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晚学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
陆宴背着书包出了教室，正好是放学的时间点，校道上很多人，走廊上，各个班级前后门口也都是学生。
陆宴顺着人流走进了操场，横穿操场去校门口是最近的一条路。
“陆宴。”
她正想着晚上回去先做哪一门作业，就听见有人在喊她。
陆宴回头，是钟泽晟和贺东他们。
钟泽晟看陆宴停下了脚步回头后，于是稍微快了些到陆宴的身侧。两人并肩而行，贺东他们就在身后。
晚风习习，三三两两走着的学生正聊着天。
钟泽晟双手插着兜，微微侧脸看了一眼专注前方的女孩，随意道：“晚自习的时候，你们班主任和你说什么？”
他看到了？
陆宴想了想，道：“老师说这次的期中考试可能有点难。”
她又接道：“怎么了吗？”
“没事。”
“以为你犯什么事了呢。”
“ ？”陆宴还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明明一直三点一线非常规律。
再说了，犯事的人好像是他吧！
于是陆宴眉头一挑，反问道：“你怎么没去上晚自习？”
钟泽晟敏锐的意识到，被刘清仁看见时，在安静的教学楼那儿，他那相对爆炸性的一声喊，估计半个年级都知道了他钟泽晟和贺东没上晚自习。
草啊。
算了。
哥无所谓，还逗她起来：“这么关心我？”
陆宴秀气的眉毛不禁拧起，启唇道：“这是什么逻辑。”
此时一直在附近的贺东“扑哧”一声，介入了两人之间，通过钟泽晟看过来的眼神，他就知道他笑的这一下非常不合时宜。
但他妈的真的很搞笑啊！他钟泽晟也有这一天，有话说的时候对面仿佛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贺东后悔啊，手机没提前打开给他俩录着。
钟泽晟也没想到陆宴会是这个反应，不过现在他要解决的是捣乱的贺东。
“笑什么？”一群人走着走着又并排了。钟泽晟侧头问道，眸子微微眯起，看向罪魁祸首。唇角还带着浅淡的笑。
钟泽晟五官很好看，笑起来按理说是阳光恣意的，现在在这夜色之中，贺东怎么看都觉得有一股毛骨悚然的危险感觉。
顺着钟泽晟状似不经意中搭在贺东肩膀上的手，贺东缓慢又谨慎的挤出了几句话：“这不下课了大家开心开心嘛哈哈、、”
钟泽晟唇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贺东瘆得慌，扭头看了看身后，蒋云阳他们在。
他立刻上演他的拿手好戏，目光一亮，像找到救星一般，立刻边撤边投降。
“我到蒋云阳那儿高兴高兴。”两步便换了地方落荒而逃。
钟泽晟挑了挑眉懒得理他，目光又收回到了陆宴身边。
“对了，你伤好点了吗？”陆宴看钟泽晟过来了，又想起来前些天他们打架那事。
送走贺东，钟泽晟心情愉悦不少，“好了。”
“既然好了，晚自习还是来上吧？”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逃课上来。
陆宴说完，便感觉有点别扭，别人上不上跟她又没关系。
真不该没话找话。
于是她又补充道，“因为这次的考试会很难，平时复习的时间花的要多一点了。”
陆宴全然没注意到钟泽晟两手空空如也。
钟泽晟倒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他爽快的答应了，"好。"
“考试会很难啊——”他手放在兜里，随着陆宴的步伐慢慢走，散漫的仰头望了望天空。
夜幕之中繁星点点，明天会是一个好晴天。
“嗯？”陆宴听他说着没了下文，侧头看去。
而他这一句话也让陆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她劝学的人并不是同学钟泽晟，而是出勤率极低的校霸。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陆宴就对着钟泽晟因为昂首而显得更为清晰锋利的下颌线走神了，下一秒那张脸也在眼前清晰起来。
钟泽晟蓦地收回了视线，微微低头正对上陆宴被抓包后略显慌乱的眼眸，他不经意的勾了勾唇，眼神之中的笑意并未掩饰。
“我们一起学怎么样？”
陆宴被钟泽晟陡然凑近弄的脸通红，她本来和男生接触就不多。
钟泽晟的俊朗是公认的客观事实，在被这样的一个人笼罩着，尤其是眼眸注视着你说话的时候，脸红很正常。
不过学习哪有一起学的啊？
一起学还怎么学？
更何况对方是钟泽晟，书本作业齐不齐全还是个问题……
“同意了？”钟泽晟看得出来陆宴害羞，逗她有趣的紧。
“那时间地点你定。”
“你……”陆宴脾气向来很好，这下却让她噎的说不出话了。
这个人自顾自把话全说了，让别人说什么——
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也到了校门口，江莉会在左侧绿化带那儿接她。
陆宴深深呼了一口气，决定忽略掉他的自作主张。
“拜拜，我走了。”她和钟泽晟说了一声，侧头对靠近的贺东他们也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道别。
“明天见。”钟泽晟弯唇，停在了原地看着陆宴走远。
贺东有剑必犯，他歪过来把钟泽晟的肩膀揽住，调侃道：“心情这么好？”
钟泽晟意外的顺着他的话下了，“那是。”
“哟！”贺东立刻就贴得更近了，半个身子歪向钟泽晟，故作小声的打探，“进展怎么样了？”
钟泽晟把贺东胳膊推开，看他眼里放光的样子，说道，“你少八卦，学习没见你这么上心。”
“阿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蒋云阳被他俩逗的开怀，也笑道。
就这么闹着出了校门，一群人又决定去宵夜，于是在门口打车，去了常去的烧烤店。
陆宴一回到家，放下书包喝了杯水就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便像往常一样，写完当天的作业和复习以及预习明天的内容。
她左手撑着头，右手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算到一半没了思路，笔尖就顿住在了草稿纸上。
接下来怎么做呢……
“一起学怎么样？”
如果用这个思路行不通，就用倒推法……
“时间地点你定。”
倒推法怎么做来着？
“明天见。”
除了倒推法，还有其他的方法……
“时间地点你定。”
“明天见。”
“一起学怎么样？”
……
陆宴回过神来，笔尖已经在纸页上洇出一小团墨点来。现在倒好，彻底毫无思路了。
她索性放下了笔，右手也撑起脑袋来。
夜色已深。
她穿着白色波点睡衣，右手这边的袖子卷到了腕上，头发放了下来，随意的在脑后用发卡夹住，坐在书桌前无法下笔。
陆宴还没有拉上窗帘，她往外看去，路上亮着几盏灯，目光往上去，夜空之中很多星星，仿佛漆黑地毯上泼洒下一地碎钻，璀璨光华，静谧而美丽。
蓦地，陆宴脑海里便浮现出钟泽晟锋利清晰的侧脸，那时候他望着星空似乎在想着些什么，而她也望着他思绪纷飞。
“妈妈，我想用一下手机。”陆宴站在江莉房间门口，敲了敲房门，说道。
江莉闭着眼睛靠在床上，听到她说话也并未睁开眼，淡淡回答道：“拿吧。”
得到江莉应允后，陆宴便到抽屉里拿了自己的手机回到房间里了。
开机，查询题目，关机，还回手机。
再寻常不过的步骤，陆宴却在开机后迟迟没有下一步。
她坐在书桌前，两手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少有的几个app图案，葱白指尖悬在空中片刻后，落在了那个平日最不常用的那一个上。
加载进去的那几秒真可谓度秒如年。陆宴还要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小心翼翼的回头，担心江莉的随时到来。
没有新消息。
陆宴没有去深想心里陡然灌满的那一种感觉是为何，她找到钟泽晟那一栏，点了进去。
聊天记录停留在上周日。
平日两人在手机上聊的不多，常常是在学校碰见时会说说话。
陆宴顿了顿，打开了输入栏。
“这周周末”刚打出来，她按下了删除键。“一起学的事是……”陆宴输入了一半又删光了。
最后删删减减，输入又按下键盘右侧的灰色叉叉。
输入栏终于空荡荡，陆宴叹了口气，退出了聊天界面，打开了查询题目的软件。
或许只是玩笑话而已。
只是玩笑话。
陆宴作业完成的很快，她参照软件上面的解题步骤做了一遍，又在草稿纸上把题目重新改了数值之后再做了一次，确认巩固好后，她才合上作业本。
窗外黑蒙蒙一片，靠窗的书桌上亮着一盏台灯，灯下女生握笔的手修长纤细，在纸页上留下与外形不太相符的劲瘦有力的字体，笔耕不辍，无意时间流逝。
陆宴再看表的时候，发现已经零点了。
她把书包整理好，想拿手机放回去。
楼下客厅的灯还亮着，时间也不早了，她轻手轻脚到江莉房间门口时，房间里面的灯已关掉，床铺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再开灯放手机吵醒她就不好了，陆宴于是转了身，下楼关了客厅的灯后回到了房间。
陆宴在床上躺好，手机放在枕头一侧，她看着天花板，把老师讲过的内容全部回顾了一遍，接下来就可以睡觉了。
她半起身，伸手去碰床头处灯的开关，目光便触到了枕头一旁的冰冷机器。
要不要看看？
下一秒手机解了锁，陆宴心里清楚她想要看什么。
新消息为0。
浅淡的失落攀上她秀气眉梢的时刻，陆宴更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