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过了半个月。

鹿怀诗住不惯市中心，她自己在极光府里买了一栋别墅，售楼部经理对鹿怀诗极尽谄媚，应崇提前交代过，所以经理一口一个应太太，又是端茶又是递水。

应崇不放心她自己出门，将自己的贴身助理褚杰明派给鹿怀诗，鹿怀诗也没有拒绝，跟褚杰明保持着客气又疏远的距离。

看完房子，褚杰明给鹿怀诗拉开车门：“直接回家吗鹿小姐？”

鹿怀诗：“带我去商场转转吧，在家里闷得很。”

“好。”

为了让应崇觉得她真的爱钱，这次鹿怀诗专门往奢侈品店里钻，其实各种高端系列她都不了解，只是看着价格，什么贵买什么。

销售惊异于这个出手极其阔绰以前却从来没有购买记录的女孩是什么身份，试探了几次对方都不肯透露，明显不想提起，销售便不再打探。

最后出门的时候，她将包裹递给身后的助理，忽然笑着出声：“哦，你不是好奇我是谁么？我丈夫名叫应崇。”

销售整个惊呆在当场。

应崇？应氏新任掌权人？

他……什么时候结婚了？

鹿怀诗具体花了多少钱她也不知道，反正她再怎么花也没有应崇一天赚得多，她毫无顾忌，只买自己一个开心。

这种感觉莫名熟悉。

她小时候就是这样购物的。

只要她说喜欢，父亲能把半个商场的货品全部搬回家。

人生啊。

鹿怀诗无奈的笑了笑，就是这样捉弄人。

兜兜转转，又会回到原点。

果然，应崇知道她今天去购物之后非常开心，他说他刚好也买了礼物。

“是什么？”

应崇笑了笑：“一会儿你就知道。”

所谓礼物来得好大阵仗，好几个人抬了进来，一直放到二楼，是应崇专门从德国定制的一架三角钢琴，琴盖上刻着鹿怀诗的名字。

“试试看？”应崇望向呆愣在原地出神的鹿怀诗。

鹿怀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事实上今天她不止一次想起自己儿时，父亲宠爱她至极，在她八岁生日那天送给她一架国外定制钢琴。

琴也是像现在这样放在二楼的大厅里，后来父亲出事之后，被追上门的仇家砸坏了。

应崇牵着鹿怀诗的手来到钢琴旁，鹿怀诗坐在琴凳上，手指按在黑白键上，一阵悦耳的琴声流淌出来。

应崇定制的，一定是最好的，那琴音如高山流水，清新自然，真正懂钢琴的一下就能听出这是一架多么好的钢琴。

应崇痴迷的看着女神弹完一曲，“真好听。”

鹿怀诗说：“好久没弹了，手生。”

停顿了一下，她起身抱住应崇：“好喜欢，以后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就可以练琴了。”

应崇回抱住她的腰，其实他还买了支镯子，但是觉得配不上她，他还要再找一找更好的，所以镯子被他随便扔在抽屉里，不打算告诉她了。

晚上，他们相拥而眠，鹿怀诗很久都没有睡着。

“睡不着么？在想什么？”应崇对于她的感觉非常敏锐。

“嗯。”鹿怀诗也没有说谎：“你说你小的时候来过我家，是什么时候啊？”

“怎么想起问这个？”

“好奇而已。”

应崇回想了一下，“那是很多年以前了。”

那时候的应崇还叫曹洛川，是曹聪的儿子，曹聪是个很平庸很善良的人，没什么心眼儿，妻子患有精神疾病长期卧床不能出门，所以儿子曹洛川出生之后就一直是他在精心照顾。

曹洛川很小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迟钝如曹聪都明显看出曹洛川和一般的小孩儿不一样，所以曹聪对曹洛川的培养也非常用心，他不能让这样一个天才折损在自己手里，他拼命赚钱，想好好供曹洛川读书。

曹聪的工作能力并不突出，以至于他到医院很久了都没受什么重用，可他实在是个好人，医院里人人都这样说。

后来院长鹿国强看到了他，曹聪才开始在医院崭露头角。

有一天，鹿国强邀请曹聪一家到他们家的别墅做客，一开始曹聪是不愿意的，他不大好意思，可耐不住鹿国强一再邀请，鹿国强毕竟是院长，曹聪没法再拒绝，只好答应带着儿子去别墅做客。

那是曹洛川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别墅，在他过往的七年里，从未来过别墅。

佣人带着他们穿过漂亮的花园，穿过前厅，来到城堡似的房子里。

单单一楼的大厅就比他家房子总面积的五倍还大，两边是旋转楼梯，中间一个巨大的垂吊着的水晶灯。

鹿国强第一次看到曹洛川就非常喜欢，不是那种表面上的喜欢，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爱，曹聪那样一个平庸的人怎么会生出这样有灵气又漂亮的小孩儿。

曹洛川天生情绪稳定，话又少，鹿国强亲自带着他参观了一下别墅，发现他对书房里经济类的书籍感兴趣之后，就一本一本的送给他，说如果想要看什么以后再给他买。

鹿国强和曹聪出去聊天，留曹洛川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书。

他看得出神，不知不觉已是天黑，正站起来准备活动活动肩膀的时候，忽然传来一串流水一样的琴音。

曹洛川顺着琴音的方向找去，沿着旋转楼梯一直上到二楼。

黑色的三角钢琴前坐着一个小女孩，背对着他，穿一身纯白的泡泡袖连衣裙，身材纤细，露出极其白皙的小腿，她的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摆动，琴声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流淌。

彼时窗外以黑，那盏豪华的水晶吊灯的光芒刚好落在她的头顶，像一缕洁白纯净的盛光照耀在她的身上。

那一刻，曹洛川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说不出话来。

那个画面冲击在他语言尚且匮乏的大脑，他张着嘴，傻了一样，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带走了世界里的所有光，也给他带来了全世界的光。

这样形容好像有些夸张，可在那时的应崇的心里，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大约是天上的圣女，被他这个凡人窥见天颜。

一曲终了，女孩缓缓坐直身子，她回过头来。

是了，真的是圣女，否则平凡的人类怎么可能会长出这么漂亮的脸。

“你是谁啊？”女孩生了一双会说话的鹿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一壶酒，直接浇灌到曹洛川的心里。

“是我爸爸的客人吗？”城堡里长大的小公主单纯又善良，并不知道世界上有什么险恶，她觉得所有人都是好人。

“这位是鹿院长同事家的儿子，”一旁的佣人介绍道，她指了指鹿怀诗：“这是鹿院长的女儿。”

鹿怀诗率先伸出手：“你好，我叫鹿怀诗。”她弯腰凑近他：“你怎么一直看着我不说话呀？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依然沉默。

鹿怀诗也不恼，她伸出稚嫩的小手在他头顶比了比，“看你好像比我小一点，你可以叫我姐姐。”

见人家一直不说话，鹿怀诗也没什么意思，拉着佣人的手转身就要走，就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一只小手拉住她的裙摆。

“别走。”

鹿怀诗重新回头：“原来你会说话呀。”

曹洛川终于回过神来，“我叫曹洛川，这个别墅好大，姐姐，你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吗？”

佣人在一旁看着，明明鹿院长已经带他看过一圈了，不知为什么又要小姐带他去看。

可能，小孩子总喜欢到处走着玩儿吧。

“好啊。”鹿怀诗一口答应，她每天在偌大的别墅里，玩伴非常少，母亲也不准她和外面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所以她每天除了练琴就是听戏，无忧无虑却也孤孤单单。

“我带你去后院看花，前几天我种了一株百合，开得可好看了。”

曹洛川答：“好。”

鹿怀诗下了几步楼梯，曹洛川却没动，鹿怀诗疑惑回头：“怎么了？”

“这里我不太熟悉，”曹洛川说：“姐姐，可以牵着我的手吗？”

这个弟弟粉雕玉琢，跟她的布娃娃一样好看，说话也是温温柔柔，很小心的样子，鹿怀诗心里生出无限怜爱，她朝他伸出手：“你别怕，跟我来吧。”

两个小孩儿在别墅周围玩儿了一会儿，有佣人过来叫他们回去吃晚餐，曹洛川很乖，亦步亦趋跟着鹿怀诗，鹿怀诗在餐桌上稳重了很多，从小的家教告诉她食不言寝不语，曹洛川也只是看着鹿怀诗，她吃了哪道菜，他就去夹哪道。

他不想吃饭，也对这巨大的别墅城堡没了兴趣。

他只想知道她嘴里的菜是什么味道的。

曹洛川自小就有很多奇怪又诡谲甚至可以称之为可怕的想法，在见到鹿怀诗的那一刻，这些想法化成了实体，化成有形。

父亲曹聪说他聪明，鹿国强说他与众不同，兴趣班里的老师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怪物。

是那种如果不用特殊的方式控制，就会出笼杀人的怪物。

鹿怀诗的出现让他再次确定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