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它这么一打岔，杨承宣的紧张感稍稍缓和了一点，柳无尘推开门，他跟在后面进了23楼走廊。

此楼栋是两梯四户，分别位于电梯两边。杨家在走廊的左手边，他一边往家门口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走廊的瓷砖地面上堆积了很多垃圾杂物，甚至还有几根折断的棍棒和烧掉大半的破布，杨家的防盗门上全是划痕，还有被火熏烤的痕迹。

这些景象让他不敢多想，上前敲响了家门。

本来寂静的23层因为接连几声敲门声很快吵闹起来，从隔壁2301走廊对面都传来了毒尸的嘶吼声，以及疯狂拍大大门的声响。

杨承宣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没有一点惊慌，而是仔细分辨着家门里的声音。

为了不让毒尸的叫声惹来更多麻烦，柳无尘直接用刀撬开了2301的防盗门，门内有一大一小两只毒尸扑出来，刚踏出门口就掉了脑袋。

柳无尘进屋搜寻了一圈，没有看到一个幸存者。

杨家三年前才这里买的新房，那会儿杨承宣正好去了外地上大学，所以很少回家住，与隔壁邻居只见过几面。

看倒地的两只毒尸模样，应该是邻居家的儿媳和孙女，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

柳无尘又去了走廊对面的房子清理毒尸，杨承宣站在家门口始终没有听见门后有任何声响。

他又敲了两下，对着里面喊道：“爸妈，是我，你们在家吗？”

对面走廊的嘶吼声戛然而止，楼下有毒尸被惊动，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吼声，而在这些嘈杂的声响里，他隐约听见家门里有一点异响。

“爸妈，是你们在里面吗？我是杨承宣，爸妈你们开下门！”他再次敲了敲门。

这回门里终于有了动静，好像是桌椅被撞到的声音响起，很快隔着防盗门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小宣吗？”

杨承宣已经不记得上次听见母亲的声音是在什么时候了，眼眶传来一阵热意，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口说道：“妈，是我。”

门后顿时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杂乱声响，他听见母亲在里面和人说话。

“阿盈，发生什么事了？是那群人又来了吗？”

“妈，不是那些街溜子，是小宣回来了！”

杨承宣站在门外听着，略一思考，就明白另一个带着惊慌的苍老声音应该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奶奶。

母亲好像在门后挪东西，好一会儿才听见门锁转动的响声，柳无尘守在楼道门口，防止毒尸进入，不打算跟他一起进去。

防盗门应声而开，母亲齐盈憔悴的面容出现在门后，杨承宣还没开口，她就一把将人迅速拉进屋里，迅速关上了门。

“妈，你别害怕，现在楼道里很安全。”杨承宣安抚道。

齐盈穿着厚实的墨绿色羽绒服，头发有些凌乱，眼底泛着青灰色，精神萎靡得好似很久没有休息过。

这与他映像里化着精致妆容，穿着名牌高定，大气优雅的母亲判若两人。

眼前的齐盈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全职妇女，穿着没有牌子的中老年款羽绒服，脸上是无情时光留下的细纹。

她抓着自己的手很粗糙，能感受到茧子和硬化的死皮在皮肤上磨砺，根本无法和另一个世界里她相比较。

“外面都是吃人的怪物，小宣你是怎么回来的？有没有受伤？”

面对母亲关切的眼神，杨承宣有点不自在，他看到后面房间里慢慢挪着步子出来的老太太，生疏地打了个招呼。

“奶奶，您的腿怎么了？”问完这句他又回答道，“我好得很，没有受伤，跟朋友一起开车从北城回来的，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们。”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扶着卧室门框站着，一只手不停抹泪：“小宣，你可算回来了，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齐盈则吓了一跳：“你朋友在外面？赶紧把人喊进来，咱们这楼里有怪物，我都听见隔壁姚阿姨家有怪物在叫。”

“没事，怪物已经被我朋友杀了，妈你别担心。”杨承宣阻止了她拉着自己去开门的动作，“我是来接你们走的，现在到处都吃人的毒尸，人口越多的地方越不安全。对了，我爸呢？”

“你爸爸被你二叔叫回乡下去帮忙干活了，谁知道忽然这世道就乱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齐盈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儿子在外地没了音讯，老公回了乡下老宅，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大半个月，她一个人躲在家里照顾老太太，还有地痞流氓上门威胁，差一点就撑不下去了。

杨承宣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乡下人少又有存粮，爸会没事的。”

接着他又马上安排道：“妈，你赶紧收拾一下要带走的东西，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说到要走，齐盈犹豫了：“这外面都是怪物，我们怎么出去呢？小宣，咱们还是在家里等着政府来救援吧。家里还有些水，吃的也有……”

老一辈的人都喜欢在家囤粮食，杨承宣知道母亲也有这个习惯，不过他肯定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妈，你收拾一些重要的东西就行，吃穿用的我都准备好了，咱们赶紧出发去乡下找我爸。”杨承宣抛出了杀手锏。

听见要去找自己老公，齐盈立刻动摇了，问道：“那咱们怎么走呢？你奶奶在地里摔伤了腿，才从医院出来，结果遇到这事。她年纪又大了，哪里跑得动。”

杨承宣保证道：“妈，你放心我有办法，肯定保证你们平平安安见到爸爸。”

说着，他把齐盈往主卧里推，催促道：“你快拿上要带的东西。”

齐盈一边被迫往卧室走，一边回头看了儿子一眼，感觉他这一次回来似乎成熟了很多，只能无奈地听从他的话。

反正人生死有命，最后能见到儿子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奶奶一直住在乡下自己的房子里，很少来杨承宣家里住，他安排好了母亲，又问老太太有没有要带走的。

老太太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背包，里面只有一些换洗的衣服，舍不得丢掉，让他给自己带上。杨承宣收好背包，还顺手拿了两条手帕。

齐盈也只收拾了一个背包，不过临出门前，她去了一趟厨房的小阳台，把挂着的腊肉香肠打包塞进了背包里。

“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本来是打算等你过年的时候回来吃的。”她叹了口气，本以为儿子终于毕业工作了，以后自己日子会轻松很多，哪想到……

杨承宣很久没有吃过自家做的腊味了，他接过沉了不少的背包，说道：“谢谢妈，我们走吧。”

他打开防盗门，搀扶着奶奶来到走廊，正看到柳无尘抬起大长腿将两只毒尸踹下安全通道的楼梯。

老太太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往后逃，被杨承宣赶紧拉住：“奶奶别怕，这是我朋友，是来保护我们的。”

“不是那些街溜子？”老太太伸出脑袋看了一眼，虽然不太喜欢这年轻人花里胡哨的装扮，但认出不是上门闹事的二流子，总算放心不少。

杨承宣把老太太直接背在背上，大步往楼顶走。

齐盈疑惑道：“小宣，咱们不是去找你爸爸吗？去顶楼做什么？”

“我们从楼顶走。”杨承宣人高腿长，背着老太太稳稳当当几步就到了拐角处，“妈，快跟上。”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楼顶天台哪里有路！”齐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看两人身影消失在拐角，只能追了上去。

柳无尘走在最后，到达天台之后直接关上了门，将还在楼下好几层的零星几只毒尸关在里面。

杨承宣拿出那两条手帕，一条递给齐盈，说道：“妈，一会儿我们带你和奶奶从天上走，你要是恐高就系上手帕把眼睛蒙起来。”

齐盈一瞬间觉得儿子疯了，杨承宣懒得解释，直接看向柳无尘：“帮个忙，带我飞一圈，给她们演示一下。”

柳无尘关键时刻从来不掉链子，二话不说奔跑起步，一步抵达杨承宣身边，伸手拉住他，第二步已经脚底凌空。

两人大轻功飞出天台，在二十多层楼的高度奔跑跳跃，脚下好似并非虚空，而是走在透明的玻璃平面上一样。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抖着嘴唇念叨：“菩萨显灵，一定是菩萨显灵……”

齐盈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心都到了嗓子眼，生怕儿子不一小心就摔个粉身碎骨。

她心急如焚，又不敢大声喊儿子回来，怕一个分心就跌下去。

好在杨承宣只是想证明自己有办法带她们从顶楼撤退，让柳无尘飞了一下就立即折返。

“你吓死妈妈了！”齐盈见他落地，上去就给了他一拳头，打在背上并没有多痛。

杨承宣跟母亲从没有过这种互动，他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催促道：“我们快走吧，趁着天黑前到乡下更好找人。”

想起自家老公，齐盈连连答应：“好好好，咱们赶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