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楼下的餐厅很少会有客人,中央鸟笼里的那只布达佩斯白鸽正咕咕地叫着,它是和平的象征。
修女的介绍使律也偷偷打了个哈欠,但还是一不小心发出声响。志保斜眼看她。
而修女则是见怪不怪——每次这对恋人走进教堂都是她来接待。
“也不用这么早就来吧…”
简单得点餐后,律也抬手看了眼表,平时这个时间她还在床上爆睡。
听罗恩说这家餐厅的肉桂卷是不得不品尝的难得美味,且只有早餐时间才会供应。
志保心虚,若是被她知道一定会嘲笑自己。
“早上人少。”
律也张望一圈,这间餐厅确实格外寂静。
坐落于山丘上,晨光、鸽群飞行的白影、偶尔传来的鸟鸣,而最令人满意的则是这被海和山夹住的空间里所有她们两人。
“你从以前就信这些吗?”
与律也对志保的了解,她不像是会信宗教的人。但对于三年前的事情她却没有一点记忆。
每每想到这些,律也总是会莫名感到自责。
志保思索片刻。
“不信。”
在教堂里说不信教未免太过失礼,她刻意压低声音。
律也这个单细胞可不会想这么多。
“啊?那你为什么喜欢来教堂…”
“笨蛋、声音太响了。”
志保对此不算惊讶,随便塞了个面包在她嘴里。
这时她翘首以盼的肉桂卷上桌,酥酥脆脆的口感佐以淡淡的肉桂香气,蓝莓的酸将甜腻中和。她很喜欢,看来要再送罗恩几盒纳豆表示感谢了。
“好吃吗。”
律也笑眼弯弯,像在看一只可爱的小猫进食。
志保回过神来,刚刚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丢人,不敢看她,叉住一小块伸过去送到她嘴边。
“你尝尝。”
律也握住她的手站起来,另一手抚上她脸颊令她不得不转头面向自己,亲吻。害怕对方觉得自己幼稚而泛红的脸颊,唇间甜甜的香气萦绕,柔软的舌头上残留一些蓝莓味,这些都令律也感到自己的恋人实在可爱无比。
松开后,志保身子微微前倾,好像还没吻够似的。律也笑意更浓,将她叉子上被冷落的甜点咬进嘴里。
“好吃。”
不知她说的到底是什么好吃,志保脸颊更红,低头不语。
“你以前…”
见她可爱的模样,律也脱口而出的话语说到一半又哽住,她想问她是否一直爱吃甜点。若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对此了如指掌吧。
志保发现了她的异常,放下刀叉正色。
“律也,你想说什么?”
这句话对律也来说简直是训犬师的突击考核。她到底想说什么呢,以前你是否信教、是否爱吃甜,还是任何她想要了解的过去。
“我想说…”
律也紧皱着眉头,抬眸撞进她复杂的眼神里。自己的隐瞒会使她受伤,这件事律也已经认识过很多次了。
“我想说、我很抱歉忘记了曾经的所有事。虽然我清楚并不是我忘了它们就不存在,但…”
但对她来说,就是不存在的。律也说不出口,半天只憋出一句道歉。
“…抱歉。”
“律也…”
志保对于愿意坦白自己心思的律也感到喜悦无比,自己在任何需要她的时候她好像永远都会出现,但她自己的想法却总是不愿说出口。
律也的内心深处也许某一部分是封闭的,她将自己囚禁在那一小个密室,自己出不去也不让别人进来。
但在此刻,她向志保打开了门。
“这不是你的错。”
志保拉出她冰冷的手,将温度传递过去,轻松地笑笑。
“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回忆不是要多少都有吗?”
律也只不过忘记了几年的记忆,但两人的时间还有很多,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永远。这些记忆定将是直到她死也不会忘记的珍宝。
她望着志保,也许她这么爱来教堂是因为她是天使吧。回握住她的手捏紧,好像她会溜走似的。
“那我们结婚吧。”
“….?”
这话题实在转得又快又僵硬,志保整个呆住。
“怎么了?你刚刚说的话、不是在求婚吗?”
律也脸红红,没想到志保会说出这种私定终身的话,完全忘了刚刚自己正在为烦心事忧愁。
志保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的脑回路真不是盖的,但她又确实默认了自己会跟律也永远在一起这件事。思考断线,整个人烧得通红。
见她沉默,律也耷拉着脑袋。
“…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
志保突然惊声,眼里的慌乱好像快要溢出来似的,她当然愿意,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律也突然双手一拍,灵光乍现。
“那今天就结吧!正好在教堂。”
“….什么?!”
等着在哈尔格林姆教堂结婚的新人几乎排到了明年,但在律也与修女简单交涉后得知现在竟正有一个空缺的名额。
就算这真是巧合,那律也正好随身携带的一对戒指就巧合过了头。
志保被半推半就带来了教堂一楼,平常熙熙攘攘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连神父都安排好了。
她用力捏了一下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对方全然不痛不痒还满心欢喜。
“你早就计划好了吧。”
律也咧开嘴笑笑,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我怕再晚点你又要去联谊。”
她扯了扯嘴角,这家伙也太记仇了。
神父望着眼前身穿常服的两个新娘,露出公式般的笑容。
“造物主那诚实正直的子女中,又有一对新人筑起了爱的巢穴。”
“噗…”
律也不禁笑出声,这稿子写得完全不是她啊。但即使是她也知道不能破坏这样神圣的氛围,马上憋住,偷偷看一眼志保,她也有些失笑。
“伟大的真主,请赐福于这对新人即将交换的戒指吧,愿她们爱的约定永不凋谢。”
律也从神父托举着的两个小盒中取出一枚戒指,慎重地戴进志保的左手无名指。
“太好了,尺寸正好。”
见她捏一把汗的模样,志保轻笑,取出另外一枚。
“你计划多久了?”
律也乖巧地伸出右手,又偷偷捏捏她的手指。
“早就。”
“那么、现在请亲吻你的新娘,以示…啊、已经亲上了啊。”
教堂外钟声响起,将两人包上一圈神圣不可凛的光环。律也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志保也搂住她的脖子。在这场没有宾客也没有礼服的、临时起意的婚礼上,甚至连仪式都不是必须的。
律也越搂越紧,融化在对方的身体里。好像要剖开她直到四分五裂以便自己能够藏身其中,在终于重新寻获的爱里头得到永远的宽恕,一切的感受都在闪闪发光。
志保全然接受她强硬乃至偏执的爱。愿用一切抚慰她破碎的任何一处疤痕,在神圣的光亮里承诺爱她至死不渝,无惧于她那命定的重负,被一条永恒而致命的绳索捆住。
就这样长吻,直到唇间尝到咸味,不知是谁的泪水在两人之间被捻出苦涩的甜蜜。
“…笨蛋。”
志保捧着她被泪水浸得闪闪发光的脸蛋,觉得自己无可救药地热爱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哭泣的野兽,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表达自己满心满眼的爱意。
事实上她什么也不用做,一直被她爱着的律也对此再清楚不过。亲吻她潮湿的掌心,里面满是自己的眼泪。
“志保、谢谢你。”
“为什么不是爱我?”
“谢谢你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