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哪里说起才好，从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特殊能力，望见漂浮在空中之物的那个夏季，还是头一回发现他能将奇异之物变成的球吞进肚子里，又或是从高专的人找上门来开始。

“要从哪里说起才好……”夏油端着咖啡杯：“我还没和人正经说过，哈哈，要做些心理准备。”

在进入高专前，他并不怎么吸收咒灵。

那仿佛浸泡过污水的抹布的味道，就连失去味觉的人也不会喜欢吧。

他总是让一只咒灵吃掉另一只，在这个世界上仅有他能看见的生物，为了那些看不见的人，他必须做些什么才行。

从最开始，保护人类就是他的责任。

到最后发生变化，到底是什么让他动摇了？

理子的死亡，悟成为最强，九十九由基的一番话，灰原的死亡，菜菜子与美美子的遭遇……

太阳从低沉来到高处，灰原薰靠在床上，夏油坐在她身旁。

“我联系了中介人，其实，是那个叫做孔时雨的家伙主动找上了门。”

一个背叛了高专的咒术师，特级的诅咒师，对于刚失去了伏黑甚尔的中介人来说，犹如天降神兵。

夏油拒绝接单做杀手，给了孔时雨新的委托。

孔时雨为他安排了教派的会面，夏油给予孔相应的报酬。

“创造一个属于咒术师的世界，这是我唯一的目标，”夏油笑道，“你的眼睛不在头一位，所以不用感到自己是个麻烦。”

“你就像在现场呢。”龙神冒出头来：“这家伙昨天就对那个男大姐——”

手腕被“啪”地握住，灰原薰抱起腿。

“……我不知道我昨天说了什么，”她将头埋在膝盖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要说什么。”

“哈哈，你什么都不用说，”夏油笑道，“只是想告诉你，我和灰原有过那样一段对话。”

如果他当时和现在一样，什么都说出来，情况可能会改变。

可是，他没有一刻后悔自己的选择。

“……是哥哥的风格，”灰原薰弯起唇角，似笑似哭，“他一直都是这样。”

她看着哥哥，就像看着太阳，她对他充满了爱，也存在那么一点竞争意识。

她努力去做像哥哥一样的人，可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大概是因从来都是被保护的对象，不曾站在最前。

“……嗯，谢谢，谢谢你告诉我……”

眼睛干涩。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夏油，她没办法对别人说起哥哥的事。

龙神在这时倒保持着安静。

它也知道自己当时变成灰原雄诱惑她的事，永远不可能得到原谅，哪怕那个结局也能让故事圆满。

“好了，不说了。饿了吗，不如再睡会儿？”夏油挪到床边，“我会让菜菜子和美美子保持安静。”

“嗯，拜托了。”

脑袋确实还粘着胶水似的，迷迷糊糊，不受控制。

灰原薰听到夏油踩在地上的声音，不知怎么，下意识伸出了手。

她随便的一下，拉住了夏油的袖子。

“怎么了？”他回身问。

拉鲁叙事诗般的声音，在灰原薰的脑袋里响起。

“试试吧，”他说，“你们的旅途可能还很漫长，你认为你能一直坚持下去？埋藏在心里，到最后痛苦的只有自己。我可是过来人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不如从开始就痛快些，就算得到否定的答案，以后也可能会变。未来的事阿，可说不准噢，非要说为什么？男人不管多少岁都是这样的笨蛋，一被表白就会在意，之后说不定阿，就慢慢住进心里了。”

灰原薰欲言又止，困倦终究袭来。

“……没什么。”她说。

反正，拉鲁也没说什么时候问，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

退却时，总有无数理由对自己说。

*

损毁的礼拜堂，距离收拾干净残骸还有87%的进度。信者们围在门口，然而经过接连几日的坐阵，已开始松散。

节日的正日快到了，人人都有想回归平静的愿望，一直等在这儿则说不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回应。

虽说多年来去到的地方在顷刻间覆灭，一时抓心挠肺、痛苦至极，也总有新的会来替代。

穿过人群，五条悟来到已不成形状的正门。

他要跨过黄线，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走来，将他叫住：“这里禁止外来者——”

从口袋里拿出官方发的工作证晃了晃，五条大剌剌地继续往里，畅通无阻。

来到这座城市，是受他国的拜托、执行任务。

遇上从东京消失的灰原薰，完全是意外。

十八岁的少女正在被全国通缉，理由讲了一大堆，实际上害怕可能和她缔结了契约的“龙神”的威胁。

照片看就和灰原挺像，见到本人后，更是怎么看都是个乖小孩的样子。

上头口口声声说，她可能会因为灰原雄的死报复咒术界，其实还不是担心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

要是真可能造成毁灭性的后果，就算去了海外也应该发出通缉令才对。

这回凑近了看灰原薰，附在她身上的龙神也不现身，完全能推测说龙神不能正常行动或是实力不如自己。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海外，轮不到他来管。

只是，灰原薰来过礼拜堂，还在此处留下了龙神的残秽。那么，事情就会变得不大一样。

五条悟去到高处，手停了一瞬，摘了眼镜：“杰……？”

追寻着龙神的残秽，高耸酒店出现在眼前，五条悟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没有什么好说的，下次打了照面，必然会大打出手。

在海外惹出这些，会被老头老太不停说教，很烦。

也是，灰原薰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到这儿来。

若是夏油带着她一起，反倒让人安心，他从以前就很会照顾别人，补足自己意识不到的部分。

“哈揪——”夏油杰打了个喷嚏。

声音在树林里沙沙作响。大夏天的，会是谁在念他？

刚到茂密森林，再次查看，礼拜堂附近没有异样。

来来回回几次，始终没有此处是受到咒灵侵扰的证据，完全能判定对方能够完全隐藏自身本体，就连特级也不可多遇。

他必然，要将它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