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我残忍？
是我心狠了吗？”
白龙颤抖的转过身来，近乎癫狂的大笑着。
刹那间，梦中的世界风云变换，一阵疾风又来暴雨，雷鸣闪电过后又是狂风呼啸。
白龙变回龙身迎着逆风飞起，在雷电之中辗转翻腾，撞得遍体鳞伤。低沉的龙吟声响彻天际，似是绝望的哀鸣。
而后巨浪翻腾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白龙也飞得更加吃力。
草太追着他坠落的方向跑过去，见到身体已经千疮八孔的白龙，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
而即便这样，死亡气息的黑云仍笼罩着他，白龙的身体又突然翻转，痛苦的扭动着。
眼见着白龙这是要把他自己和这个梦里的世界都毁掉。
如果不能用力量压制住一条发狂的龙，那么，就拼一把，试着安抚他……
好在梦境中的白龙不像往门那里变得很大，草太跑上前想先按住龙头，结果晚了一步，白龙突然向上飞去。
草太加速跑了两步，也只是抱住了龙的身体，压不住他，还被一并带着飞了起来。
但不知是带着草太飞不了太高，还是已太过疲惫，仅仅飞到半空的白龙脱力的下坠。
而紧紧抓住龙身不肯放手的草太，和白龙一起摔了下来。
白龙还想再飞，这一次却挣脱不开草太的手。
“折腾完了吗？快点冷静下来，这是你的梦，你自己的梦，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草太大声喊着，不敢放手。
一阵狂啸过后，白龙终于又变回了人形的模样。
“啊！啊啊啊啊！”白龙的声音已经沙哑。
“我知道你很痛苦。”草太一手搂住白龙，一手捂住他的眼睛，“都过去了，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草太手臂上，卡入皮肉的龙爪力量逐渐放缓。他看不到白龙的表情，却感受到白龙的颤抖，和手心下的湿润。
现世之中的河川之神，千百年来尽心竭力守护着他的子民。
曾经的人类临水为生，水滋润了他们干渴的喉咙，水浇灌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田地，水养育了他们一代又一代人。
而后人类越来越强大了，不完全依赖在水边生存，疯狂扩张的生存范围不满足于原有的土地，于是他们亲手埋葬了一条又一条河。
那时的白龙无处可去，觉得自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看着无数如他一样的神明在眼前消亡，开始痛恨自己仍苟活于世。
而后他因救了误闯神域的千寻被罚，要化为封石永远压住逆泉眼。
即便只要他动了念头起身，逆泉眼就会使天下大旱，让人类自食恶果……
可他却从没想过逃跑。
只有当得知心爱的女孩再次面对危险，自己却无能为力时，白龙感到深深的痛苦与绝望……
草太在感受到白龙身上的气息终于平稳，死亡的黑雾也渐渐退却的时候，终于放开了手。
白龙跪在地上，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梦中世界的枯树也如击碎的琉璃般碎落。
这不只是梦，是白龙心中最后躲藏的地方。
铃芽的梦里，他满身枷锁，被困深潭。
千寻的梦里，他是她一直等着的那个少年。
而在白龙自己的梦里，他早已千疮百孔，不堪一击。
躺在地上的草太，浑身酸痛，累得大口喘气，“我说，内什么，你自己的梦境要不要建的那么痛觉实感？
就是个普通人类，潜意识创造的梦境，不是美梦一场，就是要圆未了的心愿……
可在你的梦里，我再待下去，恐怕不是失血过多挂掉，就是要活活疼死！”
一直背着身流泪的白龙闻声转身，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草太，又低头看了看也伤痕累累的自己。吸了下鼻子，不好意思的抬手一挥。
草太感觉身体瞬间轻松了许多，抬手见手臂上刚刚被龙爪抓出的几个血口也消失不见。
坐起身来活动下，一点都不痛了。
“发泄完有没有感觉好一点？”草太试探着问道。
白龙低垂着眼帘，犹豫着点了下头。
“对不起，我只是渺小人类中的一个，我没办法代替所有伤害过你的人类道歉。”草太向白龙伸出手，微笑道，“不过，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会找到救出你们的办法。”
白龙看着草太，缓缓伸出手，却在指尖刚触碰到草太手的时候，被他一把握住。
“神明和人类定下契约是不能反悔的。”草太笑着握紧白龙的手，“打起精神来，不要放弃！”
＊
现世的铃芽一觉睡到天亮自然醒。
草太和大臣都在身边还在睡，看了下床边的闹钟，已经十点多了，但是依旧是21日。
想了想，要说不同的是……昨晚竟然没有做梦，没有梦到龙先生。
铃芽看向窗子那边，今天窗户竟然也没打开，花盆也没倒，摆放得好好的。
什，什么情况？！
惊得铃芽赶紧打开手机翻看，遗憾的是昨天新存下的千寻手机号，两人的聊天记录，还还有一起拍的照片，果然又都不见了。
“草太，草太。”铃芽推了推身边的人。
可是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好像睡得很沉。
“先别睡了，一会儿来不及了！”铃芽想再使使力气推他，可草太没醒，大臣先醒过来了。
“现在叫醒了那个家伙可能会很麻烦。还是等草太自己醒吧。”大臣在铃芽身后说道。
“什么？”铃芽没太听懂，可是突然想到之前草太“兽性大发”不能沟通的样子，那种起床气真是太可怕了，便没敢再叫。
铃芽没心情吃早餐，可大臣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眼见缠在她腿边，不停咪咪叫的小猫，铃芽也实在不忍心，“好啦好啦，知道了，我去做早餐。”
打开冰箱，拿出面包片，又找了下，还有半瓶果酱。
铃芽将涂满浆果果酱的面包夹了起来，放在盘子里递给大臣，“好啦，吃吧～”
可是大臣竟然连尝都不想尝一口，一爪子把盘子推了回去，“铃芽吃这个，大臣想吃肉。”
“……”铃芽尴尬的半天没说话，赶忙把盘子收回来，一边叼着自己做的三明治，一边继续翻冰箱。
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冰箱侧面竟然放着几个猫罐头，“这个是……草太以前打算买给大臣吃的吗？”
“大臣没吃过！就要吃这个！”
正说着，大臣已经迫不及待变成人形，一把抢过铃芽手里的猫罐头，跑到了桌子边，急切的打开。
看起来好像是鱼虾白肉浓汤罐的组合，闻起来好香，可是眼前男孩大口吃着猫罐头的画面……对铃芽来说还是有些震撼。
铃芽看着愣了半天，“大臣你为什么非要变成人形再吃猫罐头……”
“啥？”大臣看着铃芽眨了眨眼睛，大口嚼着，“好吃！大臣还要！”
铃芽在大臣的催促下又打开冰箱，看着这些猫罐头，想到一定是草太最开始买给大臣，而后来见他可以变成人形，又爱吃人类的食物，所以一直没拿出来才留到现在的吧。
＊
“大臣，草太还在睡，我好担心……”铃芽等了很久，推推草太也没有反应，一直躺在这里的，好像是只会呼吸的身体。
“好麻烦，都提醒过他的……”吃饱的大臣看着草太，伸手挠了挠后背，打了个哈欠，小声嘀咕道。
听到声音的铃芽探过头来，“大臣你说什么？”
“没什么，会醒的。”大臣说着，不情愿的站起身来，像草太走去。
“草太不听话，吃苦头就不要怪我了。”大臣小声自言自语着，走到草太背后。
草太是侧身躺着，大臣的爪子伸到他脖子后面，摸到风池穴两处，下狠劲儿一按。
铃芽看到草太的身体好像动了下，“草太，草太！”
“草太要过会儿才能醒。”大臣说着，伸了个懒腰转身，“大臣要出去玩了～”
＊
半小时后。
草太的肩膀抖了下，随后是一阵猛烈的咳。
铃芽赶紧倒了杯水过来，见草太难受的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草太，对铃芽递过来的水摆摆手，难受的起身，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奔向洗手间。
等他再出来时，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痕。
“草太，好点了吗？”等在一旁的铃芽想去扶他。
草太拍了拍铃芽的手安慰道，“没事，只是晕得有点恶心……我睡了很久吗？”
“已经中午了。”铃芽说道。
“我们该出发了。”草太说着，脱下衬衫，却发现口袋里滑出一块杏核大小透明的东西。
草太看着手心中那比水晶还透的宝石，阳光下闪着淡淡彩色的微光。
“这是什么？”铃芽好奇的看过来。
“龙的……眼泪。”草太也渐渐陷入沉思。
铃芽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好多了，放心吧。你饿不饿，大臣哪去了？”草太说着，又找了件新T恤换上。
“我，我吃饱了。”铃芽赶忙摇摇头，“大臣说要出去玩。”
“出去玩？是怕我又找他吧。”草太说着，牵起铃芽的手，向外走去。
“草太，我们这是急着去哪？”
“先去千寻家附近看下，我有些事要再确认。你准备好，我们一会儿可能又要从头开始和她好好谈谈。”
“千寻……”铃芽再听到千寻的名字，胸口开始疼，可是又不想放弃救她。
“对了草太，忘了告诉你，我昨晚竟然没有梦到龙！”
“嗯，我知道。”
铃芽不太相信，“你怎么会知道的？”
“因为我抢先一步梦到了。”草太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