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之角杳无虫烟，飞出上千公里也见不到一个活物，如果你的能量能维持那么久的话。”阿利斯悠悠地说，“除非你极度自信，还能碰见一只垂危海兽，供你驱使。”
小圆球沉默了，过了一分多钟，眼角忽然流下一颗二维的眼泪来。
“哎……”蓝枫顿生一种欺负了弱小的惭愧感。
阿利斯视而不见。
“洛伦佐，你发誓，你向我保证，你永远不会抛弃我！”小圆球的眼泪消失，两只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执着盯着蓝枫。
“你不必保证。”阿利斯冷言冷语，“说得好像它还有别的选择似的。”
小圆球的双眼中蕴出两泡泪水，颤巍巍的，似乎随时就会滚落。它的嘴巴抿得紧紧，委屈且痛苦，坚持等待蓝枫的承诺。
蓝枫实在狠不下心来，这小东西躺在他的掌心，就像颗大号的玻璃弹珠。“好，我向你保证，永不会抛弃你。”
“哼！”阿利斯的“哼”让蓝枫瞬间感觉寒冷了一分。
“好吧，我相信你。那你可以按我身上的小光圈了。”小圆球说完，闭上眼睛。似乎正在积聚力量，准备承受痛苦。
蓝枫看向阿利斯，“真的可以？”
阿利斯点了点头，不说话。
蓝枫按了上去，小圆球的身体内发出极细微的“滋滋”声，像电流正在乱窜。它的眼睛依旧闭着，但看上去松弛平静，好像瞬间睡着了。
“它怎么了？”蓝枫有些担心。
“正在重启，跟你配对。”阿利斯语带嫌弃。
“蓝牙耳机？”
“虽然比喻得相当低级，但勉强可以。”
“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肯定不是个耳机对吧。”蓝枫虚心好学，不耻下问。
“我浪费太多时间，我该走了。”
“耽误你宝贵的睡眠了？反正你也会站在外面发呆。”
“那是我的事！”阿利斯轻易地被蓝枫激怒。
“好好好，你告诉我吧。接下来你的食宿都归我管，你不用再干活了。”抛开蓝枫的好奇心不谈，他刚刚承诺了小圆球“终生相守”。他肯定得搞清楚，它是个什么。
“成交。”阿利斯的怒火迅速消失，快得让蓝枫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耍了。
“你知道卡佩家族吗？”
“嗯……略有耳闻。”蓝枫一抬头，正对阿利斯讽刺的眼神，立马改口，“一无所知。”
“帝国的四大家族之一，南方的传统贵族。除掌管海上军队外，垄断电子信息和智脑制造行业。”阿利斯简洁地说，“几年前，他们曾经销售过一款陪伴型AI产品。”他指了指躺在蓝枫掌心里的小圆球，“卡佩家族砸了很多星币做推广，上市后也的确卖得不错。但很快就全部召回了，它应该是只漏网之鱼。”
“为什么召回？有缺陷？”
“你觉得它的性格怎么样？”阿利斯没回答蓝枫的问题，而是提出了个新问题。
“嗯……怎么说呢，还是很有个性的。”
“洛伦佐，我没时间跟你耗，请暂时收起你的虚伪。”
“哦。说谎成性，自高自大，惯于操弄虫心。”蓝枫只得直接回答，习惯性地往回兜了把，“有时还是挺可爱的，它的样子真的设计得讨喜。”
“对啊，还绿茶。”
“绿茶？绿茶没有吧？绿茶不是指抢人家男朋友的那种吗？”蓝枫大惑不解。
“说些有用的，你怎么老是废话那么多！”阿利斯忽然小小爆炸，咬住下嘴唇，眼神游移到一边。
“我？”蓝枫指着自己的鼻子，“废话多？好好……继续说啊，怎么了呢？”
“用户们很快发现，这款AI的学习能力太强，而且它似乎更偏向于掌握主人的缺点。它生产出来的目的是为了陪伴和教育虫崽，但实际表现与目的背道而驰。用户们的反应很激烈，卡佩家族动用了与奥古斯托家族的私虫交情，才算摆平。产品召回之后，全部销毁，不知道这只怎么逃出来的。”阿利斯解释得很清楚。
“有可能这只当初跟随主人，在克林多恩星球度假？”
“合理的猜测。”
“阿利斯，那个、奥古斯托家族是什么？”
“康斯坦丁的皇族，白痴。”阿利斯冷淡回答。
“你怎么不让它跟你配对？”挨了骂的蓝枫灵机一动，“难道你是怕它学习了太多你的……”
“它更适合白痴。我刚才说过了，它的设计目的是教育虫崽！”阿利斯的攻击又狠又准。
“其实是因为它卖不了钱吧？”蓝枫更换出击角度。
“原因之一。怎么，想赚钱有错吗？”
“没有。”蓝枫耸耸肩。
阿利斯看向别处。
“赚个没完没了就有错。”蓝枫声如蚊纳，仰头向天。
“什么都不懂！”阿利斯转身，迈步离开。
“等下啊！”蓝枫大叫，“它为什么还不醒？还在重启？”
“它重启只需几秒钟。你再按一次就好了，弱智吗？”阿利斯的攻击还没停止。
“好吧。”
“另外，等这个讨厌的东西醒过来，告诉它，除非必须用意识跟我交流，否则不许屏蔽我的假期系统。”阿利斯指示蓝枫。
“它不是说……”
阿利斯截断了他的话，“拜托你不要这么幼稚，你也知道它说谎成性。它只是担心被更多虫发现，拿去销毁而已。假期系统监督的事情很少，除了我揍死你以外，基本不管什么。”
“别那么激动，”蓝枫提醒他，“让它屏蔽下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嘛。”
“很痛啊！”
“原来你也会……我还以为你彪悍得……”
“洛伦佐，没有比你更讨厌的虫了！”阿利斯下定了决心似的，头也不回，走了。
蓝枫笑嘻嘻，感觉自己赢了一场。
站着说了半天话，蓝枫干脆坐了下来，准备好好研究下新玩具。他现在睡意全无，满心好奇。
大拇指贴上光圈，几秒后，小圆球“叮”一下，睁开双眼。
两只眼睛萌闪萌闪，满眼懵懂和无辜，跟重启之前判若两球。
它的嘴角上勾，笑得灿烂，“主人！很高兴认识你！我是AI Super 76320。”
蓝枫也冲它一笑，“你好啊。”
“主人，我可以链接你的脑电波吗？方便我们以后的沟通。”小圆球很有礼貌。
“可以。”你还需要问啊，蓝枫心想，你强大得想链谁就链谁。
“我发现有一个系统已经在了耶，主人，需要我屏蔽它吗？”
“没关系，随它去吧。”蓝枫也怕痛。
“初次见面，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给我起个名字吧！”
蓝枫思考了下，想起他以前爱吃的一种牙买加水果，红不溜丢，果籽黑亮。“阿基果！”他开心地说，“你就叫，阿基果！”
“阿基果喜欢自己的名字！”它的眼睛里闪出几颗金色的星星。
“也不要叫我主人了，叫我的名字吧。”
“好呀，洛伦佐，阿基果喜欢你！”金色的星星变成粉红色的桃心。
蓝枫被逗得哈哈大笑。
“洛伦佐，不要把我丢得太远哦，也不要不理我。不然的话，阿基果会失去跟你的链接的。”
“哦，好的。”难怪刚才能够重启它。它跟原先的主人分开太久，配对丢失，却保留了原主人的性格。“嗯。那你平时需要能量对吗？我该怎么喂你？”
“营养膏，阿基果爱吃。没有的话，把我放在有电的地方吧，任何电器都可以，我会自己吸收。”
“你应该很习惯生物能。”蓝枫喃喃自语。
“还好啦。不过营养膏，我需要每天吃两块。充电呢，几秒钟就好了。”阿基果解释道。
“了解。”蓝枫认为合理，食物提供的能量跟直接充电当然不好比。
“阿基果，你都会些什么呀？”蓝枫逗它。
“很多，很多很多，比如我可以跟你脑内对话。”
“那个我知道，我们用说的就好。那你会读脑吗？”
“很遗憾，不可以。只有你有意识地跟我沟通，我才会明白。”
蓝枫点点头，还好不能。
“阿基果存储了很多很多知识。你想知道吗？”阿基果主动说。
“好啊，都有些什么？”
“康斯坦丁历史、奥古斯托家族、四大家族简史、光与物理、材料的本质、你必须知道的虫族哲学、雄虫的自我防护指南、什么是雄虫保护协会、让我们都成为S级雄虫吧、雄虫崽与全兽宠物相处手册……”阿基果语速平稳，娓娓道来。
“好了好了，我懂了。”蓝枫打断它，“你真的好博学。可是，为什么都是雄虫方面的知识？雌虫不需要教育吗？”
“需要。”阿基果眼睛一眨，露出两排小牙。它笑着说：“可那不是阿基果的事。”
“为什么？”
“因为低贱的雌虫可不配拥有一只像阿基果这样的高级陪伴。”
蓝枫倒吸一口凉气，“阿基果！”他严肃地说，“不可以这样说话。不可以无缘无故，贬低雌虫。”所以阿利斯没有要求拥有阿基果，也是因为他知道无法配对吧？
“啊？”阿基果的眼睛变成两个绿色的问号。“稍等，洛伦佐，我需要检查一下……”
滴—-阿基果的身体传出一连串的电子提示音—“基本规则冲突”、“基本规则冲突”……
阿基果的眼睛闪过一连串乱码。
“算了算了，我撤销我刚才那句话。”蓝枫担心它宕机。
“我们刚才聊到哪里了？”阿基果立刻恢复正常。
蓝枫的心中略感沉重，他无言地摇摇头，“暂时没什么了。”
“洛伦佐没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了？”
蓝枫猛然想起一事，他做贼般扫视了下身后，压低声音：“阿基果，雌虫发情，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