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云没有被探过班。

他一个人过来，一个人在棚子下看人来人往，一个人收拾东西离开忙碌的剧组。

三年前离开容远后，他又变成了灰色的形状。

这是他第一次被探班。

也许是受了触动，也许是情热。

他说：“一进来就认出你了，老公。”

紧接着，唇舌被人入侵，口腔里满是别人的气息，他撩拨完却承担不起后果，无助地呜咽，脖后的手迫使他仰起头，献祭自己。

就在他以为自己喘不过气时，容远放过他的舌头，吮吻他红肿得唇瓣，声音低沉。

“骚狐狸。”

-

容远奔波一夜，傍晚就沉沉睡去。

沈卿云悄声将窗帘拉上，然后回复手机里等待已久的人：【马上过来。】

酒店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二十楼有几间舞蹈室，平时没有人用，当天就能直接订到。肖衡来之前保洁阿姨刚打扫干净。

尹书辞跟沈卿云很像，却在舞蹈上有了分歧。

沈卿云爱古典舞，小时候学的也是此舞种，尹书辞却热衷于街舞，在潮湿的街巷中，街舞才能宣泄他不安的心绪。

“又错了。”

冰冷的训斥传来，沈卿云手臂被用力一拍，白皙的皮肤顿起红印，他忙调整姿势。

肖衡双手抱胸：“你认真听了吗？”

沈卿云叹气：“听了。”耳朵听进去了，脑子却没跟上。

“再试试。”

尹书辞爱街舞，沈卿云对于演戏相当较真，请街舞大神肖衡来指点他。

肖衡面容偏冷，却不是难接近的人，但遇上自己专业领域的事，他异常认真，对沈卿云很严格。

在沈卿云第八次如同机器人般舞动时，肖衡镇定地点头。

沈卿云以为自己能过了，眼睛很亮。

肖衡把捏着他的手关节，播音员报字幕似的说：“鉴定完毕，是假人。”

沈卿云哭笑不得：“师父，也许我还能救救。”

他习惯于用古典舞的思维方式去理解街舞，总是跳成四不像，自己从镜子里看都想闭上眼睛。

要不是为了尹书辞，他现在就想溜了。

肖衡的声音像夏日里清爽的柠檬水：“最后一次。”

三分钟后。

沈卿云左手臂被打了三下，右肩被打了四下。

肖衡面无表情：“你四肢是新按的吗？”

沈卿云脸颊烧红，不好意思地说：“要不就到这儿。”

肖衡举起矿泉水喝，胜负欲被挑起来，表示他吃完晚饭再来教。

他出门的时候，路过了一个低着头的男人，余光瞥见侧脸模糊的弧度，有点眼熟。

估计是酒店或剧组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在他走后，连门也没敲就进入练舞室。

沈卿云琢磨自己哪出问题，扒舞不带歇的，汗水浸湿了后背都不知道，更别提周围多出来个人。

影子暴露在他们家视野范围后，他喘了口气，说：“这里已经被订了，你可以去隔壁看看。”

影子没动，灼热的视线越来越放肆，沈卿云皱眉，刚回头就被抵到墙镜上，胳膊撞出微红，他瞪过去，却闯入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沈卿云惊道：“你怎么来了？”

容远恶狠狠道：“我不来哪知道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不就是练舞？”

“有你们这样练舞的吗！”容远点过沈卿云身上各处，“他一共摸了你腰十次，手十八次，还有……”

沈卿云好气又好笑：“他教我跳舞，身体触碰很正常。”

容远眼睛一竖：“正常？那我也来教你跳个舞。”

容远唱跳全能，沈卿云还真在猜他会教自己跳什么，下一秒，他就能扇死自己。

容远勾着他的……他的舌头跳舞！

舞蹈室外有脚步声，惊得他推开容远：“来人了，你快藏起来。”

容远黑脸：“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一回头，沈卿云把窗户打开了，恳切道：“要不你蹲到空调机箱上？”

容远气笑了：“然后呢？稍有不慎就掉下去了，这可是二十楼哥哥。”

门咔哒一声响了，容远看到沈卿云立刻装作不认识他，摆出了僵硬的姿势。

他牙痒痒，醋意不自觉升起，在肖衡打开门的瞬间，连鸭舌帽也没带，大咧咧走出去。

肖衡看见容远，有些诧异，但面上不显，想打声招呼的时候容远已经出去了。

他若有所思，随口说：“你们关系还挺好。”

沈卿云的好演技在此时化成负数，紧张地不敢看肖衡，侧过身子擦汗：“他路过顺便来看看我。”

肖衡盯着他的唇：“你嘴怎么红了？”

沈卿云下意识抿唇：“有吗？可能是练得体温升高，把嘴烧着了。”

有什么舞能比烧包还烧的。

肖衡没多在意，开启了新一轮的魔鬼训练。

-

剧组正式进行拍摄后，沈卿云是最累的，不但要应对肖衡的街舞版斯巴达式训练，还要时不时给气的七窍生烟的江采续命，抽时间指导肖衡。

令他非常郁闷的是，肖衡的演技有所提高，但他的街舞水平好像只从负数变成了零。

越是做不到他越想试试，身上的青紫就没下去过，如果不是被江采勒令不能在某些剧情中露出伤痕，他会练得更凶。

这样的训练强度，笨蛋也得学会皮毛，在昨晚得到肖衡勉强的点头后，他兴奋地一夜没睡。

“都有黑眼圈了，昨晚钻研剧本去了？”张妍放下喝了一口的奶茶，等造型师做好造型后施施然站起来，眨了下眼睛，“拜托拜托，帮忙盯下我的外卖，我去拍戏了。”

娱乐圈的人都会看眼色，周围人听到后都缄口不言，只互相使眼色，等张妍走后马上接头接耳，沈卿云权当不知道。

外卖送过来的时候雨丝飘落，沈卿云没带伞，抱着外卖快步走到棚子下，等外卖被放下时，雨势骤然变大，豆子般重重地击打棚顶。

身上被星星点点的雨淋湿，冷风一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拿纸巾擦干皮肤上的水，衣服上的没那么快干，一阵阵寒意袭来。

-

新专发行□□近，容远被黄珊接连两日夺命连环call，决定明早回云京后他闲不下来，帽子也没戴就混进剧组。

雨势很大，目之所及没几个人，他慢悠悠找沈卿云，思索他在哪个休息室，就看到要找的人居然还待在外面。

沈卿云穿着白色衬衣，被雨水打湿后依稀看到里面的皮肤，他发梢微湿，后脑勺一下下点着。

走过去后才发现他眯着眼睛打盹，似是察觉有人来，他揉着眼睛，目光渐渐聚焦。

容远摸了把他的手，很凉：“下这么大雨还在外面，回去。”

沈卿云犹豫：“等下回，张妍还没过来。”

容远拉起他就要走：“她来不来跟你有关系？”

“她让我帮忙看下外卖。”

掌中的凉意让容远没耐心：“她的外卖自己看着去，咋地，是还有你的一份？”

“不是……”

“不是就走人，还没见过上赶着给别人做丫鬟的。”

一道曼妙的身影穿过雨幕，将伞收好后，俏脸露出惊讶：“容，容远？”

容远没搭理她，她自顾自笑起来：“上次出席慈善晚宴，见到了容董，替我向他老人家道声好。”

“问好就不必了，老人家年纪大也记不清你是谁。”容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张妍呆住，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听过容远脾气差的传闻，但没到过会碰到这么硬的钉子。

容远接着说：“嘉传是很穷吗？连个助理都雇不起，还要同剧组的演员来伺候你。”

张妍脸颊上像遭了两记耳光，赔笑道：“哪能伺候我啊，同剧组互帮互助罢了，要是我有失分寸，就在这儿道歉了。”

容远还想说什么，结果被沈卿云拽走了，进了一间半敞开门的休息室，透过缝隙窥见里面没人后，沈卿云带着人进去。

容远大咧咧坐下：“这会儿倒知道快点进休息室。”

沈卿云没回他的轻嘲，侧着脸说：“这件事你不用管。”

容远背靠容家，没人敢使绊子，被他甩算是遇到过的最大挫折。

容家二少不需要瞻前顾后，自有人帮他铺平道路。

但他不一样，在底层苦苦挣扎，永远羡慕容远的自由。

就像今天，容远可以直指张妍的不是，明明受委屈的是他，被容远出头后理应放宽心，第一时间却在想，张妍会不会看出来他们的关系。

容远体会不到他的顾虑：“花那么多钱养的人搁外面受欺负，我怎么不能管？”

沈卿云说：“管？你想让别人知道我被你包养吗？”

一句话直接刺中要害。

奔赴外地来探班让两人都有种谈恋爱的错觉，此刻被剥开甜蜜的表皮后，刚滚烫起来的心霎时凉透。

门被砰一声关上，愤怒的脚步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沈卿云脸色惨白。

这次肯定不会理他了。

背对着门站到腿麻后，他握住门把手，没拉开门，手很抖，四肢比被雨水打湿后还冷。

他没吃晚饭回到酒店，将鞋脱下后看到比自己码数大的鞋。

他愣了下，几步走到茶几边，容远拿着他剧本看得直皱眉。

“你这剧本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