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微一针干掉差点触碰到南泽的魔种，可周围不知不觉间聚集了一群。

她跃到南泽身旁，瞧了眼系在他腰上的遮掩气息的玉牌，灵力微弱，无法再压制南泽本身的气息。

不解蹙眉，那玉牌乃一堆宝贝里的天品法器，为何会如此不禁用？

她没看见骨笼里的04优雅翻身，寻了个舒服位置，睡得香甜，深埋功与名。在闭关前暗中破坏玉牌什么的，怎么能让宁微小娃娃看出来呢？

宁微展开神识扫视方圆百里，来偷袭的魔种众多，修为从合体境到筑基境都有，竟然还有一股炼虚境修士的气息，可以窥见仙盟内部情况不容乐观。

不禁庆幸，幸亏大乘境修士神魂强大，没那么容易遭道，不然她根本护不住南泽。

瞬间释放威压，那些眼里只有美味的魔种动作只延迟几秒，仍然急不可耐地靠近打坐中的南泽。

南泽听见动静，焦急运转在经脉里转了半个周天的灵气，待完成一个大周天的循环，他猛然睁眼，只见以他们为中心，许多魔种如狂凤荡树，向外倒了一圈又一圈。

但宁微仍然浑身紧绷，警惕地盯着森林暗处，那里传出的气息骇人，非倒地的杂兵所能比。

“炼虚魔种。”他与宁微并肩而立。

“回山洞，那里有阵法保护你。”宁微不容置喙道。

“不。”南泽想也不想地拒绝。

“炼虚斗法，合体修士都算是炮灰，南泽，不要意气用事！”

南泽无言，默默感受着宁微的气息，握紧双拳。他没日没夜地努力修炼，到头来竟然还是无法守护她，甚至算拖累她的包袱。

弱，真弱！

心里翻江倒海，可他掩饰得极好，面上未显露半分。

他痴迷地看着宁微线条优美流畅的侧脸，许久才咬牙道：“宁微，我等你。”说完，走进不远处的山洞，阵法亮起金辉将之包裹，只要宁微不倒，这山洞就固若金汤。

随后，被树影遮住月光的暗处，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走出，她眉间一点火羽印记，红得滴血。

“清染尊者？”宁微愕然，世间最后一只凤凰陨落的原因，是因为灵气污染吗？

清染行为举止痴癫，一双狭长的凤眼瞪圆，紧紧盯住宁微，舔舐干裂的嘴唇：“香的。”

凤凰之火猛地暴涨，气势汹汹扑向宁微。宁微正准备迎战，却见熊熊燃烧的火焰陡然消失，而那清染砰地跪倒在地，神情痛苦，翻滚挣扎。华美的羽衣染上污秽，失去昨日鲜艳，裸露的肌肤全是血红的抓痕。

她忽然僵住，修长白皙的手指插入地面，黑白分明的凤眼痴痴望着宁微，悲痛万分：“季长雾你是对的，求求你救救我师兄！”

她正在同欲望抗争，理智没有被完全吞噬。宁微迅速从骨笼中抽出一丝业火与一滴冥水接连控制它们刺激清染神志。

果然，当比剜心钻骨更甚一筹的疼痛减少牢牢吸附神志的欲望，清染混沌的灵石清明不少。她咬牙爬起，艰难拽住宁微的手腕，再次重复道：“救我师兄，求求你！”

宁微心底的不安更甚，询问道：“他怎么了？”

“他，被夺舍了！”

清染的师兄是修真就鼎鼎有名的救世主，仙盟魁首元天尊者清澜。

五年前，清澜听到清染的汇报，没有相信宁微所言，但依旧埋下了疑惑的种子，一边通缉宁微，一边重点观察浮川。

不久，还真让他发现了异常，吸收过浮川灵气的修士，更容易堕魔。当然此魔非彼魔，它比弑天率领的魔族更为可怕，吞噬同伴，走向理智全无的癫狂。得名魔种。

清澜立即封锁浮川，并把堕魔且丧失理智的修士关进浮川，亲自镇守。

后面他撤销对宁微的通缉，可命令尚未发布，清澜突然像变了个人般，朝令夕改，继续通缉宁微，还取消对浮川的戒备。

“夺舍我师兄的人下令取消对浮川的戒备时，大多数人是反对的，但他说他有治愈魔种的方法，我们那时没察觉到异常，在看他当真使一位魔种恢复理智后，反对的声音近乎消失。”

清染虚弱地靠着树干，头无力地歪着，神色麻木。她嘲讽地扯起嘴角弧度：“之后相安无事几年，越来越多的人堕魔，那人治愈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伪装得太好了，直到我也堕魔，他替我进行所谓的治愈，我才发现他骗了所有人！”

“所谓的治愈，不过是他用自己的意志支配那些没有理智的魔种，而资质天赋高的，他就会把他们炼制成容器装其他人的灵魂。现在活着的人早就成为了别人，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同门！”

说到伤心处，她神情激动，胸口急剧起伏，热泪横流。

“季长雾，救救我们，你是对的，求求你，救救我的师兄，救救仙盟！”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被肩上的负罪感与懊悔压弯了腰。

宁微半蹲，伸手把她拥进怀中，杏眼含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一字一句道：“竭尽所能。”

同时，她问系统：“那个夺舍元天尊者的人，是不是反叛军？”

系统在庞大的数据库中推测运算，给出答案：“是。结果显示，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反叛军首领01。”

它沉默半响，又道：“其实我有个秘密没有告诉宿主你。我真正的任务是转换世界能量在此间外围形成防御的保护罩，阻止反叛军进军。”

“但我太没用了，算错时间，还与一根死物绑定，无法主动移动，只能被动地等待宿主你来找我。”

“我等了一千年，一千年里我的大哥259已经完成任务，而且它所绑定的宿主还协助X星域打退反叛军，差点将他们全部剿灭。”

“可都怪我没用，没有形成保护罩，导致反叛军的残余部队躲进此间，并把此间彻底与星域断联，我因此与部门失去联系，孤独漂泊。”

“我没想到还能与宿主你相遇，明明你被我误拉到了万年后。”

那从相遇起就平静不起波澜的机械音，竟然滋啦滋啦地划过电流，是机械音变调，有了起伏。

怀里的清染哭得不能自已，宁微垂眸，在心里问：“X—3600，你在哭吗？”

X—3600是系统被赋予的系列编号，相当于它的名字，是它独立存世的证明。

系统记起自己被发现残缺后被丢到暗无天日的残次品储藏室，X—3600的名字被抹去，从此成为别人口中的那个残次品，没有名字，言语间皆是不屑的轻蔑。

可它也想与别的系统一样穿梭于不同的世界完成任务，好不容易等来机会，却被它自己亲手搞砸，此间被反叛军搅得天翻地覆，那几乎灭掉整个修真界的仙魔大战全是反叛军的手笔。

它不敢告诉宿主自己闯的祸，它害怕被责备，被嫌弃，被抛弃。

然而它的沉默造成了更加无法挽回的损失。

它看见尊贵的凤凰神兽，在泥泞中挣扎，痴癫疯狂，终于忍不住向宿主全盘托出。

宿主是不是会骂它无用的残次品，合该被垃圾回收的废物？

啊，那是它本该承受的罪孽。

不过它没有想到，宿主只问了一句：“你在哭吗？”

身为一个机械，被冰冷的程序操控，它会哭吗？

铺天盖地的数据流席卷软盘，硬件被烧得冒烟，焦黑处电火花闪耀，蓝紫色电流更改发生程序。

它这是在哭吗？

人类通过泪腺流出水分子而哭泣，它没有泪腺，甚至体内没有水，无法通过流出泪珠而哭泣。

可它从来平静不变的机械音发生扭曲，所以它哭了吗？

它的数据库里没有答案。

宿主却道：“是人都会犯错，你身为人造的机器又怎么可能完美无缺？”

“而且，你懂得害怕，理解耻辱，还会因为造成错误的举动而变声调，那就是痛苦懊悔、想要赎罪的哭泣。”

“3600，别哭了。犯错，我们就改。和我一起消灭反派，拯救世界，好不好？”

系统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愈来愈大：“但我是个残次品，什么忙也帮不上。”

“不可以看轻自己哦，你帮我的可多了。万年后，我与你相遇，你帮我获得功法改进功法，帮我拥有了一双可以看破虚妄直指本质的眼睛，帮我获得能越阶杀敌保我性命的激光神针，你还帮我救治了许多许多的人，你那个总任务的进度条，我已经完成百分之五了。”

“没有你，宁微早就猝死。所以3600，你的其实光芒十分闪耀，恰如带给万物生机的太阳。”

系统绷不住，痛哭流涕，电流声震得宁微神识一荡。

宁微静静等待清染与系统平复情绪。

良久，哭成泪包的一大一小相继收声。

“抱歉，我失礼了。”清染虽然镇守一方，但她的成熟与镇定其实是被父母族人的死亡催生出来的，按照人类的年纪算，她现在不过十四岁，应当天真无忧的年纪。

宁微摇头：“无事，把乱七八糟的情绪发泄出来，有助于稳定心魔。”

她站起来把受伤严重的清染背起，正要回修炼的山洞石室替她疗伤，传音玉牌突然闪烁，传来宁文的哭喊：“宁姐姐，救命！”

今夜皓月当空，却不是个太平夜。

她当机立断把南泽塞进洞天福地，背上奄奄一息的清染全力飞往独孤堂。

不到半刻就到达弥城。

独孤堂外面围了一圈人，她急忙闯进去，看见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骨笼里悠闲小憩的04乍然睁眼，他感觉到困住他的骨笼正在出现裂缝。

还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