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怃低头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尸体，尸体上还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

这是秦怃第一次动手杀人，尽管她的所有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但在将刀尖刺破对方皮肤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双手发抖。

她有些怔愣地看着躺在地上不曾闭上双眼的男生，愣了半晌，然后蹲下身伸手覆盖上了对方那双灰白无神的眼眸。

“小心！”楚沂看着秦怃身后的身影惊呼出声。

秦怃瞬间回过神来，想扒出竹棍刀往后攻击已然来不及，就在她以为自己这么快就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她身边猛然蹿出一道身影，一脚飞踢到已经变异的岳芊芊身上。

赵潇动作极快，单手撑着第一排的座椅双腿腾空将人踢开，然后才拉着秦怃的手往旁边跑开。

秦怃将她的身手尽收眼底，不禁有些开始怀疑自己，赵潇和楚沂刚刚真的需要她救吗？

不过很快她就将这个念头抛在脑后，因为礼堂里变异的学生越来越多，她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所有的一切好像又都回到了今天白天时那样，赵潇拉着她和楚沂的手奔逃在狭窄的礼堂中。

仓皇间秦怃做出了决定，“去中控室！”

赵潇皱起了眉头，“秦怃，中控室的门是没有锁的！”

没有锁就意味着她们不能仅靠那扇门隔绝那些吃人的丧尸，明明道具间是更好的选择。

“就去那里，道具间没有窗户。”

赵潇有些不解，她不知道这和道具间有没有窗户有什么关系，但她依旧选择相信了秦怃，拉着两人往中控室跑去。

三人算是最先从这场变故里脱身的，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叶敏双和几个学生。

一行人全都冲进中控室，中控室的门锁虽然是坏的，但门还是好的。

在所有人都进去后，赵潇和几个男生便顺手将门一关，背对门板抵在了上面。

剩下的人则开始在中控室里搬东西来堵门，直到叶敏双她们推着一人高的储物柜将门堵上，大家才彻底腿软瘫在了地上。

中控室里突然就陷入了迷一般的安静中，半晌后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秦怃抿了抿唇，拉着楚沂和赵潇退到了角落里坐下。

叶敏双双腿瘫软地坐在地上，脸上毫无血色，只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前面。

严格来说着是她和话剧社的同学第一次直面这些丧尸的恐怖。

在变异刚开始的时候她们只是出去了一个买水的学生，那个同学跑出去没多久就仓皇失措地跑回来了，说外面有人在杀人，一地都是血。

叶敏双当时吓了一跳，赶紧去门口看，还顺便叮嘱其他同学不要怕，结果她当时一开门就看见好几个学生正围着一个人啃噬撕咬，当时那种血腥的场面给了她极大的冲击，所以她几乎是立马就从礼堂里面将门给反锁了。

当时的场景虽然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但是冲击只是一时的，这一刻的生死搏斗才真正的让她近距离地了解了丧尸的可怕。

秦怃盘腿坐在角落里，警惕地打量起了其他几个惊魂未定的学生。

不怪她过分警惕，实在是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谁都没想到他们之中会有人突然变异，甚至一点征兆都没有，直接就——

等等。秦怃脸色一僵，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六年级的眼镜仔的变异好像并不是没有征兆的。

秦怃开始仔细地回忆起自己关于那个眼镜仔的所有记忆，从他们在教学楼后面巷子里的相遇开始，那个男生的脸色就十分的差。

进了礼堂后秦怃没有和那几个六年级的学生过多接触，再次听到有关他们的信息是在下午两点分食物的时候。

楚沂和赵潇告诉她，六年级有个男生没有把自己身上沾了血的衣服换下来，而这个男生正是这次变故发生的源头——眼镜男谭佳茂。

如果说谭佳茂有什么机会被感染到，那就只有早上在操场时的那场大混乱里，也就是说，他在教学楼后面时脸色苍白就是因为受了伤，不敢把脏衣服换下来也是因为受了伤。

他知道自己受伤之后可能会被感染，那他又是从哪儿知道的呢？

秦怃想起了白天那两个来敲门的食堂厨师，她当时和叶敏双的话没有遮遮掩掩不让谁听，所以眼镜仔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当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才不敢换衣服，选择将自己那点不大不小的伤隐瞒下去。

秦怃闭了闭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想法。

过了半晌，她鼻尖嗅到了一丝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她直起身环视起了神情低迷的几个学生。

片刻后，她将目光牢牢锁在了坐在她斜前方的一个女生身上，是话剧社的成员，也是她的同班同学——王娅童。

王娅童坐在地上背靠墙壁，而她背后靠着的墙壁上已经蜿蜒留下了一滩血，小女孩白生生的小脸上布满了汗，双眼紧闭眉头紧蹙，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

“王娅童？”秦怃试探着喊了一声，单手撑着地面站起身，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握紧了竹棍刀。

靠坐在墙上的小女孩像是没听见秦怃的声音，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房间里其余的人这会儿纷纷回过神来，原本坐得离王娅童稍微近一点的两个女生看见她奇怪的状态，忙不迭地站起身仓皇后退。

她们是真的怕了。

叶敏双这时也勉强从恐惧中拉回理智，看着秦怃谨慎小心的模样和她背在身后的武器，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秦怃靠的越近耳边关于王娅童的声音就越清晰，她看着对方嘴唇翕动喃喃说着什么。

“疼……妈妈，我好疼……妈妈……”

秦怃身形一僵，紧握着竹棍刀的手也松懈了下来，站在原地愣了两秒，转过头无措地看向了叶敏双，“叶老师，她……”

叶敏双愣了两秒，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向王娅童跑去踉跄着跪坐到她身边，十分心疼地将小女孩紧紧抱在了怀里。

这一刻，不仅是秦怃，叶敏双也听见了王娅童的话。

有人哄孩子后，秦怃便蹲下身查看起王娅童后腰上的伤口，她用竹棍上的刀隔开了小女孩衬衫后腰那部分，因为留了太多的血，干涸的血液已经将大部分布料粘连在了伤口上。

秦怃就算动作再轻，几近休克的王娅童也被这掀开皮肉的痛苦折磨得眼微湿润，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叶敏双的衣襟。

女孩后腰上的创口特别大，并且伤口十分靠近脊椎，隐隐约约都能看见那截隐藏在血肉下的白森森的骨头。

就秦怃自己本身那么多年的经验来说，这种情况下的伤口如果不尽快送医伤者很快就会因为流血身亡。

而此刻他们前有狼后有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这种条件很明显不可能立马将人给送到医院去。

而且，王娅童的这个伤口还是丧尸造成的，这也就意味着她也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完成变异。

这一次，秦怃束手无策。

愣神间，秦怃感受到了身旁传来的一道视线，她回过头。叶敏双怔愣地看着那道伤口，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叶老师，她……”

“她会变成那群不人不鬼的怪物对吗。”叶敏双虽然是在问话，但语气满是笃定。

两人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妈妈……妈妈……”王娅童紧闭着双眼，豆大的汗珠从她额角滚落，眼角渗出了一道水痕。

旁边呆坐着的六个小孩也听见了王娅童的说话声，慢吞吞地围了上来。

叶敏双朝秦怃伸出手，“刀给我。”

秦怃呆了两秒，然后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心情复杂地将手里的刀拆下递了过去。

叶敏双将刀紧紧攥在手里，像抱婴儿一样的姿势将王娅童抱在了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小女孩头顶轻轻，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

“乖乖，妈妈在这儿，我们很快就不疼了。”属于江南人的吴侬软语轻声软调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看着眼前这一幕，秦怃从那段陌生的记忆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王娅童的妈妈不是土生土长的云城人，而是来自南边的江城。

每次王妈妈来接女儿的时候，老远就能听见她用江城的口音叫着女儿的小名，小女孩虽然每次都会不好意思，但也每次都会扬起笑脸朝妈妈跑去。

被抱在怀里的王娅童好像真的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微微动了动小脑袋往叶敏双怀里埋了埋。

叶敏双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眼眶里却不断有泪水涌出，她强忍住哭腔，“乖乖，不疼了不疼了，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尖锐的美工刀没入了小女孩的太阳穴里。

刺目的鲜血溢了叶敏双满怀，她却好像丝毫感受不到，死死地将王娅童抱在怀里，嘴里止不住地说着道歉的话，“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对不起你……”

旁边一溜的小孩已经完全看傻了，一个个脸上挂满了泪水，有恐惧有无措，更多的则是绝望。

楚沂死死地抓着赵潇的衣袖无声地掉着眼泪，赵潇也站在原地哭红了眼。

秦怃看着在叶敏双怀里安详离去的小女孩，第一次对于自己的穿越有了实感。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里的人和事与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别无二样，她们和自己一样，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是人类的一份子。

-

后来，在天亮之前，他们将王娅童的尸体摆放在了中控室的一处角落里，旁边是用椅子为她堆叠起来的“坟墓”。

叶敏双脱下身上的外套将小女孩身上的血污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然后将外套轻轻地盖住了她的脸庞。

秦怃在她身旁撕开了一袋小面包放在旁边，起身前带走了女孩胸前别着的那枚Q版小龙崽徽章。

亲爱的小姑娘，愿你来世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给我写emo了，以前也看过很多末世文，但几乎都很少说这些幼儿园、小学的孩子是怎么样的，现在写了一下，我也不敢用更多的笔墨去写教学楼的情况，感觉那就是一场注定无人生还的结局，不管最后是被感染还是被饿死，都太残忍了。我废话好多，大家看文开心嗷！祝您大便通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