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隐的满月酒结束后,林楚意还没见着谢惟清,林玉颖突然临盆,不足月生下一个男孩儿。
林玉颖身子弱,几乎半条命搭进去。林楚意心软,一直守在林府照顾。
这一忙,再见谢惟清竟已是小半月之后。
这一天,把林玉颖安顿好,一家人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在暖阁聊天,林玉璟叶叔华也抱来小隐热闹。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时,谢惟清从寒风中走来,掀开毛毡幕帘,抖了抖浑身的寒气。
他该是一路小跑而来,还喘着粗气。两道灼灼目光触到林楚意的刹那,林楚意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咚隆咚隆狂跳起来。
小半个月来,谢惟清像是刻意躲着她不见。如今再见,他又是这幅猴急模样。
他显然是憋了一肚子话要说,极其重要的话!
林楚意等不及他开口,直接走到他的身边,
“我想……”
“苏大人十天后来宣召……”
却不想,谢惟清更心急,打断了她。
苏槐来宣召之日,就是皇商最终确定之时。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什么,白府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他们一定憋着阴谋。
而林楚意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在苏槐来之前,嫁给谢惟清。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林楚意的身上,周遭鸦雀无声,连小隐都停下了哭闹。
谢惟清深吸一口气,目光试探
“我们……”
“我嫁!”
两个字,林楚意几乎低吼起来。
“我嫁给你!”
她忍着颤动的心,高高扬起头,
“我想嫁给你,谢惟清。”
谢惟清像是被她吓到了似的,目光颤了颤,久久没有言语。
他皱紧高耸的眉骨,大片阴影投下,面色阴沉。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眸,如万年冰山岿然不动。
殊不知,那眼下,是山崩地裂的巨变。
沉默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楚意捏紧拳头,再问了一次,
“你可以娶我吗,谢惟清。”
终于,她看见寒风从谢惟清身后吹过,吹得他发丝翻飞,衣袂婆娑。
终于,她看见她的郎君端端站在呼啸的狂风中,在杂乱无章、肆意裹挟的寒气里,轻轻的、明明确确的,点了点头。
不知何时,泪水已然润湿眼眶,林楚意眨了眨眼睛。
一瞬间,她恍惚看见天空飘落下今年冬天的第一片雪花。
====
很快,白展言氏得到了林楚意和谢惟清成亲的消息,一封急信去给白祈念。
这一次,言氏是真的急了。
林楚意和谢惟清一成亲,于情于理,与白家再无关系。
那怎么能行?
眼见着林楚意和谢惟清进展如此迅速,白祈念在杭州却没有传回任何消息,言氏竟然在信里直接喝令白祈念,无论用何手段,必须搞定苏秉禾。否则,永不接她回白府。
气得白祈念直接将信撕得粉碎!
丫鬟看着信中的只言片语,面色犹疑,
“苏大公子昨日已经回杭州了,姑娘……这……这可如何是好?”
苏秉禾已经回来了,苏槐不日也要颁召,她再也没有借口推脱了。
“能怎么办?”
白祈念恶狠狠的咬住牙,
“明天,我去会会他!先看看他的意思再做定夺。”
丫鬟有些诧异,
“姑娘难道真要……?”
“怎么可能!我必须嫁给谢惟清。”
白祈念沉下了面色,
“这个林楚意……早知道第一次骑马就该撞死她!后来次次失手,上次投石那么好的机会,居然都没有砸死她!”
白祈念越想越气,一拳砸在桌上,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得逞!”
白祈念迟迟没有动静,让言氏失去了信任。她担心白祈念讨不了苏秉禾欢心,又联系了杭州的母家。
在言家安排下,第二天,白祈念在杭州城外一场马会上见到了苏秉禾。
彼时,苏秉禾正在马场后一张营帐里用过午饭。
言府的嬷嬷将白祈念带了进去,再将营帐的幕帘一卷,白祈念被单独和苏秉禾留在了一处。
耳目大略已经向苏秉禾说过白家的意图,见着白祈念进来,他坐在软塌上,淡淡往后一靠,
“听说,家里要为你我说亲?”
白祈念站在卷帘边,不动声色点点头。
两人在学堂里说过几句话,算不上生疏,也算不得亲近。
白祈念本已作好计划,可眼下苏秉禾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加上营帐里暧昧四溢的浓烈熏香味道,还是让她不禁有些发怵。
苏秉禾冷笑一声,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是在细细品味她强装镇定的模样。
半晌,他拍拍身侧软塌,“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白祈念只能先按兵不动,冷脸走了过去。
“外面有人。”
她贴在苏秉禾耳侧飞速说道。
是言家带她来的嬷嬷,一直没走,估计是在监视他们两人。
白祈念本意是想提醒苏秉禾,配合演场戏。
哪想,苏秉禾却似没听明白,绷着脸瞧她片刻,
“听便听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不发生点什么吗?”
他说着,一把抓住白祈念的手。
冷冰冰的脸庞,却喷出灼热的目光来。不像演戏,到像是真的动了情。
白祈念头皮一麻,一把将手抽出。
“谁要跟你来真的?”
她压低声音喝道,
“你我家里逼迫着,我们联手,才能应付了他们。”
“应付?”
苏秉禾有些好笑的抱了胸,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白祈念有些急了,
“实话跟你说吧,白家让我嫁给你,是为了让苏大人把皇商的资格落在白家。”
白祈念这两个月已经打听清楚了进贡刺绣整件事情,她挑了挑眉,讲出自己的安排,
“苏大人一心向着白夫人和林楚意,肯定不希望白家奸计得成。这样,你帮我应付家里的逼婚,我向你保证,到时候皇商必不会落在白家。”
白祈念自认为公平合理、双方都有利可图,苏秉禾却更加不解,
“我父亲确实希望皇商给到徐伶,但我又不在乎。无权无利的,我凭什么帮你?”
白祈念哑了声音。
居然还有儿子不帮老子的?
苏秉禾混不在意,微扬起头。显然,他不会帮,他甚至根本没将老子放在眼里。
两人沉默片刻。苏秉禾见白祈念已然吃瘪,便含着笑,一把掀了外衫,又伸手去解腰带。
白祈念终于慌了,
“你什么意思?我们是同窗,你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
白祈念不理解苏秉禾,苏秉禾也像是不理解她。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蹙了蹙眉,
“我什么意思?我说过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可能不发生点什么。我就算没看上你,也不妨碍我们春宵一度吧?”
“你……”
白祈念伸手指他,却被他一把拽近身畔。
“白姑娘,这是你们言家的意思,我也不过是被人陷害。”
苏秉禾举起桌上一只酒盏。
陷害?白祈念皱眉瞧去,一股浓烈甜香钻进鼻尖。
她瞬间反应过来,酒里有药!
难道是……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为了利益,联合了言家,给她下药?!
白祈念面色刷白,杏眼圆瞪,死死盯着苏秉禾。
苏秉禾早就看出来酒有问题,所以并没有喝那酒,神志清醒得很。
然而,他不醉,却并非不愿,
“以我的身份,只要我不同意,今天就算是与你有染,我也不用娶你过门。谁会非议?谁敢?”
温润声音落下,苏秉禾“呯”的一声放下酒盏,白祈念的心凉了个彻底。
没有人敢过问半句。
从前,林玉璟尚且还是州府不大不小的笔官,不过是抱不平了两句,便被苏秉禾害得罢官还乡,出走数年。
如今,在杭州连名号都叫不出来的区区白家,苏秉禾更是无所畏惧,肆无忌惮。
况且,有言家下药在先,哪怕说出去,也是她白祈念名声败坏,勾引转运使之子,与苏槐没有丝毫关系。
思及此,白祈念终于没了气焰,怯懦垂下头,就像只被雨水蔫透鲜花。
苏秉禾的腰带外衣已经尽数敞开,漏出里面一件松松垮垮的里衣。
白祈念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逃。
也好,也好……既然如此,既然她被逼迫献给渣男,既然她已贞洁尽毁,那么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
白祈念冷笑起来。
林楚意,她一定要她也不得好死!
“我可以陪你,”
白祈念突然冷了声调。
她跪坐在苏秉禾身边,目光如刀死死盯在苏秉禾脸上,
“但是,你得帮我解决掉林楚意!”
苏秉禾被白祈念视死如归的模样勾起了兴致,神情终于认真起来。
白家为了拿到皇商,言家为了傍上苏家,而白祈念,居然是为了报复林楚意?
有趣,这一大家子,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眼。
苏秉禾目光如炬,和白祈念试探良久,不咸不淡道,
“看你的表现。”
白祈念已然下了不顾一切的决心,岿然不动应了一句,
“一言为定。”
她端起桌上下了药的酒,仰头灌下。
芙蓉帐暖,玉体婆娑,鸳鸯衾里挽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