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雪见他俩说话丝毫不避着自己，倒有些纳罕。又不好打断俩人谈话，她便只是在门前站着，却见宋临之朝自己觑了眼，笑道：“哟，小娘子也来了。”
顿了顿，他又说：“在门口杵着作甚？小娘子上里边来坐。”
说罢，他打开柜台门，向里边搬出只椅子来，比了个“请”的手势。
茜雪本欲客气客气，便听秦山道：“我的呢？”
她在心底呵了声，抬脚一径向椅子走去，一屁股坐了。
“你一个大男人要什么椅子？宋临之瞥了他一眼，“站着好了，就当锻炼锻炼身体。”
茜雪悄悄朝秦山面上看去，却没看到什么表情。
是对自己的女子身份毫不惊讶，还是这人本就是面瘫？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人对你的女子身份毫不惊讶？”宋临之注意到茜雪的小动作，倚着柜台笑了声，“我都看出来了，这人不可能看不出来，怕是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但这人就是这个性子，生人面前不爱说话也不爱做表情，不知道的还以别人欠他八百万银子呢。”
秦山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更瘫了一点。
茜雪看得好玩，从椅子上站起来，凑到秦山面前，笑嘻嘻地问：“所以我欠你八百万银子？”
秦山：……
秦山的脸瘫出了银河系。
宋临之在旁边笑得打颤，摆摆手道：“好了老秦，不逗你了。你先前说要我帮你算算，银子拿来。”
秦山向包里掏了一锭银子丢到柜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宋临之心疼地抹抹柜台，咬牙切齿道：“你倒是轻些！”
秦山低低说了声抱歉。
宋临之阖眸，将手覆上银锭，片刻又睁眼：“你这银锭上边一大半都是别人的气息……在旁人手里过了一遭儿？”
秦山瞅了茜雪一眼，道：“在她那儿待了一日。”
“我说这气息怎么这么熟悉……”宋临之叹了声，“这可算不来，你换个给我。”
“那你算一算她。”秦山道。
顿了顿，他补充说明了句：“她昨儿没算成，今儿恰好补了。”
茜雪讶了声，心道没想到这人还挺体贴。
而且在朋友面前不会说话说一半，能好好讲话来着。
好像看起来顺眼了点。
宋临之将头一扭，撇撇嘴：“话说得那么好听，你怕是想知道为何她能抵挡住你的灵力罢。”
秦山不言语，宋临之哼地一声笑。
茜雪想收回方才自己对那人的称赞。
体贴的外表下一肚子坏水，还费尽心机找个好听的借口来包装。
什么“她昨儿没算成，今儿恰好补了”，听起来像是为自己着想一样，其实就是想满足他的好奇心。
呸，这人就是一狐狸。自己差点还对他感恩戴德。
顺眼什么顺眼，一辈子也看不顺眼的。
“我不算。”茜雪哼了声，“我没啥好算的，我的事我自己都知道。”
“哟。”宋临之一挑眉，拱拱秦山的肩，“你哪儿惹小娘子不开心了？”
秦山还真思索起来了，朝天花板望了半日，道：“不知。”
茜雪：……
“尊重小娘子的意愿，不算就不算。”宋临之乐呵呵地向秦山伸出手，“你换块银锭给我。”
秦山复又向包里掏出块银锭，宋临之如此这般做法似的摆弄了一通，睁开眼，嘶了声：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不讲。”秦山淡淡道。
宋临之：……
“是关于你的话，你上点心。”宋临之咬牙切齿，转过头朝向茜雪时，又换上了一副和善的表情：
“小娘子，老秦这事儿，怕是与你有关。你可愿让我算算？若是算出什么太过隐私的我就不当众说，单单与你讲了，由你裁夺能不能告诉人，可好？”
茜雪单单不爽秦山这人，对宋临之倒没什么坏印象，因着昨儿可卿一案还很感激他，于是点点头应允了：“您太过客气了，昨儿的事我还没好好谢您呢。”
“嗐。”宋临之摆摆手，“没事儿，举手之劳罢了。”
他捞起一旁茜雪昨儿揣了半日的银锭，闭上眼，也如此这般地运了一通气摆弄一阵，忽地蹙起了眉，半日撑开眼皮，叹了口气：“还真是与小娘子有关。”
“我有些话单独与小娘子说。”他转头向秦山道，“你就先避一避罢。”
秦山“嗯”了声，抬手向空中画了个圈。
“这人施了个隔音咒。”宋临之回过头笑向茜雪道，“咱俩说话他听不着，小娘子请放心。我俩一早知道小娘子不是普通人，说话也就没避着你。”
“只是我方才一算，没想到小娘子是从另一个不相干的位面来的。我先问您一句，您是不是绑定了什么系统？”
茜雪点点头。
“这就是了。那个系统会从各个位面调人来此，一般都是抽取相邻位面，以防被调者不适应的。没想到竟能选中小娘子。小娘子所处的位面和这可差了十万八千里，许是小娘子身上有什么特质与此地能够相匹配的。”
“老秦通常在另外的位面到处转悠。此位面等级低，压不住他的灵力，他稍微抬抬手就容易毁灭一些东西。他来此还真是因为你。”
“如果我没算错，你们在你原先的位面应是有着一面之缘，而又不知为何，你俩绑定了，你被系统拉过来，他也就跟着过来了。”
“他现在等于是被你压着，无法离开此地。需得你先离开，他才可自便。”
“我看他在这倒是蛮逍遥，灵力控制这种事，适应上一段时日也就熟了。”
“方才某时他与你有了间接接触，你对他逸散的灵力起到了些许抑制作用，倒能助他找寻控制灵力的法子。所以他得以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茜雪了然，那“助人为乐”称号下的三十万积分原来是这么得来的。
“小娘子要想离开此位面，回到原来的位面也容易，我帮小娘子解绑系统就是了。选择权在你。小娘子不用考虑别人，只说愿不愿意便好。”宋临之继续说。
茜雪看向窗外。
屋檐处的冰棱化了些，正哒哒向下滴着水。有几个孩童拿着小风车笑嘻嘻地跑过，留下满街的叽叽喳喳与鲜活。
“很抱歉。”半晌，茜雪轻眨了下眼，转回了脑袋，说，“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我也不知因何和你朋友绑定了，我此前对他毫无印象。”
“毫无印象是正常的，他去别的位面的时候喜欢戴上‘遗忘面具’神器，看见他脸的人会忘了他的脸长啥样。来这边时估计是太过匆忙，突然被拉了来，便没戴面具。”
茜雪讶了声，道：“原来是他！”
对上宋临之疑惑的目光，她扯了扯嘴角，笑道：“之前碰上一个帅哥，但怎么也记不住脸，估计就是你那朋友了。”
顿了顿，她补了句：“该说不说，你那朋友虽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棺材脸，但确实帅。”
“小娘子说话好直。”宋临之撑着柜台笑了半天，“不错，我喜欢。”
“那我讲与他听了。这些话可有什么不愿让他知道的么？”宋临之直起身子，恢复了正经的模样。
茜雪想了想，摇摇头。
自己虽然看那人不爽，但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既然那人是被无辜拉扯进来的倒霉蛋，便应当有知情权。
宋临之抬脚走到秦山身旁，拍怕他的肩。
秦山一挥手解除了隔音咒，宋临之朝虚空中一抓，抓出了一只……留声机？
秦山接过去，开始听。
他开了二倍速，听得飞快，屋里霎时回荡起宋临之温润的声音，时不时夹上几句茜雪清亮的嗓音。
“等等。”茜雪面色一滞，大步迈到他俩身边，“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别的位面搞来的。”宋临之笑道，“之前放在储物空间里，还有点电，应当还能用。咱俩对话之前录上了，对话结束按的暂停。”
“……那我对他的评价那句话录上了没有？”茜雪咬着牙，压低声音，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
宋临之正想回答，刚起了个头，便听周身响起了那句字正腔圆的“你那朋友虽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棺材脸，但确实帅”。
偏秦山似乎没听清，往回倒了一点，关了2倍速，用原速又听了一遍。
茜雪：……
很想死，怎么办。
怎么在这个世界也能社死的啊。
“你听得还挺快。”宋临之接过放完了的留声机，又转身向茜雪道，“录上了。”
茜雪：……
茜雪：“谢谢您，我已经知道了。”
秦山不带任何表情的脸转了过来。
“何时相遇的？”他问。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你问我就得答么？”茜雪没好气地说。
宋临之从虚空中抓出了一把瓜子，美滋滋地蹲在一旁，边磕边看热闹。
茜雪余光瞥见，生无可恋地伸出手：“来一把。”
“怎么，有什么心事？”宋临之又捞了把出来塞了过去，茜雪接了，叹了口气：
“我感觉我和你朋友八字不合。”
宋临之看着她不说话，把手里的瓜子塞回了储物空间，回身向柜台上捞回了两个银锭，闭上眼细细品味了半日。
茜雪看了半天，忍不住发问：“？你在干嘛？”
“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宋临之睁开眼，“你要先听哪个？”
“先听坏的吧”茜雪想了想，“得知好消息时会比较有成就感。”
“坏消息是你刚才判断错误。”
“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你俩八字超级合，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宋临之振臂高呼。
茜雪：……这是哪门子好消息？？？
茜雪想把眼前这个一脸姨母笑的人一脚揣进外太空。
茜雪拱了拱手道告辞，头也不回地摔帘子出门去了，留下宋临之挠挠脑袋：“我说错啥了？小娘子看上去有点生气。”
他侧头看去，只见秦山还是那棺材脸，只是更黑了些，还掺上了些许一言难尽的表情。
——
被扑面的北风一吹，茜雪的气稍稍平了些。
其实算不上很生气，只是想到那人莫名和自己有了牵连，那人朋友又说这种话，些微有些不爽。
虽是不爽，也无可奈何。她按开面板，查看起了积分。
积分涨了十万，或多或少抚慰了下她千疮百孔的心。
不枉自己和那张棺材脸相处了这么久。
回府后，她第一时间把在怀里揣了许久的书递给黛玉。
“别看这书破破烂烂的。”她神神秘秘地说，“书里可是好东西，姑娘看了便知。”
回府的路上她翻了翻，确是本好诗集。
“难为姐姐在外头还想着我。”黛玉伸手接了过去，并未嫌弃这书破烂的封皮，笑道，“多谢。”
“姑娘，眼下老爷大安了，姑娘可愿同我出去，体验体验扬州的风土人情？”茜雪欠身问，“过几日二月二，听闻到时扬州城内会松一天夜禁呢，到时整条街上张灯结彩，摆满了各色小摊，热闹得紧。姑娘可愿去逛逛？”
黛玉垂眸想了半日，紫鹃在一旁笑道：“姑娘合该去逛逛。这里又比不得京城，没那么多规矩。出去乐一晚，姑娘也松快些，我们也跟着饱饱眼福。”
“怕是你自己想逛呢。”黛玉睨了她一眼，哼笑出声，“那就这么着。待我秉过父亲，我们再作打算。”
回房后，茜雪按开了面板，在商城里寻找起了可用技能。
之前说为可卿盖一栋青楼，她脑中想的是造星模式。里面的人说是□□，其实更像是明星，只卖艺不卖身，还可以炒出万人追捧的热度。
甚至在系统的帮助下，她可以搞出照相机、电影放映机这些东西。
现在最缺的，其实是钱。
楼房的买进、场地的布置、人员的招募，这些都需要银子。
她想起了“十分钟的点石成金术”那个技能，还有“我爱搞钱”这个称号。
说是点石成金，其实还是将石头变成银子。
虽然黄金值钱，但银子在这里的流通性更广。
“十分钟的点石成金”技能说明里写道，十分钟的技能持续期间，只要碰到石头，那块石头就能变成五钱银子，碰一次只能变一块。
是个拼手速的活。
茜雪算了下帐，十钱银子等于一两，十分钟是六百秒，假如一秒钟能碰三块石头，十分钟就是一千八百秒，是九百两银子。
除了手可能抽筋外，倒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有了秦山和宋临之，赚十万积分可比搞来九百两银子容易多了。
眼下该想的，还是如何搞到这个称号。
茜雪打算在二月二去夜市上摆摊，试试看能不能通过赚钱来获得。
心里头正盘算着，忽见春纤急急忙忙赶来，一迭声喊茜雪：“老爷找你有事呢。”
茜雪纳罕，林如海没事儿不会找自己。眼下新任巡盐御史王陆安正在养肥那波硕鼠等着一锅端了，节奏有条不紊，应当出不了什么岔子。
是何事？
“孩子，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屋内，林如海端起茶杯抿了口，叹了口气，“原本我不该找你的，可事关那些姨娘，我不能找她们商量，玉姐儿又还小，做不了主。”
“我想你是个有主意的，来帮我想想法子。”
“姑老爷请说。”茜雪欠身，“我定然知无不言。”
“玉姐儿到时回她外祖家，倒是平安无虞。只是她那几个姨娘……”
“孩子，不瞒你说，这几年我皆无子嗣，她母亲死后也未续娶，也是怕被报复之意。她那几个姨娘跟在我身边，既没有子嗣傍身，更担着不知何时被害的风险，我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我想着，休了她们，名声不好听，后半生她们也难再嫁，必定过得艰难。我想着如何做个局，把她们送出去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