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玉是在刺痛中醒来的，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在当年宿在杨家的屋子里。她捂着心口坐了起来，就听到银合马的声音：“您醒了啊。”

“啊，杨兄和姝妹如何了？”敖玉接过水询问。

银合马：“三圣母被主人压在了华山之下。现在天庭下令缉拿刘彦昌父子。也不知道那个胆大包天的妖怪，竟然敢救走刘家父子，不过这也算是好事吧。”

“慎言。”敖玉提醒银合马。

银合马摸了摸鼻子：“知道了。”

“杨兄回来后，知会我一声，我有话跟他说。”敖玉嘱咐道。

银合马：“是。那我先走了。”

敖玉点点头。

等到，银合马离开后。敖玉躺在床上回忆着自己在昏迷前的事情，自己做得粗糙，但是给出了杨兄大致的方向。他只要稍作细化，就能瞒过天庭，给刘家父子喘息的机会。

只不过，长公主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自己也还是没来得及挽回局势，她也算是辜负了长公主的期盼吧。

昔年，云华长公主为自己的孩子占卜。算出自己的外孙会带来新的天条，而在那之前，杨姝要饱受骨肉分离，囚/禁之苦；杨戬则要忍受误解，毒心之苦。

这就是新天条降临于世前，这些人要遭受的苦难。

这个卦象不到特定时间，她是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长公主能告诉她，是因为她大限已至，受到的约束很少。而她身为正神，正神受到了天地约束比任何人都要多。

这大概也是天地的法则，实力修为越是高强，受到的约束就越强。这也是在封神之战时，上古大神无法出手的缘故。

他们这些神明，只能在法则允许的时候说出一二天机。就比如现在，一种直觉告诉她，她可以告诉杨戬关于新天条的事情了。

她看向窗外轻叹，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像是棋盘上的棋子一样，被人推着前进。

她伸出手接着阳光，轻轻一笑，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变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它需要时间发展壮大。而法则就是约束那些看到天机的人，阻止他们将秘密说出去，引发出更大的灾难。

等到杨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此时的敖玉已经养好了伤，在看到对方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你回来了。”

“身体已经恢复了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

敖玉愣了一下，笑了笑：“好多了。多亏了真君的药材。”

“那就好，”杨戬松了口气，坐到了敖玉身边，“这些天一直忙于三妹的事情，没有来看你。”

“姝妹的事情更重要一些，自然要小心应对。”敖玉询问，“结果如何？”

“三妹被关在华山下面壁思过，天庭通缉刘彦昌父子。”杨戬叹了口气，“不过他们身上有宝莲灯，宝莲灯隐藏了父子的踪迹，天庭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们。”

“那就好。”敖玉轻声说道，接着又将手搭在了杨戬的手心，将云华长公主生前告诉她的事情告诉了杨戬。

杨戬在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并没有太惊讶。反倒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情。

“杨兄不惊讶？”

杨戬：“其实母亲离世后，看着公主的神情，还有这些年一直担任护法天神的事情叠加起来，我其实有了感觉。”

敖玉：“不觉得很愤怒吗？被推到了这个地步。”

“公主愤怒吗？”杨戬反问。

“比起愤怒，我的心中更多的是无奈和同情自责。”敖玉说道，“眼睁睁地看着每个人步入死局，我拼尽全力却还是没让他们过得好一些，这种心情时常折磨我。”

杨戬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我亦然。虽然会痛苦无奈自责，但是却不曾后悔。因为我知道我不做的话，还会有很多像我一样痛苦的人。与其让那么多人痛苦，倒不如痛苦我一个。”

“杨兄还真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胸怀，”敖玉回握住杨戬的手，“但是别忘了，你的身边还有我。我们早就患难与共了。”

杨戬闻言看向敖玉，看向握在一起的手，露出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好。”杨戬承诺道。

阳光落在敖玉胸前的璎珞上，红色玉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养好伤后，敖玉去了华山下区看望了杨姝。

就像当年的被困在桃山下的长公主一样，被困在原地。一袭白色的衣袍包裹着杨姝的躯体，衬得她更加单薄无助。

“姝妹。”敖玉轻声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杨姝在看到敖玉时，眼睛一亮，她连忙转过身询问敖玉：“姐姐，我夫君和孩子他们怎么样？”

敖玉看向杨姝叹了口气：“他们父子失踪，无人能寻到他们。”

杨姝坐回原地，脸上不知道是放心还是担忧，又或者是二者皆有。

“姐姐的伤怎么样了？”杨姝看向敖玉，“我当时不是真心要伤害姐姐的。”

敖玉靠在墙壁上，捂着胸口笑了一下：“我知道。毕竟情况紧急，来不及沟通。不过也多亏你打伤了我，我才能脱离通风报信的嫌疑。”

“没有牵连到姐姐就好。”杨姝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敖玉看着杨姝：“只是我想不明白，反抗天条律令有那么多方法。你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一种呢？你明明也遭遇过灭门惨案。”

杨姝沉默良久，最后说道：“姐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克制住自己的情感。”

“而且我也不愿意压抑自己的情感。我虽然是神，但是我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情感。”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接受天庭的册封。”杨姝看向敖玉苦笑，“姐姐你说成为神是不是对我们的惩罚呢？”

敖玉看向杨姝，想起了初见时那个明媚的姑娘。她靠在墙壁上说道：“我不觉得是惩罚，因为成为了神，我们才有庇护那些信奉我们的百姓的力量。你也希望自己能够救助那些穷苦的人的能力。”

“你也做到了。情爱没有成为你的累赘，反而让你更加了解民生。这些年华山在你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

“你不讨厌做神，你只是憎恶天规的不通人性。”敖玉看向杨姝，“这些姝妹你都知道，现在只是太难过了而已。”

杨姝看着敖玉，一串晶莹剔透的泪水滚落到地上。

敖玉看着杨姝，她知道此刻的杨姝需要发泄与爱人分离，与骨肉分离，还有与兄长起冲突的痛苦。

而她能做的就是陪着她罢了。

刚出洞口，敖玉就看到等在外面的杨戬。在看到她出来后上前询问：“三妹她怎么样了？”

“哭了一场，把这些天的殚精竭力都发泄了出来。”敖玉看向杨戬，“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不亲自看看？”

杨戬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去了又能说什么呢。到底还是我亲手把她的家冲散了。我想三妹大概是不愿见我的。”

“我并不觉得，”敖玉看向洞口深处，“姝妹冰雪聪明，她不会猜不到你我的心思。”

“那就更不能见了。”杨戬苦笑，“现在我还能告诉自己是在忍辱负重，若是见了面，看到三妹的样子，我怕我没办法狠心来。”

敖玉看着杨戬，最后说道：“你这人还真是矛盾啊。”

“是啊，一只矛盾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脱。”杨戬看着天边轻声说道。

敖玉轻声说道：“快了，那一天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