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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温泉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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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崖,是猎人大本营到曙光基地的必经之地。

雪崖虽然叫做雪崖,但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峭壁,这里曾经是一个巨大的矿坑,矿坑以螺旋的方式向下开采,直径将近一千米,最深处超过四百米,相当于一百多层楼的高度。

矿坑名为微光,以矿产资源丰富而闻名,无数工人以它为生,无数商人靠它发家致富,至今为止,矿坑周围还能看到大片破落的厂房和住宅区,厂房上隐约可见的“微光”二字,有气无力的诉说着当时的辉煌。

洪展是微光矿坑的矿工,在他五十多年的生命里,有一半的记忆都与这个大坑有关。

最初也只是想找份糊口的工作,正巧听说微光矿坑招人,于是误打误撞来到这地方,来之前连矿坑长啥样都不知道。

矿坑的工作很辛苦,工人走了一批又一批,洪展却留了下来,他每天准时到岗,上班闷头干活,下半直接回家,引他入行的师傅是温泉人,多年前因为受不了温泉基地对普通人的压迫,带着妻女逃离基地,来到微光矿坑。

后来妻子因病离世,他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如今女儿到了婚嫁的年纪,他瞧着洪展这小伙子踏实,是个过日子的人,正捉摸着要不把女儿嫁给他,谁知徒弟某日拎着大包小包上门提亲,询问得知,木讷如洪展竟然早就和自家女儿看对了眼,于是徒弟变成女婿。

师傅的眼光没错,洪展的确是过日子的人,他最不差的就是力气,每天起早贪黑,不嫌苦不叫累,几年时间竟然买下了附近住宅区的房子,没多久女儿出生,一家人靠着矿坑养活,虽然工作累点,倒也其乐融融。

洪展一直以为,自己会和师傅一样,看着矿坑逐渐老去。

而这一切都终止于三十三年前。

那天是女儿周岁生日,他和工友商量好,打算中午就下班,然后回家带上妻女出去庆祝一番,可还没进门就觉得天气不对——空中阴云密布,本该是温暖的季节,空气里却夹杂着冰冷的风。

洪展对天气很敏感,直觉告诉他不宜出门,万一遇到暴雨什么的,把女儿冻感冒怎么办?

在和妻子商量后,洪展决定在家给女儿过生日,他先去把师傅接到家里,又出去给孩子买了蛋糕,还在路上给妻子买了个梳子礼盒当礼物,那个礼盒中配了一面小圆镜,妻子肯定喜欢。

生日过得很顺利,除了窗外的风更大、天更黑以外,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妻子睡前还开玩笑的笑他,说他大惊小怪。

洪展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本就是腼腆的人,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下次再带你们出去玩”,然后就睡着了。

他是被活生生冻醒的。

外面天还黑着,洪展在心里骂了一句破天气,刚准备下床去拿厚被子,却被床头的手表吓了一跳。

他的手表带夜光,指针亮着幽光,告诉他现在已经是早晨九点。

洪展一瞬间以为自己上班迟到了,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手表停了。

窗外突然传来咔咔几声响,洪展循声望去。

窗框上凝了一层什么东西。

...冰?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走过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傻了眼。

不仅窗框被冻住了,连屋内的窗台上都结了冰,寒冰借着黑夜的影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钻进屋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入洪展脑海:无夏之年。

彼时暖冬之年已经持续很久,久到人们已经把无夏之年当做传说。

洪展觉得是自己想太多,无夏之年?在女儿生日这一天?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突然,屋外响起尖叫。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一声叫的凄惨又绝望,在黑夜里格外渗人。

妻子被惊醒,一边哄着被吓哭的女儿,一边问洪展怎么回事。

洪展的心跳近乎停止,站在窗户前动弹不得。

窗外,各种长相诡异的生物行走在黑暗中,它们闯进家门,将里面的人拖出来,用他在噩梦里都未曾见过的方法把人生吞活剥,惨叫此起彼伏,到处血光四溅,眼前的场景宛若地狱。

微光矿坑,成为怪物们的屠宰场。

寒冰从窗户四周向中间延伸,冰阻挡了视线,玻璃上只剩下巴掌大小的视野。

妻子哆嗦着嘴唇,抱着孩子从床上下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洪展伸出手,猛地挡住了玻璃上尚未冻结的那一块。

他把家里所有能推动的家具都堵在门窗前,然后用厚衣服和厚被子裹住妻女,又翻出一切能找到的食物藏在被子里,抱着家人静静等待。

很快,有什么东西在外面砸门。

女儿哇的哭出声,被洪展紧紧捂住嘴,妻子在他怀里不住的发抖,砸门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每一声都砸在洪展心上。

突然,窗外出现一个人影,那个人手里抱着什么,狠狠扔向怪物,大声喊:“别出来!”

紧跟着一声痛呼,玻璃上溅满了血。

砸门的声音停了,门外只剩下咀嚼的响动。

洪展和妻子都没有动,他俩全身都僵硬无比,呼吸仿佛卡在喉间,哭不出也喊不出,只能无声的张着嘴。

刚才门外的身影是他俩最熟悉的人,是师傅,也是父亲。

怪物吃饱餍足后没有再逗留,消失在黑夜里。

气温越来越低,食物也所剩无几,他们不敢生火,害怕火光招来可怕的东西,屋内的冰已经要结到脚下,房子就像一个冰窖,把洪展一家人都冻在里面,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在不知道第几次昏睡过去后,洪展醒过来,发现妻子没了气息,女儿也浑身冰冷,一动不动。

窗外再没有哭喊声,回归为墓地一般的死寂。

洪展有些麻木,甚至没有觉得悲伤。

他木然的从妻子怀里抱过女儿,搂着妻子的尸体,等待着死亡降临。

可死亡并没有温柔的带他而去。

数日后,一群有着金色双眸的守夜人将门撞开,他们来自南边的温泉基地,是妻子逃离的故乡。

洪展早就没了独活的想法,他嘴唇发紫,目光空洞,差点被当成死人。

为首的守夜人注意到他,那人坐着轮椅,看上去温文尔雅,丝毫不像其他守夜人那边趾高气扬。

他告诉洪展,你的女儿还吊着一口气,现在救或许还来得及。

在得知女儿生命尚存的一刻,洪展的生命也重新开始流动。

悲伤在那一刻被狂喜占据,他甚至暂时忘记了师傅和妻子,直到确认女儿没问题之后,才突然觉得自己走不动路,全身瘫软的坐在地上,至亲至爱的离去让他心如刀绞,嚎啕大哭。

历史上最长的一次无夏之年由此拉开帷幕,史称“浪潮”。

洪展带着女儿,和守夜人们一起回到温泉基地,但日子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好起来,基地像对待野狗一样对待微光矿坑的幸存者,心情好了给口剩饭吃,心情不好便随机抽人逐出基地。

洪展不知道多少次眼睁睁看着昔日工友被赶出基地大门,成为怪物口中的肉渣,他每天都在惊恐中醒来,生怕再次失去家人。

浪潮二年,温泉基地发生政变,新上任的执政官风华正茂,在基地威望颇高,大家都亲切的叫他春原先生。

据说当年就是他无视基地反对,执意带着手下前去微光矿坑救人,至于为什么,无人知晓。

春原对基地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普通人的日子从此好起来,洪展曾有幸远远望见这位年轻的执政官,当年就是他告诉自己女儿还活着,洪展从心底感激他。

温泉基地不养闲人,洪展报名了基地围墙建设的工作,因为这个工作不用值夜班,可以每天哄着女儿入睡。

无夏之年还在继续,但洪展不再害怕,他坚信无论外面世界如何,温泉基地的淡金色保护罩都坚不可摧,能把寒冷和怪物都隔绝在外。

正如人们口口相传的那样:春家耳听八方,夏家锋不可当,苏家固若金汤,温泉四季无恙。

温泉基地四个字,对洪展而言就是安稳的代名词,他所求不多,现有的一切已经让他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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