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晨光洒进屋内,陆瞳睁开惺忪的眼眸。
身后柔软的大床让他有种时间穿梭的不真切感,环视整个房间,好像和自己昨晚的房间不尽相同。
窗户从左边换到了右边,整个房间干净整洁,还有股好闻的茉莉花香味。
直到看见那张书桌,陆瞳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楚择的卧室。
我怎么睡到这里了?
他只记得自己昨晚吓得手足无措,慌张的跑出去,最后躲在衣帽间的衣柜里。应该是太过恐惧,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再后来应该是睡着了。
至于楚择是怎么找到他的,又是怎么睡到他的房间里,陆瞳是一点记忆也没有。
“嘶——”
手背上传来一阵可怕的胀痛,从被子里抽出手一看,才发现整个手背乃至小臂上都是乌黑干涸的血渍。
昨晚丢失的记忆还在读条当中,门外已有脚步声渐进。
“醒了?”
楚择走进卧室,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白粥,看到陆瞳表情僵硬平直,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背。
“看来是醒了。”
“……”
“醒了就别在床上躺着了,起来把粥喝了,过半小时吃药。”
陆瞳要哭不哭的望着他,展示自己狼狈的手臂,“我这是怎么了?”
“你发烧了,我在衣柜里找到你的。”
楚择拉开桌边的椅子,一边整理桌上的资料一边说道:“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躲在那种地方,如果我没有找到你,出了意外这个责任算谁的?”
陆瞳慢慢坐起身,抱歉的低下脑袋,“对不起,是我的错。”
“无所谓。”楚择将真理好的资料收纳进档案袋中,转过椅子,轻佻一笑,“说说吧,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将手肘搭在桌边,指尖撑着额角,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床上的那个身影。
陆瞳靠在床头,眼睛偷偷往他身上瞧了一眼,在触碰到对方冰凉的目光后瑟缩的收了回来。
和昨晚毫无畏惧的样子完全不同,现在的陆瞳目光羞涩举止小心。
如果要用一种动物来形容,此刻的陆瞳就好比一只乖顺胆小的猫咪。
身处在陌生的环境、面对不怎么熟悉的人,只敢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就像受到了惊吓只敢躲在衣柜里一样。
可是昨晚的陆瞳,却更像一只狐狸。
看起柔美灵动,眼神里却始终留存着野兽的阴冷与狡猾,上一秒还在轻轻的打着哈欠,或许下一秒他的利爪就能割破别人的喉管。
楚择也有些疑惑,为什么一个人能在短短一天里表现出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不过他却没有心情去研究他那些细微的变化。
陆瞳回想起昨晚那段令他毛骨悚然的记忆,心中依旧惶恐,“昨晚,我在窗户上发现一张纸条,上面……”
“你说的是这张?”
楚择将纸条拿了出来,用低沉的嗓音又念了一遍,“我会抓到你的。”
他的语调仿佛给这张纸条赋予了灵魂般的恐怖音释,陆瞳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楚择看到他紧张的样子,将纸条丢到一边的桌子上问道:“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陆瞳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择喃喃自语,“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于眼下的局面他略显无奈,颇有几分无从下手的感觉,于是起身坐到了陆瞳身边。
alpha对omega有着体型上的天然压制,对于忽然靠近的身体,陆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他畏惧的往被子里缩了缩,然后就看到楚择的手朝他伸来。
宽大的手掌伸向他的脑后,劲瘦的手指穿入发梢,在头皮上轻轻摩挲着。
陆瞳整个后背都是紧绷的,连呼吸都停滞了,唯一能看到的,是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头上没有外伤,身上还有哪里感觉不对劲吗?”
陆瞳机械的摇头,他的动作有些可笑,像生锈的机械娃娃。
“我有那么可怕吗?”楚择哂笑一声,“昨晚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昨晚?”陆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昨晚我什么样子啊?”
楚择愣了一下,困惑的打量了他一眼,最终将这些淹没在无所谓的戏笑当中。
他拿着那张纸条,细细端详,“这几个字是手写的,边缘清晰没有雨水浸染太久的痕迹,应该是刚贴上不久就被你揭下来了。”
说罢他看着陆瞳,认真问道:“你有看到他的样子吗?”
这只是最简单不过的分析,陆瞳却惊出一身冷汗。
按照楚择的推断,在他揭下纸条的那一刻,那个人或许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或许在他惊恐崩溃的时候,那个人就悄悄地躲在墙后,露着森寒诡笑的目光静静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陆瞳的眼睛蒙上一层惊战的水雾,楚择却不想安慰这么娇弱的家伙。
“能用这么恶心的方式恐吓你,说明对方是个极度自负且性格扭曲的人,性格扭曲,甚至可能有着某种变态人格。”
说完,楚择将纸条丢在说上,“没想到随手捡回家的人会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事,敢深更半夜摸到我的家里,看来是真的没把我放在眼里。”
关于这件事,陆瞳深感抱歉。
楚择分析的很对,对方是一个潜伏在黑暗里的危险人物,虽然并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就纸条上的话,来者绝非善意。
陆瞳是很害怕,但如果因为自己的事情将无辜的人牵扯进其中,他宁愿独自面对。
所以不论局势有多危险,他都应该离开这里。
“对不起,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我还是走吧。”
陆瞳想要下床,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你还知道自己是一个omega吗?”
“omega……有什么不同吗?”
看到陆瞳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楚择起的额头青筋直跳,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和的表情,“你知道一个omega遭遇危险,一般都会经历什么吧。”
“……”
“强行标记、挖夺腺体,甚至是残忍的杀戮……没办法,omega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这么脆弱,尤其是你这种等级。”
等级?
这里的每一个人,脖颈后腺体附近都有一枚等级标识,就算是beta也不例外。
SADF,S等级最高,F等级垫底。
陆瞳这才想起,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等级是什么。
S等级就别想了,全球将近八十亿人口中,能达到这个级别的不足百人,大多数都徘徊在A级和D级之间。
陆瞳想,他应该是D级里垫底的存在,但绝不会是F级,因为在这个世界,F级甚至比国宝级的S级还要少。
没有一个F级能安稳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通常在一年之内就会被世界清除。
没错,就是清除。
突然的暴毙,灼烧的印记,像是某种诅咒忽然降临,却查不出任何原因。
无人知晓这种生存模式是何人何时制定的,大家只知道他们的等级划由信息素等级、智商、财力共同决定,其中信息素等级的占比能达到惊人的70%。
不论怎么看,这种制度对alpha来说都有着天然的优势。
beta虽然没有信息素的加持,却完全规避了他人信息素的影响,只要其余两项不落下,A级D级不在话下,只是再往上冲就有些费力气了。
但对于omega而言,这种划分几乎就是在欺负他们。
众所周知,omega的信息素能够轻易被alpha影响,哪怕对方拿着劣质的低等信息素。
频繁的发热期让他们必须依靠在alpha身边,甚至有的工作因此杜绝omega加入,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更像一件附属品,被标记,成为诞育下一代的工具,越来越多的要求出现在omega身上,可是他们的利益与权利却被一点点剥夺。
在这样的大环境里,会有极个别beta一飞冲天跻身S级行列,却从未见到omega的身影出现在那个阶级。
所以,如果想要让自己的等级维持在D级以上,就必须寻找到一个强大且稳定的alpha对象,紧紧地依附在对方身上。
omega的命运就是如此。
陆瞳看不到自己的等级是什么,但他能从楚择的话中察觉得出,应该是不怎么高的。
不过他对自己的位置定的也比较清楚,不会计较太多,D级就D级,低阶就低阶,反正……
“F级的omega,和丢进狼群的肉没什么区别。”
楚择无奈的摇头,短促叹气,“也不知你这些年是怎么混的,照这个局势下去,恐怕要危险了。”
陆瞳眼神发直瞳孔颤栗,像被闪电劈中般头脑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磕磕巴巴:“我,我是……F级?”
“不然呢,S级吗?”
楚择嘲讽道:“一旦被人发现你的等级,你就会被黑市的人盯上,就比如说腺体吧,早一点把有价值的东西取出来,总比凭空消失了要好得多。”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陆瞳已经被黑市的人盯上了?
不对,如果对方真的想要陆瞳的腺体,那这样做无异于打草惊蛇,他应该不至于这么愚蠢。
那么给陆瞳塞这张纸条,恐吓他的人究竟是谁呢?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陆瞳整个人都傻了,呆呆愣愣的缩在被子里,以至于楚择后面说的那些话都没被他认真的听进耳朵里。
看到他胆颤的样子,楚择嘴角轻提,“怎么,怕了?”
陆瞳回过神,强撑着装作自己毫不在意,嘴角咧着难堪的笑,“没……事情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怕也无济于事啊。”
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陆瞳就能看到自己说话时候有多狼狈。
清瘦的脸颊不受控的颤抖着,明明嘴角都要掉下去了,偏偏还能把一边提起来强装着无所谓的样子。
还以为心有多大,原来就是一纸老虎,还是一个嘴硬的纸老虎。
“行,既然不怕,那就先不要在意这个。”楚择把白粥往他面前推了推,“先把粥喝了把,这个药……”
楚择看了眼陆瞳露在外面的手臂,顿了顿,“药先别急着吃,等我打个电话。”
看他拿着电话出去,陆瞳终于绷不住,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刷刷的掉眼泪。
F级,这不是要人命吗。
这个等级意味着他随时都有可能被世界清除,随时随地,以任何方式。
他不敢想象自己还没来得及寻回记忆找到家人,就以这种方式结束了。
陆瞳一个人不知道在房间里哭了多久,直到门外走廊上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
“我真是服了,大半夜把我叫过来给你小情人带药,没一句感谢就让我滚蛋,回去床还没暖热呢,又来一个电话把我叫过来……”
冯楠不敢在楚择面前这么放肆,也只有在他不在的情况下骂骂咧咧的出口气,“当我是你家保姆吗,这么欺负人……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把房子租的离你家远远的!”
脚步声终于停下,冯楠站在房间门口,看到楚择被窝里的小家伙已经醒了,才终于住了口。
他提着箱子走了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陆瞳红肿的双眼,“什么情况,好好的哭什么?”
陆瞳慌忙躲进被子里,囔着嗓音,“没事。”
冯楠将提箱放在桌上,一脸莫名其妙,“楚择说你受伤了,让我过来处理一下。”
他将消毒用的东西准备好,走来陆瞳身边,“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感觉到被子被人拽了一下,陆瞳把自己包的更紧了。
“你俩是真的觉得我脾气好是吧。”冯楠望了眼门口,因为极度缺觉心理莫名来火,“受了伤就赶紧让我处理一下,等下感染了,以后落了疤可后悔啊。”
“……”
见人还是没动静,冯楠更急了,卷起袖口上前就要掀开他的被子说教。
结果一不小心劲儿使得有些大,直接把被子扯到了地上。
刚要抱歉,冯楠的下巴就吭哧砸在了地上。
星星点点的乌黑血渍如同枯朽的花瓣般洒在整洁的床单上,残忍又绚丽,无形中表达着昨晚某种事情激烈的程度。
“楚择,你个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