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慕晨冲上前将翟肃抱住,“夫君!你怎么样?”
翟肃无力摇头,“我没事。”
尹慕晨心惊胆战地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迹,“你哪里受伤了吗?
翟肃苦笑,“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
尹慕晨狠狠锤了他一下,“你这些天去哪儿了?你不说十日就回来的吗?”
翟肃目光里满是温柔,抬手将人拥入怀里,“对不起。”
听着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尹慕晨才觉得自己的心情慢慢平复。她吸了吸鼻子,道:“你师弟来找过我。”
翟肃身体一僵,眼中有惶恐闪过。
尹慕晨又道:“他说菩莱谷出事了,还说是你干的。到底怎么回事?”
翟肃沉默了。
“不是你做的,对不对?”尹慕晨有些慌了,用力挣开对方的怀抱,“你告诉我不是你!”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也不想的….”
“所以….真的是你?”
翟肃低垂着脑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尹慕晨忽然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起翟肃往屋外走,“我们去找你师弟,他说他能帮你的!”
翟肃轻轻将她拉回,“没用的。没人能帮得了我。”
“怎么会没用!你曾经帮过很多人,救过很多人,你不过是犯了一次错而已,更何况你也是身不由己。他们一定会原谅你的!”
尹慕晨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见状,翟肃心疼得不行,一点一点吻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柔声道:“小晨,你听我说。我已经完了,谁都救不了我。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我这条命来护住你和肃儿。”
尹慕晨不能接受,“不!一定有法子的,一定还有其他法子的!”
翟肃将她脑袋掰回,正色道:“小晨你冷静一点!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好好听清楚。”
尹慕晨死死咬住嘴唇,抑制住啜泣声。
“一旦玄门的人打上山庄,我会装作再次走火入魔,攻击你和肃儿。”翟肃冷静说道,“师弟为人正直,又是正道魁首,到时他必定会出面救下你们母子。如此一来,你母子二人就成了险些被魔头诛杀的受害者,玄门的人也会因此放过你们。”
尹慕晨越听一颗心越冷,猛地抓住翟肃衣袖,生怕他消失似的。她着急问:“那你呢?”
这一次,翟肃依然没有回答。他再次伸手将妻子搂紧,“小晨,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我?”
尹慕晨刚想让他别扯开话题,翟肃却又兀自开口,“可我想你了。”
她能感受到对方强有力的手臂紧紧圈着自己,带着浓浓的不舍。尹慕晨鼻头再次发酸,猛力捶打着翟肃的后背,哭喊道:“那你呢?你为我和阿肃铺好了路,那你呢?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们,我不想你走!”
尹慕晨又哭又喊,最后实在没了力气,被翟肃给抱回床塌。
迷迷糊糊间,尹慕晨拉着翟肃的手不肯松,呢喃道:“我陪着你!不管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翟肃看着尹慕晨眼角的泪珠别提有多心疼,俯身亲了亲,哑声道:“我也会一直都陪着你和肃儿的,不论…..我在哪里。”
尹慕晨是被一阵晃动声给吵醒的。屋内的摆件都在微微晃动,像是地震一样。
她‘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正打算出门看看,此时翟肃进来了。
尹慕晨不安地看向他,问:“他们来了?”
“放心。我在上山的路上布了阵,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上不来。”翟肃揉着她的耳垂,轻声安抚,“我出去看看,你和肃儿留在这里,不要出来。”
走到一半,翟肃又折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尹慕晨,“这是我书房暗格的钥匙,里头放着半本篪阎剑谱。如果…..”
说着他哽咽了一下,勉强扯出笑容,“我真的遭逢不测,你切记将此书拿去烧毁,万不可让它留存于世。”
尹慕晨眼眶也红了,但他知道若是被有心之人找到篪阎剑谱,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她重重点头,随后接过钥匙攥于掌心。
翟肃又交代了几句话,最后亲了亲她们母子二人,才依依不舍离开。
人一走,尹慕晨的心就空了,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哭了好一会儿,尹慕晨才来到书房。
根据翟肃的描述,她很快找了那个暗格。她用钥匙将其打开,果然里头摆放的正是翟肃呕心沥血创作的那本篪阎剑谱。
尹慕晨对它恨之入骨。若不是它,翟肃就不会落得如此田地,他们也不用被迫分离。
全都是因为它!
她要毁了它!
尹慕晨忿忿地拿起一旁的蜡烛,想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付之一炬。可就在火舌即将触击书本边角的时候,她又停了下了动作。
她忽然想,为什么要毁了它?
世人多冷漠,总高高在上地指责旁人的过错和不足。翟肃不过是因走火入魔一时行差踏错而已,便受到所有人的指责和围攻。
可倘若位置对换,犯错的成了他们呢?他们是会大义灭亲,还是包庇纵容?
尹慕晨忽然非常好奇。
篪阎剑毁了翟肃,毁了他们的家,凭什么她要让其他人好过?
她要让那些惺惺作态的世人也尝尝家破人亡的痛苦!
她要让篪阎剑毁了这虚伪的世间!
尹慕晨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最终吹熄了烛火。
她紧紧捏着剑谱的边角,想要毁灭一切的念头挥之不去。但下一刻,她又对自己竟生出这种狠毒的念头感到惊骇。
她怎么了?她怎么会这么想?
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尹慕晨乱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声音告诉她要毁了,另一个声音想要理智地阻止这一切。
慌乱间,她不小心撞到了桌案上的书本,一声清脆的‘哐当’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低头一看,掉落在地的正是那日的罗盘。
尹慕晨不由自主地将罗盘捡起。铜盘四周的珠子依然发着微光。
她仔细低头查看,只见反射的画面里的女子正在嘶吼拍打,仿佛被困住的囚徒。
她并不认识这张脸,却莫名觉得对方所带来的那种熟悉感叫她心脏猛地一紧,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慌乱轮番袭上心头。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铜镜,反复查看对比。好一会儿后她才发现,原来画面里的女人并不是想逃离,也不是在求救,而是在说…..
“假的!都是假的….快醒过来!”女子声嘶力竭呼喊着。
假的?什么是假的?谁是假的?
女人嘶吼的声音也慢慢侵入尹慕晨的脑袋。
当她再看向铜镜,忽然对镜中的自己感到不屑,这个满面泪痕的女人,这个软弱的女人。厌恶感愈发浓重,最后她竟发疯似地拿起手边的烛台重重砸向铜镜。
镜面破碎的一刹那,脑子里混沌杂乱的思绪顿时变得清明。
随之,屋内的布置开始掉落,原本的房顶处露出斑驳夜空,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待尹慕晨再想看清楚的时候,屋子又恢复成了原样。
她知道了!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尹慕晨拿起罗盘就往外冲。
等她跑到正厅外的时候,只见翟肃正手持篪阎剑定定地站在那里,独自一人面对着山庄大门外,乌泱泱的上百号人。
“翟肃!不是真的!这些全都是….”
她边说边冲向翟肃,可对方却面露狠色,用力将她一把扯过。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篪阎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谁都不准过来!”翟肃吼道,“要不然我就杀了她!”
门外众人惊呼。
“那不是他的妻子吗?”
“这魔头当真是疯了,竟连至亲都不放过!”
尹慕晨也慌了一下,但她很快意识到翟肃并不是真想杀她。她还记得翟肃临走前说要演一出戏保护她母子二人。
看来….他当真已经到了绝境。
尹慕晨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她努力解释道:“翟肃,你听我说。这些都是假的!”
“什么?”翟肃执剑的手一抖,险些划伤她。
尹慕晨继续道:“天剑山庄,篪阎剑,玄门围剿,这些你很熟悉对不对?可这些并不是属于你我的经历!”
翟肃更听不懂了,不由怀疑她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走火入魔,失了心智。
“这些日子以来,我们看到的,经历的,全都是镜术!是有人用镜术搭建了一个世界,把我们困在其中,让你我扮演着你父母的角色,经历当年他们的经历!”尹慕晨怕他不信,还拿起那面被她砸碎的镜面。
“你看,这面镜子被我毁了,镜术已经失效,它照出来你的模样是不是和你之前看到的不一样?”
翟肃瞥了一眼,果然镜子里的男人比自己更年轻,并不是他的脸。
“镜术?”翟肃脸色变了,意识开始动摇,“可如果我不是天剑山庄主人,不是你的丈夫,不是肃儿的父亲,那…我是谁?”
尹慕晨凑在她耳边喊道:“你是翟肃!是天清门无妄峰弟子,是翟致远的儿子!你不是你父亲,你没有入魔,你也并非全玄门的罪人!”
说完她抬臂举向空中。翟肃知道这是要祭出灵器的准备,不由心惊。
他柔弱的妻子什么时候竟有了灵力修为?
难道真如她所说,这一切…..
剑尖在空中一通飞舞,转瞬间幻化成复杂的图案飞向大门。
厚重的山门砰一下关上,伴随着周遭响起诡异的尖叫嘶吼,那不是人发出来的声响!
翟肃意识到尹慕晨这是在门外布下了法阵,此阵与他布下的迷阵不同,透着一股邪劲。
翟肃用力拽上她的手腕,喝道:“你做什么?”
“我来带你回家!”
“回家?”翟肃一愣。
“对!你不是你父亲,你也不用独自一人面对仙门百家,孤军奋战!这一次,有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