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微看着乌压压的魔兽潮，快速退到南泽身旁。

这么多魔兽，她耗尽灵力怕也杀不到一半，而且被困“真实”，想逃也逃不掉。

她不甘心地问：“我问你，真不能逃出去？”

南泽无惊无惧道：“你帮我，自然能出去。”

“你倒是说帮什么忙呀？”

宁微的眉头皱成一团，这人单单求她帮忙，却一点不透露需要帮忙的内容，问他只得一句你自会知晓。

比公玉奉天还能卖关子。

这些个大人物就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吗！

然后如她所愿，南泽悠然一指，回答：“杀掉它们。”

宁微：“······”

“你不如把我杀了再自杀，还能少受些苦。”

想想被数不清的魔兽撕扯吃掉，她就忍不住打哆嗦。

将阿宝护在身后，她紧紧盯住前方各种各样的魔兽问：“我记得史书记载，修真界的妖兽万年前因灵气被污染而十不存一，哪怕经过万年修生养息，他们的数量也不能比拟以往。可眼前的堕魔的妖兽恐怕比现阶段修真界堕魔的妖兽与未堕魔的妖兽加起来还要多，到底是为什么？”

她特意停止问话等待南泽回答，然而回答她的只有魔兽嘶鸣。

“你要我帮你，总要告诉我原因，或者让我死得其所吧？”

南泽闻言仰头，望着倒挂的高峰，肯定道：“你不会死，我不允许你死。”

我决不允许你死第二次。

未尽之言掩藏在喉间。

喉结上下滚动，他低头看向如潮水涌来的魔兽，无情的黑瞳中居然露出一丝悲悯：“它们是被抛弃在三界之外的妖，是没有理智只靠嗜血本能的魔，是献给阴脉邪灵的祭品。”

“宁微你的任务就是消灭这些祭品与邪灵。”

祭品？阴灵？

听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东西。

她无意识地□□阿宝的头发琢磨道：“万一这两个其实是有利于天下安宁的宝物，是你取了个邪气的名字误导我消灭它们，我不就成了天下的罪人？”

南泽缓缓摇头：“‘真实’是为邪灵而存在，你不消灭邪灵将永远无法出去。”

宁微等着他再解释下去，但“无法出去”的话音落地后他就再次闭嘴，一言不发。

看来是套不出更多有用的话来了。

她看向如海啸涌来的魔兽。

它们的身形与魔狼一样产生变异，与书上记载的形象大相径庭，只能依稀辨认出是狮、鹰、虎等等堕魔妖兽。

既然变异是常态，那么就不存在偶然。

宁微全身紧绷，摆出防御的架势，肃道：“最后三个问题，必须回答。魔兽为什么会变异？阴灵在哪儿？它的作用是什么？”

“阴灵是灵气的污染源，亦是魔兽变异的缘由。”南泽这次没卖关子，一问即答，不过他忽地握住宁微的手腕，严肃又认真地说：“宁微，记住，别告诉任何人你来过、见过、知道‘真实’。”

而后他转头看向阿宝，眼神宛如利刃插进她的心脏：“包括你，绝不能告诉任何人，乃至你的主人。”

宁微甩开他的手，横跨一步挡在阿宝面前，“先解决目前的危机再闲聊，行不？”

魔兽潮越逼越近，她闻到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愈加浓郁。

不假思索地再次开启在战斗后自动关闭的经络检测仪，魔兽腹部的内胆在她的眼里闪闪发光。

倏地，她瞳孔紧缩。

铺天盖地的黑点在魔兽体内汹涌澎湃，连结成一片浩浩荡荡的黑色海洋。

比在空气里飘荡的污染物还要使人寒毛直竖。

脑海里闪过南泽的话，阴灵是污染源，魔兽是被阴灵污染的存在。

原本是怀疑占据上风，但如今倒是信了几分。

如果她消灭阴灵，是不是天下灵气将再次恢复正常？师父师姐师兄他们将不用修炼的那么辛苦还不得寸进。

她欣喜地笑起来，“阿宝，你化身成龙，使用血脉压制它们。”

“是！”

躲在宁微身后的阿宝纵身一跃，显现神龙真身，银白的鳞片在脚底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盘旋于上空，发出震天咆哮。

飞奔的魔兽骤然慢了下来，有一些甚至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宁微手捧神针，运转灵力。

不死心持续搜素信息的系统突然感觉到强烈的灵力波动，它回神看到宁微的举动顿时大惊失色，急呼：“住手！宿主你不准再使用神针！”

“你知不知你全力激发神器威力的后果！丹田破碎，本源受损！”

“我没与多余的能量再帮你蕴养丹田！”

宁微摇头笑道：“我一个人换取尘峰上的大家自由逐道······”

“值了。”

灵力没有止境的涌入神针中，普普通通的“银针”在灵力的浇灌下渐渐展现神器光华。

“宿主！求求你别那么顽固！”

系统的机械音响起滋啦滋啦的电流声.，犹如人类号哭。它好不容易救回宿主不是让她继续牺牲自己。

“宿主，你想到了尘峰上的大家，可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十年相处，到头来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工具？一台机器？”

“你有没有思考过，我有多需要你？”

它是系统中的残次品，好不容易才有幸等到一件任务，得到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如若不然，它的命运仅剩一条路——被销毁。

“我其实不会有下一任宿主，因为我任务失败会直接启动自毁程序。”

“我只有你。”

它不曾说出这个真相是不希望给宿主增加压力，但宿主一次次的在作死边缘横跳让它不得不说出任务失败后的结局，给她施加压力。

“宿主，你不重视你的生命，没关系，但能不能重视一下我？”

卑微到尘埃里的问句直击宁微心脏，养了多年的宠物都亲昵如家人，她与系统十年相处，拥有共同的隐秘，怎么会没有感情？

只不过她想当然地以为系统能够重新择主。

“我······”喉间放佛卡了一块石头，哽得她说不出话来。

但为捧神针而高耸的肩膀旋即泄气地陷下去。

神器光华随之黯淡。

蓦地，一只大手从宁微背后伸出，稳稳握住神针上端，惊得她立即就要反击，却见神器之威全部消失。

“把我当做载体。”

是南泽低沉的嗓音。

哪怕有神龙压制，魔兽的嘶鸣之音亦渐渐向他们靠近，不出半刻，他们必会被踏成肉饼。

没有时间再给宁微犹豫。

她收回神针，捧住南泽伸出的手。

肌肤相触，温暖与冰冷交织。

她说：“南泽，这一次我信你，希望你没有骗我。”

意念点击黑科技面板上的激光针灸治疗仪选项，她感到融入丹田的定海神针在发烫。不属于灵力的能量从它周身爆发，在她的经脉中流淌。

但奇怪的是这股能量并未与她本身的灵力产生冲突，反而和和睦睦。

犹如涓涓细流相融、汇聚、奔腾，而后你争我赶地从掌心处涌出，蜂涌进南泽的身体里。

顷刻间南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唇瓣抿成一条线，唇上原有的一丝丝血色消退成青白。

宁微站在他的身前，看不到身后南泽的变化，只是为尽快幻化出激光针，她更加卖力地向他输送治疗仪的能量。

南泽的身体开始奇异地虚化，发出盈盈白光。

他面色不改地说：“宁微，你要记住，你的激光针是世上至纯至阳之物，是克制阴邪的圣物，一定不要轻易暴露于人前。”

说着，他的身体慢慢虚化成外层包裹着白光的黑雾。

细看能发现白光与黑雾接触的地方在扭缠撕扯，如同光明与黑暗在缠斗。

他抬高被宁微捧在手心里的右手，冰冷的指尖有些发烫，恍如带走了几丝属于宁微的体温。

他指着被魔兽掩盖的前路，轻轻道：“宁微，向前走，一直向前走。”

话落，宁微察觉到身侧若有如无的呼吸声彻底消失。

许是因灵气滋养，修真界的人普遍较高，南泽身长近九尺①，宁微约摸有一米八，与南泽只差一个头。

南泽方才从背后伸手握住神针的举动，使宁微猝不及防地与他靠得极近。

隔着衣物与间隙，她能感受到从南泽身上传来的体温，冷得仿若深冬跳下后山寒潭再站起身时被冷风一吹的刺骨之寒，她还能隐约听见南泽细微的呼吸声与他左胸膛处砰砰跳动的心跳声。

可是这一切，在他话音落地的刹那消散如云烟。

她猛然转身，眼眶震惊地张大。

南泽已经不见身影，取而代之的是高空之处漂浮的一团黑雾，它被白光包裹、挤压，迅疾坍缩成拇指大的圆珠，其内部，黑与白翻覆交缠、互相撕咬吞噬。

待圆珠坍缩到极限，它再次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膨胀、爆裂。

宁微看到爆开的碎片化作一根根通体黑如墨又诡异透着白的针，“咻咻”划破虚空，刺入每一个魔兽的体内。

无数魔兽内丹破碎，身躯僵直地倒地。

转瞬之间，黑压压的魔兽全部身陨。

阿宝没见过这个阵仗，并且她敏锐地感觉到与她擦身而过的一根根针极其诡异，小小的针内，圣洁与嗜血杂糅，蕴藏着恐怖得犹如能够毁天灭地的威力，那不是宁微姐姐该有的力量。

兽族刻在骨子里的对强者的恐惧使她化成人形躲进宁微的怀里，她浑身颤抖，哆嗦着喃喃：“宁微姐姐，那人的威压好恐怖。”

宁微默然无语，实则心里翻江倒海，她竟然不知道治疗仪能这般使用。

一作基，生二三，化千万。

或许她的激光神针也能如此，不追求一针极致，而去钻研使一针化作千万针的方法。

这样亦能避免在她实力微弱之时，过度激发神器之威，最后伤人伤己。

她看着墨色长针消弭于虚空，徒留下遍地横尸，轻拍阿宝的背部，柔声安慰道：“别怕，姐姐在。而且他，不像个坏人。”

往她怀里缩的阿宝闻言抬头望着她，小脸上虽然还残留着惧意，但更多的是痛恨与不解：“可他要杀主人。”

宁微揪住她脸颊的软肉逗她：“我的傻阿宝，是非曲直，哪里是能轻易论断的。”

她忆起南泽曾讲过的话：心苟至公，人将大同。不徇私，却负心。

笑言：“他有他的坚持，我们有我们的立场，不分好坏。况且，他这不是救了我们吗？”

“托他的福，侥幸保一命。”她放下怀中的阿宝，改为牵起她的小手，随后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望向前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他的请求，我们自当全力以赴。”

南泽在墨色长针消弭后依旧不见踪影，属于生死不明的状态。

她自当实现承诺，消灭阴灵。

宁微牵着阿宝跨过成千上百的魔兽尸体，坚定不移地往南泽指向的道路走去。

路上，劫难丛生。

刀山、火海、修罗道。

阿宝化身成龙背着她飞跃刀山，只是到达山顶之时，无数利刃飞出，直取两人性命。她凝聚灵力针，以针尖破刃，一力降十会。

而后脚下的金乌烈火熊熊，熯天炽地，她们跨海之时，火化的蛇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地向她们攻来，蛇口大张，蛇信嘶嘶。

让宁微想起她刚来异世时遇见的巨蟒，那个时候她手无缚鸡之力，生命与未来皆系于一人。

而今她再不是当年命悬一线时等死的小女孩。

她抚摸阿宝的龙首，眼神锐利射向追踪而来的火蛇：“水来！”

神龙呵气成云，既能司极阴之水，又能控至阳之火，岂是小小火蛇能够争锋。

阿宝顺势吼出一声咆哮，极阴之水放佛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把火海灭了个干净。

再来就是修罗道。

倒挂的高峰层层叠叠组成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修罗道。

宁微站在洞口处张望，里面漆黑如夜，堪称伸手不见五指，同时她感觉到里面散发着一阵不详的气息，似有婴儿哀嚎，嚎得直叫人毛骨悚然。

阿宝抱紧宁微的手臂，双眼瞪圆，厌恶地看着洞口，龙角无法控制地在额头显现：“宁微姐姐，里面的气息非常邪恶。”

宁微了然点头，召唤出定海神针输入一点灵力，神针针体霍然发出幽幽荧光，照亮两尺之内。

她如羽毛轻飏般摸了摸阿宝的龙角，“阿宝，要不你在外面等我？”

阿宝闻言摇头拒绝道：“不要，阿宝要贴身保护宁微姐姐！”

宁微轻笑，心里暖暖的，“也罢，独木难支，两个人携手总好过一人。”

说着，她带着阿宝小心翼翼地走进黑漆漆的修罗道。

原以为修罗道的比刀山火海的危险，哪知她们进洞许久，走了将近十里路，仍然风平浪静。

宁微心里觉得奇怪，便听阿宝惊呼：“宁微姐姐是魔兽！”

她下意识挡住阿宝，朝她指的方向一看，地面躺着一直死去的幼兽。

灵光一闪，她说：“我明白了，修罗道的危险来自于魔兽，但是魔兽都被南泽消灭，所以最危险的修罗道反而成为最安全的地方。”

“而这不详的气息。”她牢牢盯住前方黑暗，像是能看到前路尽头，“许是阴灵。”

不出所料，当她们平安走过百里便出了修罗道，迎面而来的是一处被刀削似的悬崖峭壁包围的巨大天坑。

天坑之中，一座占据天坑五分之四面积的圆形高台坐落其间，高台表面被繁复庞杂的黑色纹路覆盖，隐隐透出鲜红的血色。

高台之上，数不清的黑色兽头虚影交织缠绕，翻滚撕咬，远远看去居然结合成一张诡异而狰狞的兽脸，兽脸挣扎着仰天长啸，其声如婴，细长又刺耳。

阿宝倒退一步，惊惧不已：“宁微姐姐，它······它和南泽一样恐怖！”

宁微开启经络检测仪看到的东西更多。

天地之脉化成的线将虚影紧紧缠绕，每当虚影长啸一声，天地之脉就黑一分，而后稠密的灵气污染物从天地之脉中涌出，脉线露出些许玉色，虚影再次长啸，周而复始，黑点生生不息。

阴灵真的是灵气污染源头，南泽没有诓她。

但为什么是一个魔种费尽心机除掉阴灵，号称正道保护苍生的剑宗却毫无举动呢？

他们不知道？

不，有万年的时间给他们盘查，连魔种都查出来了，剑宗怎么会不知道！

除非，是他们故意纵容阴灵存在污染灵气。

也对，灵气污染，剑道将永远是最强的存在，他们自然不愿意驱除。

想到南泽之前叮嘱她不要暴露激光神针，更是验证几分这个猜想。

只有身体是鬼或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惧怕至阳之物。

剑宗明显心怀鬼胎。

脱离剑宗的事得尽快了。

理出头绪，她再次把视线落在兽脸阴灵上，凝出一根灵力针想要试探，阿宝拉了拉她的衣袖，举起一块碎石：“宁微姐姐，用这个。”

有一些阵法唯有灵力能触发，有一些阵法凡物一进就能触发。她先用凡物试探，再用灵力试探，得到的线索会全面一点。

她接过碎石，不吝夸道：“阿宝真聪明。”

颠了两下碎石，她把灵力汇聚在右臂上，随后抡了个大圆扔过去，碎石穿透虚影，力竭地落到地上，高台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凡物无用。

杏眼半眯，宁微发出一根灵力针，这一次高台之上的虚影翻滚加剧，长啸愈加震耳，灵力针在半道上就溃散隐灭。

随着灵力针的溃散，虚影恢复平静。

宁微看到虚影体内一颗拳头大的黑丹一闪即逝。

世间万物皆有命脉，它应该就是兽影阴灵的命脉，人称内丹。

得想个办法让它一直保持内丹的存在。

可她需要专心致志地运用激光针灸治疗仪发出激光神针刺碎它的内丹，不能分心。思及此垂头看向因虚影瑟缩的阿宝，不行，阿宝心智还是个孩子，怎么能拿她冒险，得另想它法。

阿宝心有灵犀地仰头看了看宁微埋头苦思的模样，又转头看了看高台之上的兽影，眼珠子一转，兀然甩开宁微的手，腾跃成龙冲向兽影。

她大吼：“宁微姐姐快救我！”

宁微连忙从冥思中抽身，看见阿宝飞蛾扑火的举动着急不已，“阿宝你快回来！”

但阿宝充耳不闻，铁了心飞向兽影。

兽影察觉到异物入侵，不详之气更为汹涌澎湃，体内内丹凝聚，一个兽头化作触手张牙舞爪地攻向阿宝。

宁微跺脚叹息：“该赞她懂事贴心，还是骂她不听话。”

登时急急忙忙开启激光治疗仪，以神针为载体，在不伤己的情况下激发部分神器之威，灌入治疗仪的能量。

害怕分心，她索性闭眼全力以赴使神针激光化。

治疗仪有点数不胜数，可惜有一个劣势，那就是前摇太长，不适合一对一的鏖战。

现在有阿宝拖延，她方有时间使用。

“啪！”

哪怕闭眼不看，但耳朵却不断有抽打声入耳，一声又一声，重重抽打在阿宝的身体上。

快一点，再快一点！

额头冷汗直冒，体内灵力疯狂运转，不知过了多久，心心念念的激光神针终于出现。

睁开眼睛，神情狠厉，眼动也不动地盯住虚影内丹，双手重重往前推，“去！”

激光神针化作一道光，轻而易举穿过兽影的防御，刺破它的内丹。

兽影阴灵乍然哀嚎不止，震天动地，它挣扎着向上攀登，却无可挽救地从半空中解体、坠落。

追逐阿宝的触手瞬间土崩瓦解，眼见脱离危险，她撑着最后一口气飞回宁微身边，瘫在她怀里奄奄一息。

宁微看着阿宝皮开肉绽的身体，手微微颤抖取出南泽给的丹药，给她喂下去。

哭骂道：“小傻子。”

阿宝牵强扯起嘴角，断断续续地虚弱道：“阿······阿宝没用，只能帮宁微姐姐到这儿了。”说完便眼睛一闭，陷入昏迷。

宁微没有睁眼看到阿宝对阵阴灵的场景，但从她的伤中能窥出冰山一角。

能将龙鳞护体的神龙重伤至此，可见阴灵强悍，她钻空子靠着激光神针这一世外之物才堪堪将之消灭。

她擦干眼泪，抱起阿宝向外冲。

阴灵彻底跌落到高台台面那刻，脚下之云往天上升，天上高峰湖泊往地上落，两者交替顿时天塌地陷，整个空间迷蒙不清，放佛回到盘古开天辟地之前无天无地的混沌状态。

宁微驾驭神针朝天空飞去，刚躲过一颗打横坠落的参天古木，倾倒的天水正好把她淋了个透心凉，咬牙按照一条直线冲出，恰好一条高峰迎头下落。

沉着如她，也不禁在心里来了句国骂。

不带这么坑人的。

山脉延绵起伏，远远望去看不见尽头，她向哪儿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雾凭空显现，把她的身体一卷，陷落的“真实”空间再无一人。

宁微感到一阵眩晕与失重感，她抱紧阿宝，当再次踏到实地，谨慎环视四周，却发现景色有些熟悉。

是琳琅秘境！

她脱口呼唤：“南泽，是你吗？”

回应她的只有悠长的回音。

但在危机时刻救她们一命的黑雾，与南泽周身缠绕的黑雾别无二致，分明就是南泽。

他没有死。

强大如他，肯定不会死。

抬头望向黑云翻滚的天空，雨水冷冷拍打脸庞，宁微如释重负，莞尔一笑。

随后满怀期待地开启经络检测仪，她以为会看到一片澄净，然而空气中作为污染物的黑点仍旧密密麻麻，不见减少。

而天塌地陷的“真实”里，席卷大地的山水埋葬尸体，高升的金乌驱散阴灵残留的不详，大风呼啸，吹散碎石扬尘。

不久，一切翻天覆地的景象忽然停止。

空无一人的“真实”再次出现一人身影，此人素衣白发，在见到眼前场景后立时双目赤红，白发无风而舞，颇为张牙舞爪。

是谁毁掉他的心血！是谁！

“无知竖子！吾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

轰隆隆——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只听沼泽林地响起一句：“魔种来袭！”

犹如在水潭中扔进一块石子，涟漪泛起、扩散。

在场的修士最高不过金丹，在如今修士宝贵的修真界，他们极少外出历练，所以对待传闻中会食人的魔种，有人狂傲地不屑一顾，有人胆小地闻名丧胆，但全都还算镇定。

毕竟无知者无畏。

唯独段元如打心底生出恐慌，她回忆起那个一抬眼，一挥手就将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模种，那个坚持要杀死延昭的魔种。

不能正面迎敌！

纵然脸色苍白如纸，但目光逐渐凝然。

段元如利落起身将昏迷的延昭交给程信看护，她对排兵布阵的莫灵说：“莫师姐，我的阵法已经布置完成，现在选择开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魔种入侵。”

莫灵刚要应允，就听旁边一人讽刺开口：“你那点小伎俩敌得过杀人不见血的魔种？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真是想赚取功劳想疯了，拿我们的命做赌注。”

“莫师姐，我们不知道袭来的魔种境界，以防万一我建议我们最好化整为零，依靠沼泽林地地形躲避他们的猎杀。”

陆饶皱眉上前辩驳：“那些低境界弟子怎么办？”

那人高傲扬眉：“生死有命，各凭造化。”

他眼神中的轻蔑有如在看该死的蝼蚁。

陆饶闻言仰天大笑，“好一个各凭造化。我陆饶偏偏要与天争命！”

在场不少人被陆饶年少轻狂的发言逗笑，有人开口嘲笑道：“小儿口出狂言，你那小身板不够魔种吃两口，还妄想与天争命，真真是笑煞人哉！”

“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魔种嗜血残忍，硬抗实乃下策，共同聚集在此地就是个昏庸的法子，趁现在依地形逃跑方是上策！”

寒光一闪，眨眼间莫灵的剑就放在那人的脖子上，她严厉呵斥：“闭嘴！扰乱人心，待回宗门，自去刑堂领罚！”

那人冷哼一声，召唤出本命剑仗着莫灵不敢当众伤他，一举挑开她的剑，“命都没了，领什么罚！”

“大家快走！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他吼完，就跳上本命剑头也不回地疾驰，有不少人跟随他的脚步离开。

这些人始终不信名声不显的莫灵。

莫灵剑花一挽，猛然握住剑柄，剑尖对准大地，狠厉一甩，长剑直插泥间，剑身泛起的寒光映上莫灵冷如冰霜的脸。

她扫视神情各异人，冷言：“想走的人即刻走，莫灵绝不事后追究。”

人们面面相觑，而后又有一批人御剑离开。

莫灵看着留下来的稀稀落落的众人，拔出本命剑，举剑发誓：“莫灵命在，诸位命在；莫灵身死，以魂为诸位铺路！”

说罢，她对段元如说：“开阵！”

“遵命！”

无数人御剑逃散，亦有人留守林地。

惊雷作鼓，吹拉弹唱，拉开各自命运的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①九尺：不是现代的九尺，大概是汉以前，两米左右，描写出来的理想是1.99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