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局促地往旁边挪。霍辞见她都快到另一边车门了。他道：“可以了。”

身体没压迫感就行了。又不是真的要她和他楚河分界。

霍辞调整好坐姿，舒适地往后靠。实验室做了一天实验，着实是累了。他阖上目，长长的睫毛垂覆，黑眸藏于薄薄的眼皮内。

车里其他两人默契地没出声。

直到车停下，苏桃轻推他，唤醒道：“哥哥，到了。”

霍辞压根没睡，闭目养神罢了。只是要下车人有点懒得不想动弹。

见他没动静苏桃摇了两下他的手臂。

“好，等会儿。”霍辞薄唇轻启，发出暗哑低沉的嗓音。

她乖乖地哦一声。

陈楚令早下了车，他在外面打电话没管车里什么情况。两分钟后打完电话发现两人还没出来，不禁敲后座的车窗催他们。

“做什么呢不舍得下车。”他自言自语道。

精神差不多恢复了，霍辞打开眼皮。脑袋缓缓朝一边歪，看见苏桃乖巧地端坐着，手机也没玩，黑葡萄似的眼珠滴溜溜地乱转。

下一刻，转到他这边来了。

她忽然惊喜一笑：“你醒啦？”

一对漂亮的瞳仁明亮，宛若璀璨的星空，看着他忽闪忽闪。

霍辞心口像被什么挠了一下。为了纾解痒感，他抬手揉一揉她的头顶，手自然垂落到她肩头，骨骼明晰的手腕硌着肩骨。

他揉的力道有些重，苏桃顺着力脑袋摇晃两下，她摸摸脑袋，喃喃自语：“今天刚学的知识肯定给晃没了。”

她语气颇为可惜。霍辞笑了出来，笑得有些懒散，胸膛随之轻微抖动，耷在她肩窝的手指与她后颈若近若离。

他嗓音沁着点笑：“等了多久？”

苏桃面不改色：“不久，也就一个小时。”

霍辞稍稍挑眉，指甲不经意划过她后颈的皮肤，有一丝诧异：“这么久啊。”

苏桃用力点点头肯定。

“还可以等多久？”霍辞掀起眼皮，漆黑的眸子注视她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对视苏桃不由地躲闪。一时没理解他问的什么意思，意思是还要等他吗？她倒是可以等，可陈楚令还在外面等他们。

于是她抿抿唇，委婉地回答道：“楚令哥哥还在等我们…”

话音将落，霍辞朝她倾身。

苏桃看见他身体覆过来，以为自己说错什么，吓得闭上眼。

冷调的雪松气息顷刻袭来，四面八方地包裹住她，紧张感达到极限，整副小身体不自觉紧缩成一团。

在高度紧张的恍惚中，一个平稳低沉的嗓音漫进耳：“等到你长大吧。”

咔——车门开了。

苏桃茫然地下了车，他的话在脑海里不断徘徊，忽然被陈楚令打断。

“你们俩在车里干嘛什么。”陈楚令捏着手机慢悠悠地敲手心，“跟偷情似的。”

霍辞手掌覆在后颈活动脖子，闻言他动作一停，立马捂住苏桃的两只耳朵，眸子睨向陈楚令，语气少有的冷厉：“你他妈说话有谱没谱，在一小孩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苏桃想说她不小了。但被他两只手掌裹着安全感十足，她此刻甘愿当小婴儿。

陈楚令也深觉自己的确说错话了，举起双手表示认错：“抱歉，这餐饭我请，想吃什么都行。”

霍辞二话不说揽上苏桃又往车里钻。

“诶诶，你们怎么刚下车又坐上了。”

“去雍和会。”

“……操！”

后来也没去雍和会，去了更高档的会所吃饭。霍辞一点没客气连点了十道菜。霍辞就是这样，平时看着没什么情绪的人，清冷淡漠，像个无害的冰块。其实是个暗藏危险的冰锥。

陈楚令是了解他的，看着ipad上的菜单舌无语地嗤笑了声。手一抬把iPad还给服务人员，散漫地交代道：“菜上快点，不然我怕你们店今晚多个饿死鬼。”

服务人员笑了笑，“好的。”

在哥哥那吃了瘪，陈楚令拿妹妹寻开心。把自己的高脚杯往隔壁一扣，“来，给恩师倒杯酒。”

苏桃正慢吞吞咬着一块巧克力，声音含糊不清：“为什么？”

陈楚令撇头，似有些奇怪：“为什么？我给你连说了四小时的题，嘴都说干了，不值得你倒杯酒？”

“还有，都要吃饭了你吃什么巧克力，嘴就这么馋？”

已经听他讲了四个小时，又在耳边嗡嗡，他一开口苏桃生理性觉得吵。不禁和他斗嘴，她咽下嘴里的巧克力，口齿清晰：“又不是我让你说那么久，一道题你逼逼了五六七八遍，我还没嫌你啰嗦。”

说着给了他一个白眼。

陈楚令觉得好笑：“你要脑袋瓜聪明一点，我用得着说五六七八遍吗？”

明摆着说她笨，苏桃气急败坏，声音不自觉大起来：“你才笨！你要是讲得明白…”

左耳传来一声平静的“桃桃”截断她的话。

苏桃瞬间偃旗息鼓，气狠狠地咬掰一块巧克力。

“可以啊阿辞。”陈楚令一条胳膊搭在后靠，意味深长地笑说：“训练的不错。”

苏桃听出来了，他在讽刺她是小狗。那她就当一回小狗。蓦然抓起他的胳膊咬下去。

陈子昂推开包厢的门刚好看到这一幕，边走进来说：“我靠，今天的晚餐莫不是人肉。”

听见有人来苏桃松了口，嘴唇还沾着巧克力的残渣，特别像偷吃后没擦干净嘴。

陈楚令没骨头似的抬起手，看着白净的皮肤上一排牙印，黑红黑红的，还有点刺疼，他嘶了一声，“你家这只都会咬人了，这不管管？”

霍辞这会儿有了反应，捏起苏桃的下巴扭向他，眼睛瞧着小姑娘的樱唇，拿湿纸巾给她擦嘴，轻言轻语：“去漱个口。”

“……”

一家人狗得不行。

陈楚令拿湿纸巾敷衍地擦了擦那排牙印，疼得又嘶一声。

苏桃得意地弯唇，霍辞眼神压过来，她立马抿直唇瓣。

霍辞可以允许她适当胡闹，不代表可以任意胡闹。咬了人还高兴，真以为自己做得对。

他松开她下巴，朝洗手间方向极轻得撇了下头：“去漱口。”

苏桃垂着头站起来，装出被挨训后的惨状。刚起步要走，霍辞敲敲桌面，什么话也没说，苏桃端起桌面上盛了小半杯水的玻璃杯。

她进洗手间后，陈子昂二郎腿一跷，抓了把瓜子到手里，“活该，成天逗人家小姑娘。”

陈楚令又跟没事人一样，胳膊搭在后靠，瞟他：“我教我学生用得着你个丑八怪管。”

陈子昂用力砸下颗葵瓜子，眼睛眯成一条缝，牙痒痒道：“阿辞你让这种人当你妹老师，不怕她以后三观不正啊。”

都是熟人的包厢里，霍辞坐姿也放松，整个后背抵进椅背里，一双长腿在桌下恣意地伸展。单手支着脑袋，清淡的目光掠过桌面上吃半截的巧克力，松懒地提唇：“确实要好好教育了。”

“就是，饭前吃零食什么毛病。”

霍辞往右觑一眼，淡然解释：“她低血糖。”

“……”不明真相就随口评价他人，陈楚令稍显局促地抓了两下眉心。

没一会儿，苏桃从洗手间里出来。

包厢的气氛莫名有些诡异，只有咔哧咔哧嗑瓜子的声音。

她战战兢兢地坐回去。屁股刚碰坐垫，陈楚令问她：“桂花奶冻吃吗，这的奶冻特别好吃。”

苏桃不确定是不是跟她说话，她扭头看霍辞，霍辞手撑着脑袋看她，“想吃把巧克力处理好。”

她忽然想起刚吃一半的巧克力随手扔在了桌上。霍辞最见不得她毛毛躁躁随手丢东西，立刻抓过来整理好包装袋收回书包。

“瞧你们一个个把小姑娘吓得。”陈子昂扔下一把瓜子壳，慢腾腾站起来，双手插兜说：“妹妹，我去给你拿。不像某些人只有张嘴。”

“谢谢子昂哥哥。”苏桃笑盈盈道谢。

“客气。”

某些人轻哂，“不就门口喊一声，邀什么功。”

苏桃听见话，小声嘀咕：“那你怎么不去。”

陈楚令气笑了，坐直了些身子，手肘搭桌上侧身向她：“我怎么觉得我好心成了驴肝肺，好心给人补习遭人嫌了。”

苏桃想想的确有些不知好歹，她低头抠手指不说话了。

这时，门口发出动静，陈子昂毛躁地关上门，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猜我见到谁了？”

没人理他。

安静两秒，陈子昂自顾自地说：“徐若涵和他爸就在隔壁包间！”

听到这句三个人同时抬起脑袋看他。陈子昂为他们的反应满意点点头，这才像样。

陈子昂会认识徐若涵的父亲，是因为她父亲成京大学的老师。

陈楚令倒没太大反应，随口问：“他们看见你了？”

“应该没有吧。陈子昂拉开椅子坐下，他下巴朝霍辞一抬，嘴角浮起戏谑的笑，“要看见我不得马上冲进来。”

霍辞掀了掀眼帘，和风细雨地开口：“你是狗吗，看到你就冲进来。”

每次霍辞一脸平静的骂人，陈子昂有火撒不出，经过多次他也没脾气了。心平气和地微笑道：“我不是狗，但你是真的狗。人都追到你对门了也不给个名分。”

闻言苏桃微微一怔，猜的果然没错，那女人故意住在对面明目张胆地追他。

她立刻扭头打断他们的对话。耷拉着脸皮，神色怏怏的：“哥哥，我有点头晕。”

霍辞偏头，凝目扫一圈她的脸色，确认没什么事，才往她那边坐一点。

肤色一深一浅的两条胳膊贴碰。苏桃心神恍惚一瞬，歪头靠向宽阔的肩头。

肩上压来重量，仿佛出于本能行为，霍辞右手绕过她的脸给她揉太阳穴。温热的指尖打圈碾转，变得灼热，炙烫。

苏桃的心安定下来，阖目享受他的轻抚。

他们所有动作行为过于自然，其他两个人没觉得哪里突兀。自在地聊起天。

“不过很快人家也用不着你给名分，等她成了明星大腕指不定看不上你了。”陈子昂重新捞起把瓜子，边嗑边说。

霍辞给苏桃揉着太阳穴，没搭这句腔。

陈楚令漫不经心地搭话，“这谁说得准，万一一辈子的十八线。”心说这菜怎么还不上，是得建议他爸换一批厨师了。

这么想服务人员恰好推门进来，后面有个小哥托着端盘上菜。

当事人就在隔壁，他们自觉收住口。

“抱歉，久等了。”服务人员把三道菜以及一杯桂花奶冻摆上桌。

“确实久等了。”陈楚令慢悠悠地玩笑道，“我们家小姑娘都快饿晕了。”

服务人员忙鞠躬致歉：“真是抱歉，剩下的菜替您再催催。”

苏桃听到陈楚令提到她，慢半拍地睁开眼，刚好撞见男人锋利的下颌，延至脖颈的线条流畅清晰，肤色比小麦色要稍浅一些，平添了几分性感。

她唇齿不自觉地微张，怔然地顺着线条扫视。

他有棱有角的喉结动了一动。

接着清清冷冷的嗓音碾出来：“什么时候成你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