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刘主管“眩晕”的这段时间，李绥绥毫不迟疑地转身，溜之大吉。

开玩笑，工作时间、工作场合那是不得不忍，周末的私人时间谁还乐意和讨厌的同事寒暄啊？

李绥绥和宁决手牵手跑到了另一楼层，钻进一家电玩城躲了一会儿。李绥绥想拿手机看时间，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令人意外的是，宁决无比自然地松开了她的手，还不着痕迹地挪开了一小步，保持着一个恰好好处的安全距离。

李绥绥往他脸上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不对，也就悄然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替他买了一个新手机，办了张电话卡，并添加上第一个联系人——李绥绥的手机号码。

梦幻大陆没有固定的通讯工具，毕竟大家都有异能，还有“命运的指引”，想见什么人，往往在下个街角就碰见了。

但这里毕竟不一样。

于是，李绥绥还花了几分钟给宁决讲解手机的基础功能，过程很顺畅，宁决一点就通，举一反三，甚至还启动了地震预警，并设置好了紧急报警快捷键。

李绥绥正要丢掉零零碎碎的外包装，宁决却接过去，翻出小票再看了一眼，他问道：“售价5199元，对比起楼下快餐的标价，这个价格应该不算便宜，绥绥，你的月薪能够负担吗？”

李绥绥经常被人问起月薪，平时总是敷衍过去，这一次，却打算实话实说，只是有点忐忑，她想了想，“其实我工资还可以，年初刚提过薪，税后月薪将近两万块。”

“真是厉害，”宁决点点头，又说：“我也应该去找个工作。”

李绥绥大惊失色，“你不要再去捡垃圾了……不是，我的意思是，环保回收有专业人士去做，我们要尊重前辈，不要抢了别人的工作。”

宁决笑了笑，“放心，我也更喜欢做自己擅长的工作。”

李绥绥听了这话，更不放心了，他擅长的工作，上阵杀敌？刺探情报？猎鹰？寻宝？好像都不太合法啊，总不能原地出道继续当爱豆吧？

李绥绥有心追问，宁决却转了话题，问：“那是什么？”

他问的是一个快闪艺术展，展品是一些昆虫标本和植物花卉，摆在商场中心，周围人来人往，停下细看的人却很少，宁决往那边走去，停在一只蜻蜓标本面前。

李绥绥问：“你喜欢这个？”

宁决摇头，“只是忽然想到，昆虫的寿命短暂，对于时间的感知一定和人不同，不知道我们眼中普通的一天，对它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绥绥想了想，还是说道：“可能只有问蜻蜓才能知道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宁决说道：“视角不同，感受自然就不同，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

两人就近找了家口碑好的餐馆坐下，李绥绥把菜单推给宁决，他勾选了几个菜，又递回来，竟然都很合她的口味。

见她疑惑，宁决解释道：“之前上门拜访时，我有询问过伯母。”

李绥绥有些意外，也投桃报李，努力回忆了半天，按照记忆里“宁决”的喜好又加了几个菜。

还不到饭点，餐馆里人不算多，两人被安排在一个靠窗的小桌，光线朦胧，一片棕榈叶垂在两人的头顶。

李绥绥犹豫再三，决定还是用委婉的说辞，问一问，宁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反常地停留在这里，之前被他搪塞过去，但……李绥绥还是很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外出任务，在我的印象里……”李绥绥努力搜寻脑海里的记忆，说道：“哪怕是距离最远的外出任务，总时长也不会超过两天，这一次，你到底是为什么……”

宁决的左手手指又轻轻弹动起来，他垂着眼皮，显然是陷入沉思，李绥绥也下意识地保持了安静，她想，自己大概是等不到答案了。

宁决忽然一动，右手按住了稍微有些不受控制的左手，他说道：“或许是游戏bug。”

“……什么？”李绥绥怀疑起自己的听力，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从一个游戏角色的口中，听到“游戏bug”这个词。

宁决像是被她逗笑了，他说道：“绥绥，你的旧手机放在鞋柜上，屏幕大概是坏了，一直亮着，上面有好多熟悉的画面，梦幻大陆的建筑群，主城区的伙伴们……那些图片被统一归为‘游戏截图’，我今天回家的时候看见了。”

李绥绥险些说不出话来，她张口结舌，“那，既然，你，为什么——”

宁决看懂了她没能说完整的话——既然你都知道了，知道你只是一个游戏世界里的人物，为什么还是这样若无其事？

宁决直视着她，“绥绥，对你来说，游戏里是陌生的天地，而对我来说，眼前这一切才是陌生、不真实的。我没有否认这片世界的真实性，为什么你要否认我的世界？”

“不，我没有，”李绥绥一口否认，却又忍不住说：“但是……维度不同，游戏世界是被人为创造的，而真实世界却不一样。”

“是吗？”宁决脸上看不出情绪变化，语速却加快了，“游戏世界的概念我并不十分了解，也不清楚它的运行规则，但我的经历、我的感受是切实存在的。维度不同，是指衡量标准不同吗？可是，宇宙有太多种可能性，而人的认知毕竟是狭隘的。我生活的世界的确存在许多疏漏，很多事件发生的轨迹我都不明白，换句话说，游戏bug。可是，绥绥，即便是你，对于你所熟知的这个世界，也做不到完全了解吧？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两者又有什么不一样？”

李绥绥隐约觉得宁决在偷换概念，却又觉得他说得挺对，她脑子里纷乱不休，怔在原地。

宁决又说道：“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我正坐在你的面前，这应该不符合当下这个世界的规则吧，那么，会不会是这个世界也出现了bug，这样一来，难道不该怀疑一下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

李绥绥默不作声，气氛微妙，幸好，服务员上菜来了。

李绥绥不至于因为这么几句话就怀疑起自己所处的世界，但也不得不承认，宁决的话有道理，至少，将心比心，她坚信自己所处的世界是真实世界，那么，他当然也一样。

只是，李绥绥又暗暗地想，她之前小心翼翼避免谈起游戏，生怕宁决发现梦幻大陆只是一个游戏，担心他会为此伤心。却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大得多。

“好啦，菜要凉了。”李绥绥笑了笑，说道：“子非鱼，子非我，我们还是求同存异吧。”

吃到一半，李绥绥终于想起来自己本来想问什么，既然现在都把话说开了，那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她问道：“其实我是想说，即便是不同的世界，也该遵守规则才对，这一次，你没有收到召唤语就从梦幻大陆过来，还……还待了这么长时间，当然，我没有不欢迎你的意思，只是，这样做明显违背了梦幻大陆的规则，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方才侃侃而谈的宁决此时却沉默了，李绥绥用眼神催促，他左顾右盼，最终说道：“我想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一次，宁决却再怎么也不肯说了，他笑了笑，“这是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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