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负二层的确重新装修了一下，水泥墙变成了大白墙，又多了一整面应崇没有见过的折磨人的器具。
“怎么样？好看吗？”和当年一样的问题，应云苍扭头等着应崇的回答。
应崇差不多知道了应云苍此行的目的。
但他不说，他也装傻。
“还可以。”
“哦？”应云苍挑起眉尾：“我以为你会说好看。”
地下室里安静得瘆人，应云苍“嚓”的一声点燃一支雪茄，眼睛里露出无比怀念的怪异的光“这么多年，只有你全都试过，别人谁都没有。应崇，这里是你的根，别忘了。”
应崇透过烟雾盯着他的眼睛：“没忘。”
“你来香港接应世昌干什么？我不记得你们关系有这么亲密。”
应崇坐在应云苍对面的沙发上——以前这里是应云苍的位置：“大哥有事求我，我不能不帮。”
“是吗？”应云苍笑起来：“应崇，你是把我当成应世恒那个傻子骗呢？”
“不敢。”
“你不敢？你是看中了应世昌手里那点股份吧？应崇，你的那点事我全都知道了，做空应氏然后收集各路散股，你真的以为你能成功？应氏会拱手让给一个外人？就算能给你，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命接。”
应崇平静的看着应云苍，“今天应总特地在这里堵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你的贱命是我给的，如果我想，随时可以收回来。”应云苍发了狠，伸出手，似乎想要如以往一样掐住应崇的喉咙。
可是应崇快他一步，在他马上就要触碰到他的时候，一把攥住应云苍的手腕，然后使了个巧劲迅速往后一折，应云苍的手臂被翻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雪茄掉在地上，惨叫声瞬间响遍整个地下室。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不犹豫，应崇始终非常平静，好像只是做了一件类似倒酒或者喂鱼这样平常又普通的小事。
应崇居高临下的看着应云苍痛苦的脸，缓缓勾起唇角。
他长大了。
比应云苍高，也比应云苍反应快，不再是九岁的那个任人拿捏的瘦弱的小孩子。
“应崇！你！你怎么敢！？”
“难道没发现吗？您喊得这么大声，别墅里一个人都没有来。”应崇淡淡地说：“首席执行官任秉坤不过一个傀儡，香港分公司里早就全是我的人了，您不是说我的那点事您都知道了吗？怎么，漏掉了这件？”
应云苍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您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上跟我谈条件，应总，这个举动不是很明智啊。”
应崇走近一步，他的皮鞋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如果我想，这里所有的器具都可以在您身上试一遍，您会成为第二个全部用过的人，想要吗？”
应云苍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睛。
-
鹿怀诗修改论文的时候，收到兴华生物的通知，她的面试通过了。
其实这事她心里有一点底，之前面试时候的问题她都答上来了，这个岗位也不是很多人争，大概率是可以录用的。
可收到确切的消息之后，她还是觉得高兴。
收到信息没多久，陆云铮发微信问她：“诗诗，刚刚录用名单出来了，你怎么样？”
鹿怀诗回复：“师兄，我通过了。”
陆云铮：“太棒了小诗诗！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欢迎你的加入！”后面跟着一个庆祝的表情。
鹿怀诗没多说：“谢谢师兄。”
陆云铮回复了一个微笑的猫的表情，然后发过来一条：“今晚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鹿怀诗：“不用了，我还在改论文。”
“那下周，我带一个同样也是毕业生给你认识。”
鹿怀诗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没好意思再拒绝第二次，于是只能说：“那好吧，谢谢师兄。”
“跟我还客气什么，那下周我来学校接你。”
鹿怀诗：“好。”
鹿怀诗没有告诉陆云铮，其实她投递的是兴华生物厦门的岗位。
鹿怀诗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要去厦门是她很久以前就做好的决定。这是她的一个小秘密，就连姑姑都没有告诉，最好谁都不要知道，她的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等到那边安顿好了再给姑姑打电话。
敬未来，她的未来一定不在这里，这里有应崇，她试探过那么多次，他不会放过她的。
她的未来在远方，等拿到毕业证她立马就走，神不知鬼不觉。
她要开始新的生活。
鹿怀诗拿着手机，很难得的发了一条朋友圈，拍的是她的手伸向窗外的太阳，她写了四个字：未来可期。
点击发送。
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吃顿好的，鹿怀诗一个人来到食堂，在门口遇上从食堂里出来的刘晓鸥。
她们虽是室友，但是关系非常冷淡，以往相遇都是错开目光假装没有看到就过去了，今天刘晓鸥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
“你找好工作了吗？”刘晓鸥问。
大约是看了她朋友圈的内容，鹿怀诗点点头：“嗯，在兴华生物。”
刘晓鸥点点头，“恭喜你啊鹿怀诗。”
她挺为鹿怀诗高兴的，鹿怀诗大三大四这两年的经历她看在眼里，从穆丽丽的诈/骗，到后来被热帖网暴，鹿怀诗的身世她也知道个大概，她觉得这个姑娘挺不容易的，现在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她由衷为她高兴。
“嗯，”鹿怀诗笑了笑，当时她虽在穆丽丽的群聊里，但始终没有害过她：“以后来时间，回来找你玩。”
“嗯。”刘晓鸥也笑起来。
鹿怀诗和刘晓鸥在这最后一刻和解，挥手的那一刹那鹿怀诗有一种和过去的种种都告别的感觉。
过去的，就过去了，都释怀吧。
心情愈发轻松，脚步都像踩在云朵上，她就要走了，远离这座学校，这些人，远离姑姑，刘放，这所有的过去。
未来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鹿怀诗无比期待。
-
应崇拉了拉衬衫的领子，快步从应氏老宅里出来。
“应先生。”褚杰明看着应崇的脸，犹疑的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
“应总控制了应世昌，我们现在怎么办？”
应崇在车前站定，“你也以为我来香港找应世昌是为了股权转让？”
褚杰明一愣：“不是吗……”
应崇没再解释：“走吧。”
恰巧柏屿也在香港，得知应崇的行程之后，约他到万山别墅，他组织香港一众富二代搞了一个跑车聚会。
一溜超跑顺着盘山道呼啸而上，开着炫酷的灯光和低吼的音响，像一条舞动咆哮着的长龙。
好在这座山距离市区很远，旁边是高尔夫球场，后面是柏屿自己的超跑停车场，用应崇的话说，这里是抛尸过来都嫌蹩脚的所在，不然早就被投诉者的唾沫星子淹死。
应崇没参与骚包车队，他在山顶别墅的草坪上慢悠悠的喝酒。
聚会上来了不少明星，在那边唱歌又跳舞，应崇远远看着，兴致缺缺。
陶泠泠遥远的看着应崇，已经看了很久。
应崇非常低调，她其实不认识这是谁，只是能出席柏屿的局必然非富即贵，傍上任何一个都不亏。
这个人的气质太特别了，一直坐在角落里，周围这群狼居然没有注意到。她觉得自己赚大了，四处看了看，将酒液倒入酒杯，踩着高跟鞋窈窕而去。
天色昏暗，走近看才知道应崇这张脸如此出众，陶泠泠想，就算放在男明星堆里也能一眼惊艳，就这身薄情冷淡的气质就能压过他们所有。
陶泠泠甚至脸红心跳起来，她腹诽，钱养人，真不假。
“哈喽？”陶泠泠弯了弯腰，若有似无露出胸前一片春光，她的声音娇娇媚媚，婉转动人：“这里有人吗？那边没有位置了，可以坐在你身边吗？”
应崇闻声抬头，陶泠泠乍一对上那双黑眸，心脏重重一跳，那眼眸平静无波，可她却觉得那一眼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一样。
“走远一点。”应崇没什么感情的说道。
陶泠泠瑟缩了一下，可她还是硬着头皮装没听到，这样的人一开始总是拒绝的，睡一晚就好了，俗话说的好，万事开头难。
于是陶泠泠继续道：“你一个人，会不会有点无聊呀？我可以坐在这里陪你说说话吗？”
对面那人放下酒杯，玻璃碰击桌面发出淡淡的清脆的一声：“如果你不想被雪藏的话。”
陶泠泠这才知道应崇是说真格的，连忙直了腰：“打扰到你，抱歉抱歉。”
柏屿的车声音最大，叫嚷着开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人家小姑娘看上你了，你就和她玩玩呗，干嘛整的像个和尚似的。”柏屿看热闹不嫌事大，知道应崇最烦这个，却还是这么说。
果然收获应崇的一个眼刀。
柏屿嘻嘻哈哈的坐在应崇身边，他身上女人的香水味熏得应崇头疼。
“最近怎么样啊我的大总裁？”凭他对自己这位朋友的了解，应该快把应氏整个吞掉了吧？
“只差下个月的股东大会。”
虽然有预料，可柏屿还是觉得震惊：“这么快？”
“嗯。”
他来香港不是收应世昌股份的，他早在应世恒之前就已经和应世昌签了协议。
应世昌好赌，尤其爱好豪赌，他手里钱不多，身边的朋友借了个遍，后来傍上应崇这个大财神，应崇借了他不少钱，应世昌还不起，只能用股份抵债。
两人签了协议，还没有公开，所以谁也不知道。
“现在应氏股价还在跌，据我所知，应云苍是用应氏的现金给应世恒补的窟窿，现在应氏看着轰轰烈烈，实际上缺钱缺的厉害。”柏屿说：“你确定你要在这个节骨眼动刀子？”
“AC基金是我的，”应崇淡淡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柏屿一口酒呛出来，他差点忘了，那个变/态的AC基金，背后的大佬就是应崇，他怎么可能需要担心钱的问题。
“应老爷子那关你过了吗？”柏屿问道。
“还没有。”
柏屿难得正经，“应老爷子的起家不算干净，手下的旧势力虽然不用了，但依然对他效忠。”
应崇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柏屿只正经了一秒就又嬉皮笑脸起来：“既然大功已成，不如找个姑娘陪你庆祝，你瞧，那边那个怎么样？清清纯纯的，我瞅着长得还有点像你那个鹿……”
柏屿最后的名字非不说出来，假装想不起来似的：“鹿什么来着？”
应崇望向柏屿：“活腻了是不是。”
“哪有你这么整天咒自己朋友的。”柏屿娇嗔道：“小姑娘都利用得差不多了，你的仇也报完了，怎么样？放她走了吗？”
应崇抿了一口酒：“我为什么要放她走？”
柏屿嗤笑一声：“我就知道，阿崇啊阿崇，你是不会放她走的。”
柏屿的语气让应崇略略蹙眉：“我是要让她在我身边受尽折磨。”
——应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一句。
说完他就有点后悔，果然，柏屿听完之后笑得更欢：“受尽折磨？那应总能不能告诉在下，小姑娘都受什么折磨了？是缺胳膊少腿了还是卖身为奴了？”
应崇握酒杯的手指紧了紧。
柏屿站起来，拍拍应崇的肩膀：“且看着吧。”
应崇被柏屿这声笑弄得心烦，等他和另一群富二代喝酒去之后，他拿出手机，鹿怀诗当然没有找过他，他点开她的头像，看到那条新的朋友圈。
应崇点开图片，她的手在触摸阳光。应崇停顿一瞬，然后将那只手放到最大。
他看了许久还觉不够，他把手机拿近了一些，几乎快要贴到脸上。他似乎能透过手机屏幕感受到她手背的温度，应崇一点一点仔细的看，心跳得乱了节奏。
他给鹿怀诗拨了通电话，显示正在通话中——他被拉黑了。
应崇没有给她发微信，等她看到，微信也得把他拉黑。
应崇长舒一口气，望着低沉辽远的天际，忽然觉得香港的月亮好像没有大陆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