煌,全村唯有那里有人,说不准就是在办喜事呢,一下子就都说得通了。

于是又有几人附和他。

胖婶:“这几年你们见过哪个村子办喜事做酒席的?就是郎君娶新妇,老人过大寿,顶多就贴个红,哪个佃农有这钱财粮食办席?我看你们才过了片刻好时候,就忘了人间疾苦了。”她的话又直白了些,跟刀子似的往他们脸上戳,“我刚才就想骂了,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李老三,张老四,你们都忘了赵婆婆借你们钱的事了?还有赵五,杨十三,当年你们跟赵婆婆借粮食的时候,怎么说的?要是赵婆婆今日无事最好,要是她遇到歹事死了伤了,你们一辈子良心能安吗?”

话说到这份儿上,想走的几人又都留了下来,心虚脸红地不敢出声,只好跟着沈芜他们继续往前。

胖婶男人耸了一下胖婶,低声笑道:“你今儿怎么忽然威风起来了?看把他们唬的。”

胖婶道:“以前我不吭声,是觉着自己说的不一定对,但傻姑教过我,说错了不可耻,说错了就好好学,以后就不会错了,若谁要是笑话我说错了,那他就是白痴,因为没有人一直对,也没有人无所不知。”

“没错没错,这话她也教过我。”胖婶男人笑着说道,“没想到你一下子就用上了,我可跟你说,不管你在外头怎么威风,在家你可得顺着我,我才是一家之主,说话有分量的。”

胖婶没理他。

沈芜问道:“秦二叔,你刚才为什么叫?”

秦老二道:“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推了我一把。”

他走在最后,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唬了他一跳。

这地方乍看不吓人,一旦进来,就好像入了坟地一样,冷风冷雨嗖嗖地往背心里灌,越来越瘆人。

沈芜当然是不信鬼神的,他们动静大,恐怕已经惊动了村里的人。

宋楼兰:“大家都小心一点。”

但沈芜有一点不解,有大雨和水雾作掩护,完全可以伤他们,更甚者是杀他们,为什么就推一把?不过她很快想通了。

“他在吓唬我们,不想让我们去村中大户,看来村里人确实都在那里。”

宋楼兰点头:“你说我们这般劳师动众,他们会不会跑了?这要是跑进山躲起来,这谁能找得到?”

沈芜:“你是官身吗?”

宋楼兰:“不是啊。”

她只盯着前面的路,脚下的草鞋有些松了,还很湿滑,她每一步走起来都很小心:“既然不是,你为什么怕他们跑进山躲起来?我是来找赵婆婆的,又不是来抓他们伏罪认诛的。”

宋楼兰将胳膊伸至她身前:“扶着吧。”

他穿皂靴,鞋底钉了皮革,不怕湿滑。

但沈芜没扶。

宋楼兰:“扶吧,等会儿摔了,还怎么找人。”

沈芜甚少感情用事,也听劝,撑住了他的胳膊,没说话。

宋楼兰心说还是抱着他的胳膊哭的时候更可爱一点,不过没敢说出口,要事在身,不可分心。

方才有一瞬,他以为自己的身份要被她猜出来了,但看她样子冷傲如兰,丝毫没有要攀附他的意思,又打消了念头。

水雾寒烟一阵一阵地聚了又散,散了又聚,隐隐约约能看见村中大院的圆形土围,缥缈的歌声悠悠传来,如从地底冒出来一般,又难听又凄清,细听不成调的歌词,更是让人恶寒。

“百无一用是书生,别人吃肉他不敢喝汤。”

“众人皆醉我独醒,吃了上顿没下顿。”

“傻子开窍吃肉又喝汤,疯子高声把歌唱。”

水雾飘散时,那个疯影飘了过来。

他浑身湿透,拖把头,八尺高,身骨消瘦得只剩八九十斤,一边左右晃荡,一边继续唱着催命的歌谣。

然后又消失在水雾里,越发古怪,但吓不住沈芜,她没有片刻迟疑,继续向前,水雾中亮起了一片,似云中仙山上的古迹一般,已至村中大户。

院中无人,那个疯影子站在树下,痴痴地笑,手舞足蹈,还在哼那首歌。

“酸秀才,下这么大雨你还往外鬼跑什么!”门一开,一位村民对那疯影子吼道,正巧碰上宋楼兰与沈芜的眼睛,吓了一跳,回身关了门就喊道,“有外人进村,快!”

室内人声沸腾却一句都听不清,锅碗瓢盆稀里哗啦乱响,脚步乱七八糟混做一团,险些将那一排瓦房的屋顶给掀了。

沈芜还撑着宋楼兰的胳膊,并未急切跑进去,只是大喊道:“我们要带赵婆婆回家。”

室内瞬时安静下来,但没有人开门,不知在酝酿什么,亦或是在后悔。

沈芜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不够瘆人。

“众人皆醉我独醒。”出自先秦佚名《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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